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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韩氏这些日子以来, 陪在太皇太后身边, 却并未见过康熙一次。说起来, 并非韩氏不想瞧瞧天颜长什么样，而是太皇太后谨慎。自打顺治年间, 出了外命妇与天子勾搭上, 逼得一位宗室自尽。那小寡妇热孝还未过, 便换了红妆, 叫顺治拿半副銮驾迎进了紫禁城。就差大开午门、太和门，请那小寡妇坐轿子从正门过了。
因此, 太皇太后每次见康熙，总要先看看身边是否有外命妇。若是有，年纪过了五十的, 见就见了。那些如韩氏一般的年轻小媳妇, 大多回避了事。韩氏离康熙最近的一次，是康熙隔着车帘给太皇太后请安，韩氏陪着太皇太后在马车里坐着。
当时只顾得行礼问安, 生怕出了差错, 并未觉察康熙如何。过后忙着陪太皇太后，韩氏亦未细想。今日听李熙提起, 韩氏心里琢磨一番, 想着若自己也如安嫔或是僖嫔一样的出身, 想必当年也能进宫侍奉皇上, 指不定博了一番前程呢。转念一想, 纵是博了一番前程又如何？不见后宫端嫔好好的一个人, 说烧就给烧死了？还有眼前的三位嫔，一个个跟久旱的秧苗一样，整日里没个滋润的，活得又有什么意思。没见那僖嫔的眼角都是怨气？还是嫁给李熙好，怎么着也是日夜夫妻。美中不足的是，至今膝下空虚。想起婆婆文氏在家里又张罗着给丈夫往屋里塞人，韩氏便平添了几分烦躁。
这边李熙在床上翻来覆去，其实也不全为寻个村姑。寻个村姑容易，只是过后如何善后，叫人为难。这个不比路上那些官员孝敬的，这个梅姑若是真的寻到，送到康熙屋里，日后不得宠便罢了。若是得宠，梅姑心里可是未必会感激李熙，指不定会恨他一辈子。不管怎么说，人家好好的有了婚约的姑娘家，放着平头夫妻舒坦日子不过，反倒被逼着进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腾出手来，头一个要找茬的，定是抢她来的人。白天跟妻弟韩梦云说的好，那是嘴上的话。在心里，李熙可不觉得到宫里当娘娘就是好差事。没见仁孝皇后说没就没了？没见端嫔说不见就不见了？别人不知道，李熙可是猜出来了，烧死的是张庶妃，不见了的是那位端嫔。可怜张庶妃，至今还顶着别人的名字，在城外庄上躺着呢。唉，到死，魂儿也不能守着自己的牌位。做娘娘，有什么好？怎么那么多家愿意送姑娘去那吃人的地方？
想着想着，李熙问韩氏：“你方才说，找个丫鬟替替，可是有什么人选了？”韩氏刚迷糊要睡，听见李熙问，冷笑一声，“我哪儿有什么人选。我们家和你们家的姑娘都是选过宫女儿的。那什么都没入了贵人的眼，如今再送，岂不是讨打？”
李熙叹道：“若只是凑数，送个丫头未必不可。只是，咱们身边着实无人可送。”
韩氏迷糊着问：“那就去寻梅姑呗。小弟在山西好几年了，让他帮着找。”李熙听了，苦笑着把傍晚时候韩梦云的话说了。
韩氏听了，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李熙当她睡着了，才听她慢吞吞说道：“有了婚约又怎么样。主子看上的，是她的福气。若是执意抗旨，不但害了她自己，怕是更要害了她娘家、夫家两家人。”
李熙叹道：“若是前朝暴君，你说的，还真有可能。”说着，便将康熙那首诗回想着吟出来，道是“骑骏马，过皇庄，遇一女子碾黄梁。玉指杆头托，金莲裙底忙。轻起笤，慢簸扬，回道辄步整容妆。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指娥眉柳带霜。可惜这般风流女，嫁与谁家田舍郎？”
念罢，李熙道：“瞧这首诗的意思，万岁爷定是不愿意见到民女受屈侍奉的。”
韩氏听了，叹气道：“这不是叫人为难么。”那陈梅姑有了婚约，叫她没名没分地跟别的男人做个露水夫妻，从此常伴青灯古佛，纵然那是皇帝，又怎会愿意？她若不愿意，康熙定然不满意，那位主子爷既要里子，又要面子，面上看仁厚，其实最是刻薄。
夫妻二人商量半夜，也没想出什么法子。看着窗纸外头泛了鱼肚白，只得双双起身，穿好衣服，跟着的小丫鬟送来粥饼，二人随便吃了点儿，便各自赶去伺候。
韩氏来到太皇太后住的后院，得知太皇太后过两日打算进山拜佛，便笑着请求同往。太皇太后笑道：“知道你们孝顺。不过这回哀家带几位公主去就成了。安嫔、惠嫔、僖嫔三个留下来。这些日子陪我老婆子也够累了，休息几日。过几天哀家带你们去拜送子观音。”惠嫔已经有了大阿哥，心知已自己的年纪，八成别指望了。李安安本来就对康熙那根老黄瓜不感兴趣。故而，二人只是笑着谢恩罢了。僖嫔则激动了一下，跟着谢恩过，追问太皇太后去哪所寺庙。太皇太后道：“等哀家问了那家灵验就去哪家。”
这等话，翠花长公主一个出嫁又守寡的姑奶奶不好插嘴。韩氏在旁笑道：“僖嫔主子这是急着要给太皇太后添重孙子呢。”
僖嫔笑骂：“就你知道。”
太皇太后笑道：“那感情好，指不定从五台山拜佛回来，哀家就要添几个重孙子呢。”众人知道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就喜欢听多子多福的话，便顺着奉承一番，哄太皇太后多笑几次不提。
这边李熙到康熙住处接了班，正带人四处巡查。就见魏德贵站在院墙一角给他使眼色。李熙会意，迎着魏德贵走上前来，拱手笑问：“魏公公，可是主子爷有什么吩咐。”
魏德贵看左右人多，笑着回话：“李大人，主子爷昨日睡得还好。只是早上起来，想起昨天一首诗还没写完。因此念了两句。”
李熙便知何意，对魏德贵说了几句场面话，二人分开。过了正午，曹寅来替班。李熙回班房吃完饭，叫来两个心腹，仔细交待一番。命他们悄悄去寻刘家庄的陈梅姑。
几个侍卫俱是皇城长大的，对皇帝老儿面上恭敬，张口主子闭口爷的。至于心里边儿，呵呵，那民间小说提起那些皇帝风流韵事，一帮人也是心知肚明，关起门来，指不定怎么编排春宵喜暖之类的，顺治、康熙爷儿俩，不知道做了多少回男一号。更何况这一路走来，但凡近身伺候过康熙的，哪儿不知康熙那点儿小爱好。得了李熙准信儿，乐呵呵答应下来，换了寻常出门衣服，便往五台山后灵鹫峰底下奔。几个人还算体贴，不仅带了绑人的绳子，还带了一辆马车，马车里铺了锦被。为了康熙床上和谐，这帮子人当真思虑周全。
出乎李熙意外，哥儿几个还真在傍晚时分带着一个女子回来。李熙不敢让众人瞧见，叫几人趁着黄昏，把马车赶到韩氏院子里，马卸下来，几个老爷们儿抬着车辕，直接把马车门对着韩氏房门。韩氏在旁瞧着，小声问：“老爷，这山西姑娘有这么害羞吗？”
李熙道：“好歹人家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不想叫外人瞧见，丢了娘家夫家脸面，也是有的。”韩氏撇嘴不语。瞧见里头人一身大红，顶着个红盖头下车，韩氏上前要去揭红盖头，瞧瞧这姑娘人品相貌如何。哪知那姑娘一扭身，对着韩氏福身，口里道：“夫人且怜惜小女则个。往家传信儿，从今后，只当陈梅姑——死了吧。”
韩氏叹气，说道：“罢了。今夜，只当是你的洞房花烛了吧。”说完，带着个小丫鬟上前搀扶女子，送她坐到床边。韩氏站在床边上下瞧了瞧，这坐姿倒是端庄，身形也秀气，只是这绣花鞋大了点儿。瞧瞧撇嘴，对小丫鬟小雀儿道：“这汉人女子不都裹脚吗？”
小雀儿想了想，说道：“那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才裹脚吧。这农家女孩子若是裹了脚，可如何干农活儿呀？”韩氏一想也是，二人丢开不提。
想着梅姑折腾了半日，该饿了。主仆俩端来饭请她吃。这姑娘还是不肯摘了盖头。韩氏无奈，隔着盖头喂了点儿东西，叫她垫巴垫巴，单等夜深人静之时，送往康熙住处。
当天李熙恰巧排的前半夜班。他先带着人去前头值夜。到了三更时分，跟魏德贵一碰头，韩氏身边小丫鬟，名小雀儿的，便悄么声地带着人来了。李熙看了看，果然身形还是白天那位女子，虽然依旧盖着盖头，听声音，辨步法，一个人没错。这才放下心来。再看韩氏也跟在后头，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韩氏笑道：“你把院子里外的人都支走了。剩我一个，黑咕隆咚的，就不怕我害怕。”
李熙无奈，哄道：“这是万岁爷住的地儿。你且安心回去。院子里无人，外头可不都是人么。”
韩氏道：“我知道了。”说着，拉一把李熙袖子，悄声说：“你放心，来的时候我查了。她身上，一根针都没有藏。”
李熙这才惊觉自己大意了。对着韩氏拱手道：“多谢夫人。”
韩氏这才笑了，小声说：“叫你瞧不起女人。这下服了吧。”李熙笑着点头，哄韩氏，“此间无事，你且回去吧。”
韩氏道：“我等小雀儿一块儿回来。”李熙也不放心她一个年轻媳妇走夜路，点头应了。嘱咐韩氏在角门处阴影里站等。这边怕人瞧出来，李熙依旧带着人巡视。转了一圈儿回来，见角门处无人，道是韩氏与丫鬟小雀儿回去了。便放下心来。因下值晚，当夜宿在班房里。
第二天一早回家，进了屋，却见小雀儿一个人裹着被子，在门口大床上睡得正香。李熙喊她起来，她揉着眼睛起来，嘴里还道：“奶奶回来了？”
李熙奇了，问道：“你家奶奶昨夜没跟你一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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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伙元旦快乐！
鼻炎犯了，好难过。有谁有好法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