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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问?柳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林青槐暗暗叹气?,扶她坐到一旁的椅子里,见她手?里的帕子被眼泪浸透,只?好面无表情地说:“你若继续哭下去,我便走了。”
她深知不是谁的爹娘都与自己的爹娘一般,不受世俗约束,不惧流言蜚语,让子女?任性而活。
纪问?柳出身不低,日子过得好似也十分艰难,寻常人家的女?儿过的如何可想而知。
“林姑娘见谅。”纪问?柳用力吸了吸鼻子,想起昨日她站在马车上恣意潇洒的模样,止住眼泪,哽咽出声,“原本请姑娘过来,是想请姑娘给我指条明路。”
林青槐抬眼看她,心中?微微有些诧异,“我能给你指什么明路,我自己都不知该怎么走。”
她演的那么失败吗?哪点不像个小孩了?
“林姑娘不必自谦。我知道姑娘所为不是无的放矢,无论是放话要考国子监,还?是去雅集借诗骂人。”纪问?柳用力攥紧湿透的帕子,抬起头与她对视,“我没有母亲庇护,外祖家亦要仰仗父亲过活,想来想去只?有姑娘能给拿个主意。”
爹娘成亲时两家门?当户对,后来父亲在仕途上一路高升,渐渐压倒外祖家。
几个舅舅不成器,家族日渐没落,到了如今事事以父亲为首,她便是想求助也无门?。
“客套的话不用说了,你到底想我帮你什么忙,直说便是。”林青槐眯了眯眼,心底也打起算盘。
义学只?自己一人也能办,爹爹可不怕那班老臣的口水。
若多几个勋贵家的千金和自己一道,也有好处。
“咳咳……”纪问?柳被她眉宇间的不悦的震住,呛了下,慌忙开口,“我想要像男子那样读书考取功名,可父亲不同意。姑娘足智多谋,不知能否帮想个辙。”
“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条件。”林青槐眼底划过一抹算计,“国子监的《新苑》看过吧?五日内你若能背下来,我便亲自去拜见纪大人。”
纪尚书那些见不得人的底细,用一次是用,用两次也是用。
怎么用才能让他心生忌惮,还?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倒也不难。
昔年?朝中?被她威胁过的朝臣不少。
“若能背下来,林姑娘当真肯帮忙?”纪问?柳的眼神亮起来,整个人都生动许多,“我不说过目不忘,背书从未输人。”
“你能背下来我便帮你,你娘被拿走的奁产,我也能帮你拿回来。”林青槐神色自若,“你既然找我,心中?应是有了决断。”
纪问?柳面颊一热,羞涩低下头去。
她昨日便想好见了她如何开口,未有料到她会如此爽快。
“先别?急着?高兴,我有条件的。”林青槐懒洋洋往后一靠,“我可不是什么善人,只?帮忙不收好处。”
“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纪问?柳又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怕,只?要能活得如男子一般,不被爹娘左右。”
林青槐笑了下,扭头看向房门?,出声吩咐守在门?外的小二上菜。
说起来,自己上一世还?真不如纪问?柳。
十四岁之前她胸无大志,只?想着?在哥哥背后,当一个活在传说里的天风楼楼主,率性而活。
爹爹和娘亲从未与她说过,女?子当如何。
归尘师父也不曾教她,女?子和男子不同,不要去做男子可做女?子不行之事。
方丈师父对她也甚为纵容,破戒被抓着?了就训一顿罚一下,没抓着?就随她胡来。
十四岁之后,她成了别?人眼中?的靖远侯世子,一年?内接连送走三位至亲。为了争一口气?,在朝堂上与大臣理论争辩。
那之后,她不再是爹娘手?里的明珠,也不能留在镇国寺带发修行,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和尚。
她没有爹娘庇护,没有了凡事都想她好的哥哥。祖父年?迈远在定州,外祖父和舅舅驻守漠北。
能站出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一个都不在身边。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能哭,不能软弱。
一息间,林青槐想了许多,忽而释然。
上天或许是看她上一世活得太?辛苦,才让她重来一次,把那些曾经失去的幸福和快乐都还?给她。
“林姑娘,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纪问?柳的情绪平复下来,鼓起勇气?开口,“姑娘去国子监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可是要下场科考。”
“没这个想法,还?有一年?呢,说不定到时候我又想去也不一定。”林青槐弯起唇角,似笑非笑,“嘉安郡主没找你?”
从漠北到上京,迎亲的队伍走得快一些也要一个月,到四月下旬差不多该入京。
这一个月,孟淑慧不能走出荣国公府半步,要做嫁衣,学习礼仪,等着?出嫁。
她平白背了好大一口黑锅,纪问?柳算是跟她关?系亲近的闺中?好友,她不可能没动过念头,要借着?纪问?柳的手?做些什么。
更何况,这门?婚事她压根就不愿意。
“找了,她让我带你去国公府,我没答应。”纪问?柳据实回答,“我此前与你并不相?熟,你又心思聪颖,便是邀请了也不见得你会答应。”
孟淑慧自幼便封了郡主,身份原就比她们高一等,平日里虽往来不少,却也不是说得上体己话的至交好友。
“夸我呀。”林青槐笑了下,神色舒展,“说不定我会去呢。”
她才不去。
孟淑慧想做什么她心知肚明,怎么可能给这样的机会。
“我知你不会去。”纪问?柳的脸颊又红起来,难为情出声,“林姑娘与上京的其?他的千金不同。”
“所以你要仔细想想我提出的条件,未必是你能承受得住的。”林青槐听到小二的脚步声,直起身坐好,“我不开玩笑,你最好有个准备,答应了便不能反悔。”
开设义学是好事,然而给女?子开的义学不是。
便是上京这样的金粉之地,也不是谁家的孩子都能上学读书,女?子生来低贱,有何资格去读书认字。
“不反悔,便是杀人放火我也敢。”纪问?柳脸上的羞涩褪去,目光炯炯,“我不怕死。”
她更怕自己在后宅被人磋磨一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好,五日后还?是在这,还?是这个时辰你来见我。”林青槐被她身上迸发出来勇气?惊到,恍惚想起司徒聿说,她曾给他下毒之事,没来由的又想笑。
这是个能为了未来夫君,下毒弑君的女?子。骨子里一直有不服的勇气?,只?是没被激发出来罢了。
“一言为定!”纪问?柳激动得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心怦怦直跳。
她一定会要书背下来,从此走一条与其?他女?子不同的路!
……
林青槐楼上下去已是未时。
想起自己昨日跟齐悠柔说今日会去找她,想了想,吩咐小二去买了些礼物?。
拿到礼物?冬至正好进门?。
林青槐招呼一声,提着?礼物?带她坐上马车,前往永宁坊。
永宁坊与永兴坊相?隔不远,从浣花街过去却要走三刻钟。
坊内住户多是朝中?二三品的大员,燕王府和魏王府也在其?中?。
司徒修自司徒瑾被赐死,便一直待在魏王府足不出户,盯梢他的人没发现有异动。燕王府也平静的不像话,好似外边的风风雨雨,都与燕王府无关?。
林青槐透过侧窗看了一会,放下帘子,拿起司徒聿给的银票数了数,唇角不自觉上扬。
开赌局分到的二十一万尽数给了她,还?添了十万。
“大小姐为何要去见齐姑娘?”冬至给她倒了杯茶,百思不得其?解,“奴婢觉得大小姐对她,要比其?他的千金好些。”
那姑娘看着?也确实软软的,让人想要到她好。
“她长得好看呀,你们四个不也是因为好看才被我挑中?吗。”林青槐把银票放回去,故意打趣,“酸了?”
“才不是。奴婢是想知晓大小姐看人为何那么准。”冬至脸上浮起委屈的神色,“奴婢也想一眼把人看穿。”
“慢慢来,哪有天生就会的。”林青槐抬手?敲她的脑门?,“回头教你。”
“好!”冬至一下子精神过来,眯着?双亮晶晶的眼,笑成了一朵花。
说话间,马车停到齐大人家府外。
林青槐从马车上下去,带着?冬至上前叫门?。
过了片刻,大门?打开。
门?房探出个脑袋,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主仆二人,“两位姑娘这是……?”
“这是我家大小姐。”冬至上前递上拜帖,“来探望齐姑娘的,昨日齐姑娘在金铺受了委屈,我家大小姐不放心她。”
门?房一听,立即麻利开门?,“林姑娘请进,小的不知是林姑娘登门?,还?请恕罪。”
他听府中?大小姐身边的嬷嬷说,这林姑娘昨日当街把金铺小二的胳膊给卸了,一点没含糊。
都说这林姑娘脾气?不好,骄纵张扬,他可不想得罪人。
“不妨事。”林青槐见门?房似乎很?怕自己,不禁摸了摸鼻子。
她好像太?出名了?
跟着?门?房过了影壁,庑廊下走出来一位四十来岁的嬷嬷。她瞥了眼门?房,目光落到林青槐身上,语气?冷淡,“这位姑娘是谁的客人?”
“回嬷嬷,这是靖远侯府的大小姐,来找我们大小姐的。”门?房埋头回话。
那嬷嬷一听,脸色变了变,换上笑脸招呼林青槐,“原来是林姑娘,里边请。”
林青槐略略颔首,不疾不徐迈步过去。
这嬷嬷是齐夫人身边的陪嫁嬷嬷,在齐府颇有些地位,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齐大人在江南任职时,官不大,加上出身农户,即便两地只?隔了一个县,齐夫人与娘家人也鲜少走动。
两年?前齐大人升任京兆伊府尹,一家人来了上京,离得远了走动反而多起来。
齐悠柔回江南与表哥相?看,不能说都是因为这嬷嬷,可她在其?中?出的力气?也不小。
她原是齐悠柔外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行事喜欢为齐悠柔的外祖家着?想,不是太?瞧得起农户出身的齐家。
过了前院,齐夫人未有出来相?迎。
林青槐也不在意,齐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月份还?小,不便见客。
齐悠柔住齐府西院,她一路过去,见里边还?是老样子,心中?又生出几分感慨。
上一世,她便是死在齐悠柔怀中?,那丫头一定吓坏了。
也不知她们后来过的如何,是好好的守着?相?国府,还?是被满门?问?斩。
意外来的突然,她没来得及给她们安排后路。
“这便是我家大小姐的芳菲苑,两位稍等。”嬷嬷停下来,语气?疏离,“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林青槐不置可否。
齐悠柔嫁去靖远侯府时,这位嬷嬷一脸的不高兴,还?想着?陪嫁过去,被她给拒了。
陪嫁过去的几个丫鬟,她还?了身契给放她们自由,谁也没要。
“这嬷嬷好大的架子。”冬至小声嘀咕,“咱夫人身边的嬷嬷,都没这样的。”
“齐夫人的父亲前朝太?傅,曾任天子师,告老后才回江南祖籍养老,府上的老人见惯了达官贵人。我们侯府在这上京是最不入流的那一家,她自然瞧不上。”林青槐轻笑,“不用管。”
人人都说,靖远侯府毁在爹爹这个纨绔世子手?上。
后来爹爹变成了废物?侯爷,外人提起来都是一声叹息。齐大人好歹是三品大员,如今的齐家跟没有官职的侯府比起来,还?是有资格傲气?的。
“哦。”冬至闷闷应了声,老实闭嘴。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嬷嬷从院里出来,身后跟着?道小小的身影,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婢女?。
“林姐姐!”齐悠柔一看到林青槐,便提起裙子朝她跑过去,软软的嗓音透着?几分委屈,“你怎么才来。”
“我要去国子监读书,没法一早过来。”林青槐扬起笑脸,伸手?接她,“等急了?”
嬷嬷听林青槐提国子监,别?过脸翻了个白眼,很?快又埋头行礼,“大小姐,院里需要什么你吩咐身边人便行,老奴先退下。”
这林姑娘才回上京一月便出尽风头,大小姐跟她来往,日后说不定会坏了名声。
她昨夜便提醒了夫人,谁知这林姑娘竟找上门?来。
“你去吧。”齐悠柔回了句,兴致勃勃牵起林青槐的手?带她进去,“林姐姐,我带你去看梨花,昨日全开了,院子里到处都是花香。”
“好。”林青槐反握住她的手?,和她一道进去。
冬至把礼物?交给那俩婢女?,不疾不徐跟上。
院里的梨花开满枝头,风一吹,满院清香。
林青槐和齐悠柔走到梨花树下,和她一起坐上秋千,微笑扬眉,“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有的。”齐悠柔抱住她的胳膊,仰起小脸凑到她耳边嘀咕,“娘亲身边的王嬷嬷不喜欢林姐姐,不让我跟你一起玩,说是会坏了名声。”
“那你怎么想的。”林青槐偏头看她,眼底漾着?笑,“你想跟我一起玩吗。”
她如今的名声确实不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天生就做不了循规蹈矩的贵女?。
“想呀,林姐姐对我最好。”齐悠柔低下头,闷闷不乐,“郡主表姐说你黑心烂肺,嬷嬷说你没规矩,可我知道林姐姐是好人。”
“你那个郡主表姐还?跟你说了什么?”林青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淑慧被指婚,心中?本就怨气?丛生,拿她撒气?。
万一她心生歹念,让兄长孟绍元跟齐悠柔定亲,她还?真没法拦。
“她说不想嫁去漠北,还?说都是因为你她才会被指婚,她想……”齐悠柔哆嗦了下,又凑过去在她耳边说,“她想要你身败名裂。”
她虽不懂郡主表姐要做什么,可心里清楚不是好事。
“放心,她伤不到我。”林青槐揉揉她的脑袋,嗓音也低了下去,“你外祖家是不是来了信,让你和你娘回去看望外祖母?”
她记得好像就是这个时间,江南来信让她们母女?俩回去。
齐夫人有孕在身,月份还?小便没回去。
“林姐姐如何知晓此事?”齐悠柔随口问?了句,又说,“娘亲身子不舒服,没答应回去。”
“我听人说你外祖母病了,猜到他们会送信来上京。”林青槐拿出帕子给她擦汗,“以后郡主还?请你过去,你便找理由搪塞,尽量不要去见她。”
趁着?她外祖母生病,自己得尽快帮她把婚约解除。
顺势将她有婚约的消息放出,断了孟淑慧要害她的念头。那孟绍元可不是个好东西,自己的三夫人和四夫人,便是从他手?里救回来的。
“知道,我听林姐姐的。”齐悠柔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招呼婢女?过来推秋千。
林青槐揉揉她的头顶,像上一世那样,放松陪她。
……
申时二刻,林青槐别?过齐悠柔,出府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医院。
“那齐夫人的架子好大,咱在府上玩一个时辰她在未有出面,宴席那日也不见她过去。”冬至满脸的不高兴,“咱侯府当真这般没落吗?”
“外人如何看不重要。”林青槐抬手?敲她的脑袋,“咱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
冬至听她这么一说,想想也是,禁不住傻笑起来。
太?医院还?没放衙。
林青槐进去找到孙御医,在他的药房里翻找了一会,拿了两瓶药出去。
“你这丫头是谁家的,这么没规矩!”孙御医听弟子说有人闯进药房,一来就看到个穿着?男装,梳着?女?儿发鬓,娇俏又英气?的小姑娘,从药房里出来。
“靖远侯府家的,明日给你送两坛桃花酿来赔罪。”林青槐弯起眉眼,嗓音温软,“梨花春也有,你要不要。”
“给几坛?”孙御医换上笑脸,“走走走,你还?要什么药,我都给你。”
林青槐乐不可支,“下回再来找你要,三坛梨花春,两坛桃花酿,明日午时之前送到,先生可别?贪杯。”
孙御医老脸一红,故作?生气?,“别?听你父亲乱说,我可从来不贪杯的。”
林青槐笑着?挥挥手?,扭头走了出去。
孙御医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一想不对——
这丫头怎么知道他药房里都有什么药!
回过神,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摇摇头,又忍不住笑,有其?父必有其?女?,闻野是个不讲规矩的,女?儿也学了个十成十。
林青槐回到马车上,吩咐车夫去大理寺。
来都来了,顺便去接哥哥回家。
大理寺酉时放衙,她在门?外等了会便看到哥哥和同僚从里边出来,她笑了下,先上车。
林青榕想要显摆自己有个妹妹的念头刚冒出来,便又被她的举动给按回去。
“怎么忽然跑过来。”林青榕坐上马车,神色放松,“今日上课情况如何?”
“没上课,邱老说我月考和二月大考回去考试便行。”林青槐扬起唇角,笑眯眯看他,“哥,帮我做件事呗。”
“什么事,只?要你说哥哥一定办到。”林青榕难掩激动。
妹妹终于?有事需要自己帮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