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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太皇太后要见明珠长子纳兰性德, 倒也不难。此刻性德就在康熙御座前汇报工作。康熙听到康亲王杰书对福建战事一路部署, 点头道：“杰书是个能干的。”
纳兰性德笑笑, 说道：“万岁爷钦点的亲王，自然是有勇有谋, 谋略得当。”顿了顿, 又说, “虽然此次战役略有瑕疵,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瑕不掩瑜。”
康熙便问瑕疵何在。性德忖度一刻, 说道：“此次福建战事，虽不得已而为之。奈何一路之上，扰民不少, 有违王道仁爱之风。奈何事急从权。臣每每想起, 便觉得愧对圣颜。”
康熙听了，叹气道：“容若莫要如此。据朕所知，你治下兵卒纪律严谨, 堪称楷模。战事一起, 能早日平定，老百姓便早一日免受战乱之苦。一切是为了早日平定, 你莫要为此自责了。”
纳兰性德对康熙道：“听万岁爷这么一说, 臣心里便好受多了。不过, 日后带兵, 定要好好教教他们圣人之道。如此才不辜负万岁爷托付重任。”
康熙点头, “甚好。”说完这些, 康熙批复杰书奏折，命耿昭忠为镇平将军，驻守福州。因耿精忠带着家眷来京，特命耿聚忠与和硕柔嘉公主留京招待。至于耿聚忠原先在福建招的兵买的马，则命杰书就地安置，好的归入朝廷编制，不好的直接遣返回家。性德看没别的事，便领了命告退。
康熙叫住他，放下笔笑问：“去年听说你家里要给你挑个继妻。朕本来想着，你们瞧谁家姑娘合适，两家商量好了，朕便赐婚，赏个体面。哪知皇太后驾崩，此事便耽搁下来。你也不小了，家里孩子总得有个大奶奶照顾。趁着几日回来不忙，叫你父母多看看。若是有哪家合适了，过两年出了皇太后国孝，朕给你们赐婚就是。”
纳兰听了，登时挤出两滴泪来，说道：“臣谢万岁爷。只是，臣原配刚刚亡故不到三年。每每想起当初琴瑟和鸣，便心如刀绞。本想就此孤独终老，奈何家中父母年迈，臣想，等三年之后，再提此事。”
深情而专情的男人，总是能得到同样自诩专情的男人的同情。康熙闻言，深感遇到了知己，便同意了性德说言，说是到时候一定会给性德赐婚。又说了几家有不错的女孩子，年龄也相当。
纳兰性德多谢康熙美意，只说回家后跟父母说。康熙笑道：“你不必不好意思。明珠就随驾在外。出去跟他说了就是。横竖国孝家孝，不必着急。当家大奶奶，总要人才品性都不差，慢慢相看就是。”
纳兰性德点头应下，康熙见无事了，便叫他跪安。性德出了门，觉得后背发凉，伸手一摸，深秋时节，衣服险些湿透了。不由感慨，果然封建时代皇帝气场大。看看院子前后，便去前头跨院儿找明珠请安。没过两套院子，便碰见曹寅、李熙联袂赶来。
提起这位李熙，性德心中便有些闷气。不带这样来事儿的，满朝文武都知道明珠瞅上了曹寅，想招做乘龙快婿，这位偏偏还上赶着给自家堂妹说亲。也不知道这李家攀上了谁的势，竟然差点儿成了。也是皇太后崩的时候巧了。要不然，指不定康熙还真下旨赐婚了呢。
曹寅见了纳兰性德，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婚姻大事，哪怕是再娶，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故而，只是对纳兰性德拱拱手，一切以公事为重。李熙则是笑呵呵地，对着纳兰性德拱手，道：“容若兄，自昔日福建一别，好久不见了。”
纳兰性德拱手还礼，道：“李兄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李熙笑道：“唯圣人安全为重。”
纳兰性德知道李熙回京后，便为佐领，护卫宫廷。不仅如此，李妻韩氏还常常出入后宫，在太皇太后跟前逗趣儿。故而，此人其实比曹寅更有资本。只是他们家一心要绑定曹寅，非要嫁个闺女到曹家，这就让人有些不解了。纳兰性德冷眼瞧着，李熙的那位堂妹绝非善与之辈。不说别的，单看史书记载，这位曹李氏的长女嫁到王府做王妃后，那位王爷有好几个小妾生了孩子，都没养活到五岁以上，便知一二。有其女必有其母，曹佳氏手腕高超到在王府中只养活嫡出子女，总不能是出嫁后婆婆教她的。可惜了，曹寅险些绝后，临死还当这位曹李氏多么贤惠呢。险些叫李家一大家子给拽到废太子的深沟里还差不多。
心里想着，纳兰性德对曹寅笑道：“咱们兄弟有日子没一起喝酒了。这几日若是有空，小酌一番可否？”
曹寅笑道：“待哪日休沐，邀上一二文人雅士，咱们也来个曲水流觞可好？”
纳兰性德心道：不好，我粗通文墨，真要曲水流觞舞文弄墨，还不露馅儿？嘴上却道：“甚妙甚妙。早就不曾与子清兄一同吟诗作文，待归京后空闲，定要一醉方休才是。”
曹寅点头称是。李熙在旁笑道：“我家倒是有一所别院，虽然小了些，却颇有些野趣。等到回京，我先做东。邀请几位友人一同聚聚。”
性德与曹寅都道打扰了。李熙道：“咱们自小一起长大，说什么叨扰。”三人又说了一番闲话，曹寅、李熙怕康熙有事宣，便往中院当值去了。性德则出了大院子，往南边一所倒厦去寻明珠。
明珠正在筛选折子，听外头说性德来了，便叫他暂且在耳房等会儿。性德听了，往耳房去了。明珠这边看了一会儿，端着小茶壶，出了门。那边性德从耳房里出来，快步近前，对明珠躬身行礼。
明珠略抬头，看性德一下，笑道：“比离京那会儿黑了，也瘦了些。”
性德笑道：“母亲倒说瞧着结实多了。”
明珠道：“每日里行军打仗，哪能跟在京中时候安定日子相比。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又问几个孩子怎样了。
性德道家中母亲甚好，弟弟妹妹常常想念父亲，几个孙子孙女也很活泼康健。明珠捋须点头，“如此就好。我来的时候，还想着你要等冬天才能回京。没想这么快。”
性德道：“多亏耿昭忠、耿聚忠兄弟高义，劝和长兄。和硕格格也出了不少力气。”
明珠叹道：“肃亲王府的格格，颇有些祖宗之风。”可惜了，豪格死得早。
父子二人站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明珠问性德还有什么事。性德斟酌着把康熙过两三年后指婚恩典说了。明珠闻言，对中院方向拱拱手，恭敬道：“万岁爷隆恩。”
回过头来交待性德：“万万好生当差，孝敬主子爷才是。”
性德应了。又提起曹寅与李熙。明珠沉着脸冷哼一声，“不提也罢。咱们家闺女的脸都险些丢尽了。”
性德笑着劝道：“也罢。妹妹四角俱全，虽说是庶出，到底是在母亲身边养大的。比嫡出女儿差不了什么。有父兄在，日后寻个合适人家、姑爷上进的。不是难事。”
明珠叹道：“你不曾操心儿女事，哪里明白。有那等人家，打听到女孩儿是庶出的，便不要了。说起来，也是为父糊涂，竟然没忘了曹家那家风。”
性德便问是何家风。明珠看看着院子虽然安静，却也人来人往，想了想，说道：“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吧。”性德见他这么说，便知不便人前言语。看明珠没有别的交待，便说回去安置住处，稍后再来请安。明珠不置可否，摆手叫性德退下。明珠则转身回屋里，接着看折子。
从窗户里，看见性德虎步离开，明珠叹气。一旁索额图冷笑，“儿子出息了，明中堂还叹什么气？”
明珠一笑，和气说道：“索中堂过奖了。不过是想起来犬子媳妇去得早，瞥下孙儿孙女，心中怜惜小儿女罢了。”
一旁就有人劝，说再过几年，孩子们就长大了，再说，过两年续娶也就是了。明珠叹道：“非是我担忧。只是有了后娘，这孩子纵然衣食不缺，到底不如跟着亲娘。说起来，我那苦命的儿媳，怎么这么早就没了呢。撇下我那可怜的孙孙，日后万一性德娶了继妻，对孙儿们疏忽，或是分家产时候偏心二房，可不心疼死老父哇。”说完，便捏着袖子垂泪。
一旁众人便劝慰。唯独索额图冷哼一声，扭头到一旁。明珠看了，心中暗爽，暗道：叫你挤兑老夫。有那空，还是看好你的侄外孙吧。爷的孙子顶多少点子家产，你家那位，一旦少了，那说不定就是命呢。
这边性德与明珠各自忙碌。那边曹寅与李熙轮班守卫。等到傍晚，魏德贵托着佛尘出来，见到曹寅一笑，对李熙使个眼色。李熙会意，对曹寅说去出恭，折身出来。那边魏德贵打旁门绕过来，伸手从袖子里掏掏，塞给李熙一个纸团。
李熙刚要打开，魏德贵伸手握住，道：“回去再看。那女子叫梅姑。”
说完，魏德贵扭着头走了。李熙把刚才的话在心里一转，大概也明白什么意思。不消说，这纸团八成是康熙写的某些诗了。
又出二门，寻了个茅房，趁人不备，打开一瞅，果然，文采虽不及纳兰性德，把那女子神态、身材、举动描述地还算传神。只是，魏德贵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却是叫人何处去寻这个“梅姑”？
李熙百思不得其解，傍晚换班，回到家里。整好碰见妻弟韩梦云来访。李熙知道这位乃是奉圣夫人跟前说得上话儿的，便寻个清净时候，把这话说了。韩梦云一听，吓了一跳，问：“姐夫，这梅姑莫不就是今日圣上去村里查看时候，碰见那位陈梅姑陈姑娘吧？”
李熙一喜，“你知道何处寻她？”
韩梦云老大不自在道：“姐夫，那陈梅姑我知道。正是绿营一把总名田梦龙，刚下聘的媳妇儿，到今年年底要娶的。你这是做什么？把那陈姑娘抬——那往后人家还嫁不嫁人了？再说，那个田把总，还是我兄弟呢。”
李熙笑道：“得见天颜，多少女人求都求不得。说不定，就此一步登天了。她有什么不愿意的。此事乃是那陈姑娘大好机会。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乐意呢？”
韩梦云迟疑一下，摆手道：“这事儿我可做不来。姐夫你若要找人只管找去。可别说是我说的。”
李熙气笑了，“你呀，若叫陈姑娘知道你阻了她大好前程，能谢你才怪。”
韩梦云摆手，“我可啥都没干。姐夫你自己去吧。”说完，举步出了屋子。到外头碰见姐姐韩氏与丫鬟，险些撞掉丫鬟手里的托盘。韩氏笑道：“多大人了，毛毛糙糙的。快请你姐夫，一起吃饭呢。”
韩梦云急忙绕过去，说道：“不吃了，我跟几个兄弟约好了外头吃去。”韩氏见他跑远，不放心道：“少喝些酒。明天还要当值呢。”
韩梦云一路答应着，一路跑远。韩氏瞧他身影绕过垂花门不见了，悄悄叹口气，摸摸肚子，带着丫鬟去寻李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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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梅姑：啥玩意儿？皇帝老子看上我了？
魏德贵：恭喜姑娘了，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梅姑：那让给你吧。不用谢。
魏德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