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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自摄政以来, 已四年有余。这四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太皇太后去世, 守了三年国孝。一出国孝,惠妃就求了皇后,也不等从明年秀女中挑选人了,就想从亲戚家寻了位端庄大方的指了婚, 当年年底就娶进门。
康熙想起太子几次推拒选太子妃,说的都是国孝刚过, 无心娶妻。不由对大阿哥不满, 觉得他孝心不够, 忍不住大骂几句。吓得大阿哥母子不敢说话, 灰溜溜告退回去。
康熙骂完长子,转脸趁屋里无人之时去骂次子,“你也是, 他是你大哥, 也是你的奴才。做的不对, 该骂骂, 该罚罚。为君者是该仁孝治国, 可不能对什么事儿都仁慈过度。那就是对自己个儿的残暴。”
太子受教领命。康熙缓缓气, 问他对太子妃人选可有什么章程。
太子不好意思说:“儿子也没见过这届秀女。听皇母说,有两黄旗跟正白旗几户人家家教还算不错。”
康熙道:“既如此,这几日领进来, 咱们一块儿瞅瞅。”
太子喏喏。
第二日, 十名秀女依次进昭仁殿, 皇后扶着康熙,身边坐着太子,一起观瞧。
康熙一一问过,见十名秀女皆是端庄和气模样,都很满意,夸赞皇后好眼光。皇后垂眸笑了,打发秀女们出宫,各自回家,道:“都是老一辈儿眼光,不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想法。”
太子无所谓道:“都行,选谁都一样。”
康熙听了这话,看一眼皇后,见皇后皱眉摇头,没有当场发怒。
等到太子去南书房处理政务,皇后才小心说:“依我瞧着,有几个顶尖儿的并不在今日十名秀女之列。”
康熙便问是何缘故。皇后迟疑道:“咱们太子这个年岁,早几年就该定下了。现如今,跟他一般大的几个,都二十多岁了,姑娘再好年龄上也不合适。总不能进宫没几年,正房颜色就褪了,那不利于东宫安稳。”
康熙点头,又问还有几家二十以下的。皇后叹气,“十九岁的倒是有个不错的,家世也好,还是咱们家老亲。姑娘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样样都好。就是呀,太好了。”
康熙想了想,问是谁家孩子。皇后叹气,“明珠家大孙女海兰珠。再有就是正白旗下老石家闺女。”
康熙听了,只说再看看。
太子在南书房处理完政务,看天色渐晚,带着闵竹儿等回毓庆宫。自打前两年几位阿哥长大,陆续搬到南三所,毓庆宫内,就只有太子一人。回来只觉得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几名内务府安排的宫女有心凑上来哄太子高兴,看太子脸色阴沉,都老老实实躲出去。
接下来一连几天,太子都不高兴,摆在脸上那种不高兴,生人勿近,熟人免谈。就连一向深得太子喜爱的十阿哥,见面都老老实实,不敢在兄长面前造次。也就是性德来讲学的时候,才能得太子一个好脸色。
众人便请性德代为通报事务。性德两手一摊,“诸位诸位,我也就一个脑袋!”众人见了,只得唉声四散。
性德回到家里,跟李安安说起此事。李安安摇头,“这事儿咱管不着,也不能管。说不好不好说。”海兰珠姐弟在旁听见,都低头喝茶不语。
第二天,海富去国子监上学,恰巧太子心血来潮,午后来国子监查看。见海富与众同窗在院中练习骑射,驻足多看几眼。海富骑射本事不如富格,同窗们又不肯像富格一般让他,结果,十局输了七局,抱着弓箭倚在柱子上不高兴。看太子来了,也只是略略行个礼便罢。
太子奇怪了,抬手摸摸他脑袋,笑问:“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二爷生气了?”
海富撇嘴,“自己生闷气罢了。”太子便问何故。海富也不胆怯,把《邹忌讽齐王纳谏》背了一遍,背完自顾自叹一声:“原来,我就是那个父母疼我,兄姐让我的人。枉我十几年来自诩文武双全,愧死了。”
他这么一说,监正与众人都笑起来。太子含笑点头,拍拍他,“能从小事里明白大道理,就是长进。”
海富不好意思道:“奴才无状,叫太子爷笑话了。”
太子也笑了,“谁还没个年少轻狂时候。”监正捋着一把胡子在旁但笑不语,心道,太子越发有君主之风了。
因太子政务繁忙,不过略看一遍,发表一下讲话就走。监正领着教师代表、学生代表送出门外,看太子车架远去,不住感慨又一明君即将诞生。
话说太子此行瞧见海富,跟瞧见海兰珠似的,心情好多了,回来也不给众人摆脸色了。众大臣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不是众人胆小,实在是这位太子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康熙年轻时候还不好伺候。再加上,他会告状啊。在大臣面前受了委屈,转脸就跑昭仁殿哭一通。康熙心疼儿子,净给出些损招儿。太子得了圣旨,行事就更有章法。这父子俩联起手来,搁谁谁也架不住啊!
众人唯一期盼的事儿,就是太子早日成亲。好歹有点儿事儿转移一下注意力,别老盯着一帮子老臣。因此上,给太子踅摸媳妇的就更多了。董鄂氏、钮钴禄氏、瓜尔佳氏,一串儿串儿的女孩子跟雨后春笋般长起来。看得后宫各位娘娘们目不暇接。容妃跟宣妃宫里都有京中蒙古女孩子跟着家里大人时不时来请安。宣妃行事低调,不言不语。容妃则深知太子与海兰珠之间那些弯弯绕,谁来都欢迎,谁来都不吐口。
惠妃跟荣妃则是背地里暗骂,荣妃还好,太子娶了媳妇,三阿哥再娶,那是天经地义。惠妃可等不及了,眼看大阿哥都二十三四的人了,媳妇影子都没见着。还不能先挑,得等太子那边定下来,他们母子才能再定。惠妃气得只在储秀宫上火,大阿哥还好,娶妻娶贤,满洲大家女子多的是,总不能太子都娶回毓庆宫。
好在康熙还不糊涂,不能因为老二耽误老大,定下来伊尔根觉罗氏给大阿哥,命内务府、礼部准备婚礼,年前挑个好日子办了。交待太子帮着操持操持,好提前练习练习。说是父母年纪都大了,到时候储君婚礼少不得太子自己出面。太子苦笑应下,尽心帮着大阿哥备婚。
大阿哥高兴啊,拉着几个兄弟就说:“等我给你娶了大嫂,头一年给你添个小侄子,第三年给你添个小侄女。”太子笑笑不语。十阿哥在旁插嘴,“万一连生四个侄女呢?”大阿哥气得想揍他。四阿哥、八阿哥连忙一个拉老大,一个护小十,连说弟弟大了,打不得打不得。大阿哥手痒也没办法,只得作罢。
十阿哥也是嘴欠。本来一个玩笑,不想大阿哥果然连生四个嫡女,气得惠妃跑到皇后跟前哭诉,闹了皇后好大一个没脸,送走惠妃,转身就把十阿哥揪出来打一顿。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大阿哥成亲后,几次上书,请求出宫开府。太子不置可否,只请康熙定夺。康熙驳回几次,只说大阿哥还年轻,叫他夫妻多跟父母住几年,学些经验。大阿哥无奈,只得将就住下。一住,就住到大闺女出生。
对此,大阿哥十分失望。惠妃到庙里给大孙女烧香祈福,顺便问孙子什么时候来。庙里道士给算卦后,说出宫开府就能喜得麟儿。大阿哥母子这回等不了了,又去康熙跟前求情。康熙生气,“这些年来,皇后每日忙碌,你母身居妃位,不说襄助中宫,成天为一些小事找麻烦。太子尚未成婚,你就想着分家。是怕太子妃进门后,有人看着账房,分的就少了不是?”
太子无奈,去年刚给大阿哥操持婚礼,今年又给大阿哥在宫外府邸选址。想着用不了几年,几个兄弟都得出府,索性趁着康熙还在,只当讨他老人家高兴呢,准了八阿哥请求,叫内务府、工部顺便把几位弟弟的府邸都选上,暂且按贝勒府建,留下空余地方,好将来扩建亲王府邸。太子这么一说,底下众阿哥们高兴啊。这只要好好干,将来一个亲王没跑。要知道,顺治爷好几个亲兄弟,可只有三位得了亲王位,好几个做到国公就到头了。这边太子笼络了兄弟,回到毓庆宫怅然:今年结婚又没咱!
这边李安安带着海兰珠在外巡视铺子。富格与海富兄弟俩陪着。母子四个累了,到茶楼歇脚,听李安安把这些铺子那些买卖赚钱一一说明。又说这个将来是给富格娶媳妇用的,那个将来给海富娶媳妇用,还有这个,最赚钱的这个,留给海兰珠做嫁妆。富格没话说,海富不乐意,“凭啥?我最小,又不会管钱,我要最赚钱的。”
富格低头忍笑,海兰珠摇摇扇子,白他一眼。李安安笑答:“这话你别跟我说。”海富问:“这些全是母亲的东西,不跟你说跟谁说?”
李安安笑答:“跟你姐夫说。指不定你姐夫一高兴,还就再饶你一个赚钱的铺子。”
海富看海兰珠一眼,摇头,“唉,那算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姐就知道把首饰当了给人家修淮河去。我瞧啊,还是把我的也给她,省得将来她自个儿嫁妆不够贴。”海兰珠听完,伸手就拿扇子拍他。海富那是能坐着挨打的人?跳起来就往雅间外跑。海兰珠不好撵出去追,站在门内低声骂:“你等着!有本事你别回家!”
隔壁雅间内,八阿哥冲四阿哥使个眼色,四阿哥只当没看见。十阿哥偏在一旁瞧见了,笑问:“八哥,你眼皮抽筋儿啊?”
太子稳坐主位,听见兄弟几个暗地里言语机锋,只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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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番外跟下一篇纳兰性德一起看,情节有连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