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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
葛勇看了看章天，问道：“我说的不对？”“不是，不能让您为这些琐事操劳。”“我不操劳行吗？有些人还不理解，给我设置障碍。他们就不怕我动用我手中的权力？权力本来就是用来维护正义的，我不怕别人说我滥用权力。你说什么？琐事操劳。这是琐事吗？这要是琐事，他们龙潭司为什么搭那么大一个台子，喊那么多人来？这要是琐事也不应该把你，堂堂的地方法院院长请来呀！你说呢？”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章天有些慌乱了，有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怀疑自己还是不是那个曾经在毕业生辩论赛上舌战群儒的章天，他不明白类似“您是中央来的长官，高屋建瓴，应该管大事。还要你操心这些具体事务，真是我们的失职”之类的话，该不该从他章天的嘴里说出来。他思忖了一会说道：“您要我们采用提示性方式问话。可这是违背公正、全面取证原则的，是典型的先入为主。”
“什么，先入为主？那天你也说这个，谁先入了？没人呀！没人吧？”葛勇看了看左右，见没人回应，继续说道，“你应该说些大家都听得懂的话。哦，你是说我违背原则了，这个我听懂了。李铁！段承䚱！你们的院长说我违背原则了。我以为学法就是整天背法律条文什么的，没想到还讲原则。”
“现代的法学是建立在理性主义之上的，当然讲原则，讲逻辑。如果法院都不讲理，那让人们到哪里去讲理。”章天说道。
葛勇笑了笑，喝了一口水。问段承䚱道：“他说的，你懂吗？”段承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懂什么是理性主义？”葛勇见段承䚱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反正我不懂。这是个洋玩意儿，绝大部分的中国人懂不了，我也懂不了。我为此感到自豪，我为我是中国人而感到自豪。”
章天说道：“司法应该有共同遵循，每一个案子都应该这样，只有这样，所有的案子就可以突破‘个案’的范畴，而具有普遍意义。”章天的这一说法，不是从学校，或者书本上学来的，而是在这些天不断思考的基础上，在刚才情急之下，蹦出来的想法。一旦，他把这一想法说出来，自己都惊愕了：他惊愕于自己的睿智。
“什么？什么？越来越没谱了。你是在教训我吧。我走不出‘个案’的范畴，我狭隘。你是这个意思吧！一定是这个意思。我都不知道，我说什么了，怎么就成了狭隘之人了。段承䚱！你说说，我狭隘不狭隘？”
段承䚱说道：“葛长官，您不狭隘。章院长……”章天打断段承䚱说道：“你也不要在这里逢迎。你也只会逢迎，其他，你什么也不懂。”葛勇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懂法？这就怪了，也不知是谁跟我说‘一个乡下人这么懂法，令人欣慰’。这才几天，现在又说段推事不懂法。不懂法，那你为什么聘他主任推事。可见你说话，做事也是不讲原则的，还说别人。你先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揩干净！”
章天无话了。要是用道理来说话的法庭辩论，他不怵谁，或者说在法庭上，真的说错了、理屈了，他会本着理性至上的原则主动承认。可在这种骂街式争执中，他脑子一片空白，进退失据，无能为力。
“没话可说了吧！”葛勇抓住章天的弱点，开始攻击，力求让他动怒，主动离开龙潭司。
他说道：“你也没什么本事，还是什么大学生，也不知道那书是读了，还是吃了？多半是吃了，不然不会这样，啥也不懂，还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只有吃了，一拉，没有，才会这样。”葛勇比手画脚，动作下作，有很强的挑逗性。涉世不深、不谙世事的章天再也无法忍耐，他靠拢葛勇，狠狠地瞪着葛勇那上小下大的脸。
“怎么？你还想打我。”葛勇也冲了上去。李铁上前想把人隔开，无奈两人都比自己高大，起不了什么作用。
葛勇说道：“要不，你掏枪，谅你也不敢。你还没开过枪吧！”说完葛勇掏出手枪，使劲拍在办公桌上，大骂：“狗日的，教训老子，还跟老子对着干……”。
好几个准备去打饭的人，听到葛勇的骂声围了过来。李铁使劲往外推章天，没推动，又让段承䚱、李静帮忙，才把章天推了出去。等章天到了后院，往食堂走时，传来两声枪响。这两声枪响着实把章天吓了一跳，他的思绪一下子跌进了一片茫然之中。
郝毓苏端着饭过来跟章天说话，章天才平缓了许多。也许是真饿了，也许是酸辣的盐菜汤开胃：总之，忐忑不安的章天吃下了一些饭。
可当饭快要吃完的时候，来了几个当兵的找到章天，要拉着章天去一边说话。郝毓苏上前阻拦，被告知：“没事，就说一句话。”
章天被推搡着，出了食堂，到了乡公所后院。李莉莉和韩贤珍站在楼上正好看得清清楚楚。
“你做什么了？把我们老大气得够呛，现在都不肯吃饭。”“我做什么了？你不问问他做什么了。”“你的意思是你也有气。”章天不说话，那人继续说道：“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章天还是不说话，他不屑和这些人说话，一张嘴就会丢掉人格。那人笑着说道：“看样子，我们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接着给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扶着章天右肩膀的那人猛地左转身，一记重重的勾拳打在章天的腹部。撂下一句“你还有心思吃饭”后，跟在其他人走了。
郝毓苏怎么也扶不起章天来，他蜷缩着，不让旁人动他，很快，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担心病情恶化，李静喊来陪舒朗中给张魁安换药的舒三宝。三宝看了看章天的口舌，又看了呕吐物后，使劲搓按章天的左膝盖，过了一会章天的痛苦才有所缓解。
舒三宝让章天自己站起来，说道：“不碍事，这几天要少吃多餐，忌生冷、辛辣。若是明天还痛，那就要去药店，吃点药。”
郝毓苏把章天扶进谌长静的办公室坐下，李静打来水，让他漱了口，郝毓苏给他筛了杯温热的水，让他试着喝一点。
“看样子，只能回溆浦了。”郝毓苏说道，“没想到这里是这样，不该让你来的。”
很快谌长静、谌玉清过来了。谌玉清得知章天要走，说了几句不服气的话，被谌长静制止了，说道：“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回去，退一步就退一步吧，没什么的。”
谌玉清让李舜成从营盘山牵来马车，并安排两名支队队员专程护送章天、李静回溆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