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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八章
皇后瞪李安安一眼, “宁肯得罪你, 不得罪小人。吃了多少亏, 还没长记性。”转头叫桂枝亲自出去，抱四阿哥进来, 又叫桂香去抱六公主出来, 放兄妹俩到碧纱橱里一同玩耍。
敬嫔随后进来, 对皇后行礼问安, 起身对李安安笑了，“没想到妹妹也在。”
李安安乐了, “外头院子里葱香、王贺，姐姐没见着吗？”不等敬嫔说话，对皇后埋怨, “那几个懒人, 我一会儿不盯着就跑没影了。得了，我求的事儿主子娘娘可给记着，回头请您吃饭。”说着就要行礼告退。
皇后心知敬嫔三番五次给启祥宫挖坑, 李安安不乐意搭理这个面甜心苦的, 自然乐意见着嫔妃不和，嘱咐一声：“放心吧, 本宫记着呢。”看李安安告退, 这才叫敬嫔隔一个椅子坐了。敬嫔有心问李安安嘱托皇后何事, 怕皇后多心, 不敢明言, 旁敲侧击一会儿, 皇后不说，她也无奈。正要想法子哄哄皇后，碧纱橱里一阵哭闹，不用说，四阿哥与六公主打起架来。
四阿哥乃是康熙十七年生，比六公主大了一岁，又从小少见人，敬嫔管束虽严，奶娘保母众多，着实惯出了四阿哥不少毛病。平日众人哄着显不出来，如今一碰见两岁的六公主，谁也不肯让谁，没一会儿，就闹了起来。
按理，小孩子吵闹，保母多哄哄就没事儿了。哪知这两家保母俱不是让人的，仗着主子家世闹腾起来。也怪清朝独有的包衣旗制度，皇子保母挑的不是穷苦人家会过日子的，俱是包衣世家会哄主子的，譬如康熙的两位奶娘李熙母文氏、曹寅母李氏。没一个善茬儿。皇子、皇女打小就跟着她们学你争我斗，两面三刀。现如今一方仗着嫡出公主，一方仗着皇子阿哥，竟然谁也不让谁了。
皇后与敬嫔在东次间听闻，急忙带着人进碧纱橱看。好家伙，两边奶娘上手打起来了。偏四阿哥和六公主一人半个炕，众人围着，拍手叫好看得热闹。
敬嫔急忙喝止四阿哥奶娘，皇后这边桂枝领着小宫女把二人拉开。敬嫔抱着四阿哥上前赔罪。皇后想了想，笑说：“这两个老货，净叫皇子公主看笑话了。”
敬嫔跟着笑了，“可不是。主子们年纪小，她们也不怕吓着主子。”
皇后不甚在意，“无妨，龙子龙女，胆子哪有那么小。”抱着六公主坐下，叫敬嫔抱四阿哥一同坐了，哄两个小孩儿一会儿，听四阿哥奶声奶气说什么六公主不肯让他玩布偶，皇后与敬嫔俱乐了。敬嫔道：“你是哥哥，理应让着妹妹。”皇后则哄六公主，“你是长春宫主子，来了客人理应让客人。”互相哄一番，两个孩子又玩到一块儿去了。
敬嫔瞅奶娘抱着两个孩子院子里玩，刚开口想说正事，外头得福通报，“宜嫔带着四公主、荣嫔带着二公主来了。惠嫔也来了。”
皇后看敬嫔一眼，笑道：“今个儿本宫这儿可真热闹。”
敬嫔赔笑，“给主子娘娘请安，乃是应当的。”
惠嫔、宜嫔、荣嫔一行刚进门行礼问安，得福又报，“僖嫔、赫舍里格格来了。”
又有佟贵妃带着佟佳格格来了。
一时屋里坐了满满当当，宫位主就差安嫔一个。
皇后心知这些人临时抱佛脚，不求长春宫在康熙与太皇太后跟前美言几句，也指望别使绊子。皇后想想自己先笑了，堂堂一国之母，跟这些人计较什么，跌脸面。因此，对众人皆亲切和煦，叫二公主、四公主与六公主、四阿哥一同玩耍，看看天色，又命得福前往上书房，待大阿哥下学了，请太子与大阿哥、三阿哥一同来，又命多福前往慈宁宫请大公主与五公主。询问佟贵妃，得知七公主有些咳嗽，嘱咐两句，叫她过两日天气好了，也带七公主来玩儿。问宜嫔五阿哥，宜嫔站起来笑说：“可别提了。今个儿晌午，我眼错不见，他就调皮，扒着井轱辘爬下去了。等我扭头，就见轱辘转，不见人。”
皇后忙问现在如何，又埋怨宜嫔这么大事也不说一声。宜嫔笑说：“那孩子泼实，也多亏了井挖的不深，秋冬季节没水。就这，”说着，捂着嘴乐了一下，“没叫水呛着，却是弄了浑身污泥。给熏坏了。”
众人还问什么叫熏坏了。隔一会儿想明白，俱乐起来。皇后一面笑，一面叫桂枝备上上好的药材，当即派几个小太监送到延禧宫去。宜嫔笑着起身谢恩。皇后嗔怪：“暂且饶了你照管不力之罪。等老五好了，本宫再罚你。”宜嫔笑吟吟应了，坐下说话不提。
皇后问完后宫子嗣，对众嫔妃说：“他们兄弟姐妹本就是血脉相连。自当亲近。孩子们和睦了，咱们做娘的，后半世少操多少的心呢。”
众嫔妃皆起身称是。
不一会儿，太子、大阿哥、三阿哥俱到了，长春门外遇到大公主、五公主，兄弟姐妹厮见已毕，太子、大公主率队进来请安。桂枝、桂香急忙领着小宫女端来鼓凳放在各位娘娘座椅侧后方。
皇后伸手，一手搂了太子，一手搂了大公主坐在在身边，叫大阿哥、三阿哥各自去各自额娘身边坐着。大阿哥看了惠嫔一眼，见惠嫔点头，转身到僖嫔身边坐定。惠嫔则唤来五公主，问她娘布贵人可好。五公主口齿伶俐答了。惠嫔瞧着这孩子喜爱地紧，抱到怀里坐好。
一时长春宫内和乐融融。
皇后正与太子、大公主说话，外头隐约传来三毛子声音：“万岁爷驾临长春宫。”小太监通报之声渐次响起，前后院一次比一次响亮。
众位嫔妃、皇子、公主急忙起身，皇后拉着太子款款站起，领着众人往前院迎接。康熙大步迈进长春门，瞧见皇后一边站着佟贵妃，一边站着太子，嫔妃、皇子、公主依次列班而跪，笑着叫起。皇后请康熙到正殿落座。康熙与皇后一左一右坐了正殿中堂下主位，列位嫔妃、皇子、公主按礼就座，唯独太子坐了康熙下首一个鼓凳。
康熙看一眼众人，吩咐太子：“平日里你们功课繁忙，好容易今日聚在一块儿，到偏殿里吃东西说话去吧。”
太子起身领命，像模像样地带着皇子、公主们出去了。康熙这才扫一圈众嫔妃，笑对皇后道：“今日来的倒齐整。皇后找她们有事？”
皇后笑了，摆手道：“妹妹们速来恭谨，每日里早晚请安，有事那时候就说了。今日乃是碰巧。”
康熙点头，再看看，问：“怎么少了一人？”
皇后想了想，笑说：“是呢，早上请安的时候，宣格格叫太皇太后留下，说是教慈宁宫的宫女学绣羊毛毯子。”康熙笑笑不语。
敬嫔垂眸想了想，起身笑说：“回主子，还有安妹妹。刚才来的时候，她正跟主子娘娘说话呢。见我们来了，就走了。”
皇后看敬嫔一眼，没有接话，宜嫔对着僖嫔笑一笑，僖嫔冷笑一声回过去，惠嫔只微笑看着，荣嫔跟没听见似的，依旧安静坐着，佟贵妃扭头跟妹妹佟佳格格说话。赫舍里格格则笑吟吟站起来，对康熙说：“万岁爷容禀，安姐姐素来敬重敬嫔。不想敬嫔几次给安姐姐难堪，好几回当着我们大家伙儿的面把安姐姐气哭，无缘无故的，好姐妹这么干，安姐姐的心都伤透了。故而，这小半年来，安姐姐都是避着敬嫔走。纵使请安时候不得不见，也是能忍则忍，能让就让。刚才出门瞧见安姐姐，还背着风，悄悄抹眼泪呢。”扭头去找僖嫔，“刚红着眼打长春宫出去的，是安姐姐没错吧？”
僖嫔点头，“可不是，我说呢，好端端的怎么安嫔又哭了。”
赫舍里格格看僖嫔说完，又问宜嫔：“刚安姐姐揉眼睛，宜姐姐可是瞧见了？”
宜嫔笑笑，“我带着四公主呢，没瞧仔细，惠嫔姐姐倒跟安姐姐说上话了。”
惠嫔笑道：“安姐姐都说了，不过是风大迷了眼，就你们一次、二次地问。这话叫她怎么说。”
敬嫔有心开口，叫这几个人挤兑地只能委屈，扭头去看康熙，柔柔秋水，涟涟清波。佟贵妃瞧见了，咳嗽一声，康熙只顾问佟贵妃可是着凉了，竟然顾不得敬嫔。
赫舍里格格还要再问荣嫔，康熙止住，“既然没事就坐下吧。朕不过问一句，安嫔在与不在，有什么当紧的。”转而对宜嫔吩咐，“没事儿多带五公主她娘出来走走，太医说，怀孕时候多活动活动，对孩子好。”转脸嘱咐敬嫔多留心四阿哥教养。又扭头看佟贵妃一眼，到底没提绣安也怀孕，让佟贵妃多多看顾之类的话。
这边宜嫔听了，急忙笑着起身领旨，敬嫔也带笑起身应下。赫舍里格格与敬嫔互相看一眼，俱笑着用眼神互怼回去。皇后瞧明白康熙并未想起李安安，略放下心来，请示康熙与众嫔妃一起吃饭。康熙自然应允。得福、多福、桂枝、桂香闻言，急忙下去布置。皇后又命请来宣格格、五公主母布贵人、四公主母郭络罗贵人一起吃饭。
饭菜就摆在正殿东次间，一时摆饭已毕，众人移步落座。康熙与皇后一桌，佟贵妃与宜嫔等嫔位主一桌，赫舍里格格、佟佳格格、宣格格与布贵人、郭络罗贵人一桌。起筷子动酒盅，因是家宴，不讲究食不言，众人敬酒敬菜，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饭菜吃到一半，太子与大阿哥、三阿哥来请辞，说是回去上晚课，练字温书。康熙应允，叫三毛子领上大力太监与侍卫一路护送。仍叫大公主领着妹妹们和年幼的弟弟一同说话玩耍，至晚方散。
当晚，康熙歇在长春宫内。少不得与皇后商量妃位人选。皇后笑道：“说到底，都是伺候万岁爷的，自然要万岁爷喜欢才是。”
康熙正色，“皇后此言差矣。朕喜欢，顶天多宠几日。最要紧的，还是妃子言行妇德。妃位主乃后宫表率之一，内外命妇都看在眼里。故而，德行考量最为重要。”
皇后应是。又提起出身、功劳。论出身，最当宣格格，那位出身，做皇后都不过分，当然，提了她，皇后也最放心。其次是赫舍里格格与佟佳格格。康熙对宣格格实在提不起兴头，只说满为尊。至于赫舍里格格，虽然说话实在不饶人。康熙与皇后商量，都笑说，这等厉害到明面上的人，最没心眼儿，说实在的，并不怎么讨厌。佟佳格格远不如姐姐佟贵妃出色，没什么宠爱。对这二位格格，无论为了赫舍里家一心保太子，还是为了佟贵妃免于失去娘家支持，康熙都摆手道：“她们俩还年轻，再过几年。”
皇后又问几位阿哥生母惠嫔、荣嫔、敬嫔、宜嫔，又提起七阿哥生母德常在。皇子生母，自当有所晋升。只是敬嫔行事，皇后着实看不惯。康熙也明白，说：“大阿哥、三阿哥的娘，提一提吧。宜嫔素来得太皇太后喜爱，也提一提吧。”意思敬嫔不必升职加薪了。
皇后满意，心中记下明天就赏赐赫舍里格格一番。想了想，对康熙笑道：“说起太皇太后喜爱，不止宜嫔一个呢。”
康熙皱眉，“宣格格过两年再说吧。”
皇后摇头，“宣格格说过了。嫔妾指启祥宫那位，李永芳的孙女。”
从说话里头，就能看出皇后之聪慧。若她提安嫔二字，一无宠爱，二无子嗣，康熙指不定犹豫都不带犹豫就驳回了。而李永芳三个字就不一样了，那是明朝史书上第一个汉奸，当然，也是清史上第一位弃暗投明的汉臣。后代乾隆皇帝为他的玄孙重臣资格怼过吏部，同理，为了安抚天下汉臣，尤其是投降我方的汉臣，史上康熙同样毫不犹豫选李永芳的孙女为嫔。
只是到了妃位，康熙犹豫了。他并不讨厌李安安，说实在话，李安安为人厚道，对人诚恳，一心襄佐中宫，这些行为，康熙十分满意。问题是，只要见不着这个人，康熙就想不起来她。一个看不到想不起的人占据妃位，怎么想怎么别扭，还不如提拔提拔敬嫔呢，至少，佟贵妃身体不好的时候，还能跟敬嫔来个红袖添香。
皇后看康熙神色，知道李安安晋妃不易。忖度一下，安静坐着，等康熙回神，方笑道：“论理，这话外人不好说。只有咱们关起门来悄悄商量。万岁爷雨露均沾，乃是我们的福气。可惜，并非所有嫔妃都有那个福气，给万岁爷留下子嗣。日久经年，那些资历老、人脉扎实却无子的贵人们，要么清冷度日，要么……，可怜绣安舍出自己的孩子，保个平安。”看康熙听进去了，皇后才慢慢说，“与其到时候后宫闹得乌烟瘴气，不如给资历老的人一个机会。不能全都晋位，起码有那么一两个，叫他们看到，只要谨守本分，恭谨孝顺，自然也能跟李氏一样，受到一分看重。您说呢？”
康熙明白，皇后这是提出按工龄算工资了。想了想，道：“罢了，妃位定下单数也不好看。你请示太皇太后，若老祖宗没话说，就按方才说的定下吧。”
皇后含笑点头。
因晋级升职之类的事，拖地时间越长，越容易闹得人心惶惶。故而，皇后第二日请安时，就跟太皇太后说了。太皇太后不等皇后说完，摆手道：“后宫妃子，个个都是好的，你跟皇上商量着定就得了。你们管事这么多年，哀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后这才放下心来。当天草拟了中宫笺表，送到乾清宫，请康熙审批。康熙打开一看，皇后仅写下当晚二人商议定的惠妃、宜妃、荣妃，还有太皇太后赞同的安妃。嫔位主并未添上一个。康熙感慨一句皇后做事恭谨，提笔添上：七阿哥生母德常在戴佳氏晋贵人，赐四公主生母贵人郭络罗氏封号郭，育有两位皇子皆早殇的庶妃那拉氏封通贵人，生了两位皇女皆早殇的庶妃张氏晋贵人。
康熙写完，妃位交由礼部拟旨加封，贵人交由敬事房传旨。一时六宫大喜。
圣旨先通报天下，叫后宫人放心。至于册封礼，则要等礼部算出吉祥日子，众位一同晋封。即便如此，也得到慈宁宫、乾清宫、长春宫各处叩谢主子们提拔。回到各自宫院，安排送礼、收礼等事，后宫一派忙碌。启祥宫与延禧宫都有晋妃、贵人喜事，尤其热闹。李安安领着德贵人接旨、谢恩、拜谢皇后，一番忙碌下来，大冬天的，竟然忙出一身汗。
好容易礼节都走完了，康熙二十年也走到了最后年关。太皇太后的菊花白送到蒙古，蒙古使者赶在大雪封山前越过兴安岭，来到北京，带来蒙古家书，那位容瑕格格病快好了，来年开春就来北京城完婚。
明珠趁着休沐，叫来长子容若，吩咐：“容瑕要回来了。你请两天假，去通州迎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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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到底哪个皇帝的后宫好晋级，康熙朝太难熬，乾隆朝一靠资历，二靠传奇（令妃），雍正朝最稀罕，雍正亲手提拔的安妃，结果雍正刚死没几个月，就叫乾隆降为安贵人。嘉庆时安常在，嘉庆死后，反而晋安嫔。安这个封号，注定不安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