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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康熙没想到带出来的三个小妾成天没事儿就在背后议论自个儿房中事儿, 一路忙着巡防河务。偶尔闲暇, 收收地方官员们的孝敬。这位年轻的帝王, 因为出身高贵，自小就不曾在生活上有所欠缺。哪怕是女人, 对平民百姓, 有一个就是了不起。对康熙来说, 女人呐, 哪怕是皇后，就跟那墙上的灰似的, 落了一层又一层。环肥燕瘦，什么模样的没见过。但是，架不住带出来的三位嫔妃要么不怎么入他的眼, 要么不新鲜了, 要么是对他不够上心，故而，一看见那地方官员孝敬的, 也不知从哪个楼里出来的, 翠生生站在眼前，举手投足, 带着别处不曾有的风情, 这位年轻的帝王, 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地方官员见此计甚妙, 也乐得讨这位欢心, 搜肠刮肚、刮地皮似的从地方上找合适的女子。也有那刚正的不曾随波逐流, 奈何清流难敌浊波。更有厉害的官吏，把那女孩子请到家里，叫自家夫人亲自上阵，跟亲闺女似的疼着。就指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将来好承个香火情。
好在康熙还算清明，虽然受用了人家的孝敬，每次完事儿之后，总是让魏德贵把人安排妥当。既不让太皇太后知晓了生气，也不让地方官员得了帝王好色之意。短时间内，倒是不曾出什么大事。
可惜，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康熙收孝敬，并沿路在庵堂里安置女子的事儿，还是叫太皇太后知道了。此乃皇家丑事，太皇太后不欲声张，趁着这日天好，借口下车走走，扶着康熙一路顺着河洛古道，看路旁黄土岗上窑洞渐次升抬，一户人家的院子，便是另一户人家的房顶，乡村小道蜿蜒盘旋而上，别有一番风味。太皇太后笑道：“瞧着那远处第三层院子里，是种了一棵枣树不是？”
康熙仔细一看，笑答：“奶奶，那是一棵柿子树。您看，红彤彤的，正是柿子呢。”
太皇太后点头，说道：“是呢。哀家年纪大了，看不清咯。”
康熙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嘴上却宽慰：“太皇太后身子康健，瞧着顶多五十。”
太皇太后笑笑，拍拍康熙的手，说道：“皇上这是夸哀家呢。哀家的身子骨，哀家清楚。这大好江山，哀家顶多再帮着皇上看十年咯。”
康熙赔笑，“那怎么行，您是大清国的定海神针。怎么着，也得看他个千儿八百年的吧。”
太皇太后乐了，叫众人前后离远点儿，他们祖孙有话要说。瞅着四下空旷，对康熙正色道：“皇上啊，哀家说实在话，哀家能活六十，就已经不错了。当年哀家年幼即成亲，本就损伤了本元。加上连生四个孩子，能活到花甲，算是上天眷顾了。”
康熙张口要说话，太皇太后摆手，说道：“哀家年轻时候不觉得，还叫你皇父早婚。你皇父倒是生孩子多，可惜就四个孩子活到成年，哀家当时还怀疑是有人害咱。很是在宫里查了一番。可是，到了你们兄弟，哀家算是瞧明白了。这人呐，不到十八就成亲，对身子骨影响太大。如若不然，那荣嫔六个孩子，活下来的，怎么才有两个？”
可惜想起长子长女皆夭折，嫡长子也去了，连带仁孝皇后身子骨从那儿垮了下来，心中就是一痛。再听太皇太后说话，亦是一片凄然。太皇太后拍拍康熙的手，说道：“孩子，是做奶奶的没考虑周全。苦了你了。”
康熙急忙道：“奶奶说这话，孙儿愧不敢当。当时若不是奶奶周全，孙儿等又怎么能在鳌拜之下夺回大权。至于早婚，也是不得已。要怪，便要怪鳌拜弄权不忠。”
太皇太后叹气，“不管怎么说，皇上，你成亲的时候，实在是太早了。皇长孙出生那会儿，你才多大呀？宫里一下子添了那么多女孩子，怎么会不损本元。按理，你这个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是，哀家听说，你这一路上，都不曾亲近僖嫔等人。”说着，太皇太后叹气道，“都是哀家。当时无论多艰难，都得拦着你才是。不光是你，还有福全、常宁，成亲都太早了。一个个的，连个嫡出孙子，都那般艰难。”
说着说着，太皇太后摆摆手，“得了，看哀家，已经过去了，就不说了。这路上啊，叫太医好好给你们兄弟看看。福全跟在身边不说了，京里还有常宁，皇上记得多叫人赏些温补的药材，好生补补。”
康熙听了，自然爽快答应下来。太皇太后这才笑了，对康熙说道：“僖嫔几个，皇上若不喜欢，也别委屈了自己个儿。横竖再过小选年年有，皇上若是瞧见谁家闺女不错，跟皇后说一声，叫她伺候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千万别委屈了才是。”
康熙含笑谢了太皇太后，只说忙于政务，无暇后宫，叫太皇太后担心了。太皇太后笑道：“做祖母的，担心儿孙，乃是人之常情。只要皇上你们都好好的，哀家就放心了。”
康熙忙道往后定好好照顾自己和兄弟姐妹们，不叫太皇太后担心。祖孙俩这才都高兴起来，沿着黄冈上小路，一路慢慢走上大路车队旁。曹寅、李熙看着二位回来，提起的一颗心方才放进肚子里。别说，随扈圣驾，怕的就是圣上一言不合乱跑。毕竟，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事，那就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康熙不管二人心中如何想，侍奉太皇太后坐回车上，嘱咐福全一路随行保护，带着人回到圣驾，吩咐起行。太皇太后说的话，到底有些道理。不为别的，单为了身体，康熙觉得，也该收敛一些了。于是，自洛阳往西，不再收取地方孝敬。当然，可能也跟近日见的人有点儿多，需要消化消化，否则，便要审美疲劳了。
康熙收敛了不少，太皇太后听了，却不见得高兴。因为康熙还是没搭理带出来的三位嫔，五公主的娘倒是有一次陪驾，可惜，也不过是陪驾罢了。对这四位内命妇，康熙显得十分敷衍。李安安与惠嫔，一个不在乎，一个想得开，布贵人么，没人在乎她的想法，她也就安安静静照顾五公主。僖嫔却为此醋了好些日子，一直到进了山西地界，都没事儿还要絮叨絮叨。对此，众人略劝了劝，看她不听，便罢了。
李安安能明白这位心情。好容易陪着出来了，还没什么竞争对手，眼看就要圣宠在身，结果却不得其门。可惜，僖嫔不能明白康熙的心思。人家也是好容易出来了，外头野花一路一坡一沟一山的，不说满地皆是，招手即来吧，好歹是要啥样有啥样。正是大肆开怀的时候，哪里还能想起来那一辈子都放在家里的家花儿。反正只要回去就能瞧见，康熙能对她提起兴致才怪。
僖嫔埋怨了大半路，不见效果。到了太原，圣驾驻跸在当地总督府。安顿下来，趁着请安，僖嫔憋不住了，悄悄跟太皇太后说了两句。太皇太后瞧她一眼，笑道：“你若没事儿，就好生学学你们主子娘娘，多看点儿女儿经什么的，处事泰然些。要么，就学学佟贵妃，不说别的，瞧皇上不管到哪儿，往宫里捎东西，都少不了她的。实在不济，学学安嫔也成。同样没有圣宠，你瞧人家，不也好好的？”
僖嫔只觉委屈，对太皇太后回话：“老祖宗容禀，嫔妾学不会。嫔妾只是想见万岁爷，想得心都疼了。”
太皇太后叹气，“后宫那么多嫔妃，谁不想？不说别人，就说这回跟你一块儿来的惠嫔、布贵人几个，谁不想呢？人家不都好好的，你呀，该想开的时候，就得想开。你还年轻，哀家有先帝的时候，都快三十了。不比你这会儿大吗？”
太皇太后这么一说，僖嫔反倒高兴起来，急忙站起来对太皇太后行礼，说道：“嫔妾知道了。往后嫔妾定然一如既往伺候万岁爷，等着——万岁爷。”
太皇太后点头，“这不就好了。”说完，摆手叫她跪安。瞅见人走远了，太皇太后叹道，“女人啊！”
身旁伺候的宫女听见了，低头只做没听见。
翠花长公主领着三公主、五公主进来，瞧太皇太后若有所思，笑问：“奶奶这是想什么呢？”
太皇太后瞧见几个姑娘来了，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拍拍自己身边炕，叫三人坐下，笑问：“这是打哪儿来呀？”
翠花笑道：“刚带她俩去外头瞧人家村姑推磨了。真是，稀罕地不行呢。”
太皇太后“哦”一声，“怎么，你们下村儿里了？”
翠花道：“可不是，本来瞧见个毛驴吧，三丫头非要去骑。老五也是，小胳膊小腿儿的，心气儿可不小。还是后来人家家里一个姑娘跑出来，哄着她俩，说赶毛驴推磨，这才放过毛驴。”
太皇太后笑道：“小孩子活泼乃是应当的。只是不要扰民才好。这边的老百姓淳朴，又没见过多少人，别吓着人家了。”
翠花道：“哪儿能呢，我们都瞧好了。带的侍卫足足的。”
太皇太后点头，“如此便好。多去瞧瞧老百姓怎么过日子也好。省得将来长大了，闹出一两银子一个鸡蛋的笑话来。”
这个典故，乃是先帝年幼之事，内务府采买为中饱私囊，糊弄太皇太后孤儿寡母闹出来的。叫睿亲王查出来，好是生了一场大气。自从睿亲王去世，好长时候没人提起了。不想太皇太后当笑话讲。翠花跟着笑笑，带着两位小公主，陪太皇太后说话。因怕太皇太后想起睿亲王来感怀伤身，翠花换了话题，问：“听说，福建那位王爷进京了？”
太皇太后听了，点头道：“是啊。豪格家的格格也跟着来了。听说，比当年出嫁的时候，瘦了不少。唉，可怜见的。回头你别忘了提醒哀家，多赏赐点儿大格格。说到底，也是哀家的孙女儿。”
翠花点头，“应当的。”又问，“那个明珠家的大小子也回来了？听说，还立了功？”
太皇太后扭头，瞅一眼翠花长公主，算了算，二人年岁相仿，又都是二婚头子。心里一跳，笑道：“你一说，哀家倒想起来了。那孩子好长时候不见了呢。算起来，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皇上的伴读呢。哪日得跟皇帝说说，叫进来，给哀家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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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康熙：一个鸡蛋多少钱？
鸡蛋贩子：一两银子。
康熙：唉，七品官一年俸禄，买四十五个鸡蛋！哀民生之多艰。得了，涨工资。
满朝文武：谢主隆恩。（转脸）加税！
鸡蛋贩子哭丧脸：卖鸡蛋啦卖鸡蛋，一两银子一个咯！真的一两银子一个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