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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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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沈令姝蜷在角落里,眼皮沉重,却始终没有真正睡去。她听见外面市井渐起,小贩吆喝声、孩童嬉笑声、驴蹄踏地声混成一片,像是一幅缓缓铺开的春日长卷。她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尚未送出的红包,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严七听坐在对面,正低头翻看册页,笔尖轻点纸面,时不时记下几句。阳光从车帘缝隙斜照进来,落在她眉间一道浅浅的纹路上。她忽然抬头,见沈令姝睁着眼,便合上册子笑道:“醒了?方才还说你累得像只被雨淋透的小雀儿。”
    沈令姝动了动唇,声音微哑:“不是……一直醒着。”
    “哦?”严七听挑眉,“那你可听见我与三着说话?”
    “听见了。”她顿了顿,“关于买地的事。”
    严七听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你倒是听得仔细。怎么,有想法?”
    沈令姝坐直了些,指尖仍攥着红包角:“我只是想……若真能多养些猪羊鸡鸭,不如也教他们识字算账。今日见那些孩子,连名字都不会写,将来如何当差使?便是做庄户,也该懂些契约文书才是。”
    严七听凝视她片刻,忽而展颜:“好一句‘也该懂些契约文书’。你叔母说得对,你是块可雕之玉。”
    沈令姝脸微红,低声道:“我只是……今日见太多从前没见过的事。济慈院的孩子捧着铜钱谢恩,像是得了天大赏赐;时秋被抚发就欢喜得眼眶发亮;还有那农具示范时,佃户们屏息凝神,仿佛听的是圣贤讲经……我原以为天下不过宴饮诗会、簪花走马,原来竟有这般活法。”
    “所以你觉得难受?”严七听轻声问。
    “是。”她点头,“胸口闷得很,却又说不出为何。像是……像是我一直住在一座金丝笼里,今日才第一次看见笼外的风雨泥泞。”
    “那你想走出来吗?”严七听盯着她眼睛。
    沈令姝怔住。
    “我不是劝你抛家弃族去做什么善人义士。”严七听语气平缓,“我是问你,若给你机会,你愿不愿意亲手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教一个孩子写字,或是管一间鸡舍?”
    风吹动车帘,拂过少女鬓边碎发。她望着窗外掠过的柳枝新绿,良久,轻轻道:“我想试试。”
    严七听笑了,从行囊中取出一本薄册递给她:“那便从这本开始。是我整理的《田庄启蒙录》,专为不识字者所作,图文并茂,连三岁小儿都能看懂图画学数数。你先拿去翻翻,若有兴趣,下次来田庄,我让你亲自带几个孩子认字。”
    沈令姝接过,指尖触到纸页粗糙的纹理,竟觉得比丝绸更令人心安。
    马车入城后,路况渐窄,行进缓慢。严七听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掀帘一看,原是街角一群孩童围着个卖糖画的老翁打转。那老翁手执铜勺,糖浆如丝,在石板上勾出龙凤花鸟,引得孩子们惊叫连连。
    她目光一凝,忽想起一事,唤来随行车夫问道:“前几日送去济慈院的竹筒水壶,可都分下去了?”
    “回娘子,早已分完。每孩一只,另有备用十只。”
    “那就好。”她颔首,“明日再送一批过去,另加二十副木制算筹,要轻巧些的,适合幼童把玩。”
    车夫应诺而去。沈令姝好奇问:“算筹也能当玩具?”
    “为何不能?”严七听笑,“孩子爱玩,那就把学问藏进游戏里。你见过猫儿扑线团吗?它不知那是线,只当是猎物。教孩子也一样,得让他们‘扑’着学,而不是‘逼’着背。”
    沈令姝若有所思。
    回到府中,已是午后。沈令姝回房沐浴更衣,将那本《启蒙录》置于案头,翻开细看。只见第一页绘着一家五口围坐吃饭,旁注四字:“人需食粮”。第二页画牛耕地,旁书:“力出于畜”。第三页则是孩童读书图,题曰:“智启于学”。
    图文简明,用语浅白,却自有一股质朴之力。她一页页翻过,竟看得入神。待婢女端茶进来,才发现天色已暗。
    当晚用膳时,沈母见她神色有异,关切道:“今日去田庄,可是受了风寒?脸色这般苍白。”
    “不曾。”沈令姝放下箸,“只是……想了些事。”
    “什么事?”沈母夹了一筷笋片放入她碗中,“莫非是见了那位田娘子,心生羡慕?听说她虽出身高门,却整日泥脚上田,连崔京兆都说她‘不类闺秀’。”
    “她很好。”沈令姝轻声道,“她做的事,都很实在。”
    沈母一愣,随即笑道:“实在?你也知道什么叫实在了?往年你说绣花样式不够精致,茶汤温度差半分便不肯入口,如今倒说起‘实在’来了。”
    沈令姝低头吃饭,不再言语。但她心里清楚,今日所见之人、所闻之事,已在她心中凿开一道缝隙,光正一点点照进来。
    次日清晨,她早早起身,命婢女备纸笔,提笔欲写日记,却迟迟落不下字。她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一天??是该写时福挥锄翻土时额角的汗珠?还是写时秋被夸奖后羞红的脸颊?抑或是写济慈院那个抱着竹筒水壶不肯撒手的婴孩?
    最后,她只写下一行字:“昨日始知,人间不止朱门酒肉,亦有泥土饭香。”
    写罢,她将纸折好,藏入妆匣底层。
    三日后,严七听遣人送来一封信,附带一包种子。信中写道:“前日你说愿试,今特赠土豆种三十粒,并《种植手册》一册。若能在庭院辟一小畦试种,三月后可见成效。不必求多,但求亲历。另,济慈院有两名六岁孤儿,聪慧好学,愿收为启蒙弟子否?”
    沈令姝握信良久,唤来管家:“去请园丁,我要在西院墙根下开一块菜畦。另备一辆马车,明日我要去济慈院接两个孩子回来。”
    管家惊疑:“小姐要种菜?还要收养孤儿?这……是否该禀明夫人?”
    “不必。”她语气坚定,“这是我自己的事。”
    当夜,她在灯下研读《种植手册》,逐字抄录要点。书中言:“土豆喜疏松沃土,忌积水;播种宜浅埋二寸,株距八寸;生长期需除草三次,开花前后各施粪肥一次……”她一边记,一边在纸上画出田畦布局图,标注方位与间距。
    她从未如此认真对待过一件事。
    翌日赴济慈院,院长亲自迎出。两名孩童早已候在一旁:一男一女,皆穿粗布衣裳,面容清秀。男孩名唤阿豆,女孩叫芽儿。见了沈令姝,两人齐齐跪下行礼。
    她连忙扶起:“不必如此,你们今后叫我‘先生’便可。”
    “先生?”阿豆睁大眼。
    “对。我要教你们识字、算数,还要带你们种土豆。你们可愿意?”
    芽儿怯生生点头:“愿意。我们什么都愿意学。”
    沈令姝心头一热,牵起他们的手:“那我们回家吧。”
    归途中,她让马车绕道市集,买了两支毛笔、一方砚台、三本描红本。又见路边有卖陶盆的摊子,特选了两只宽口深腹的,准备用来育苗。
    回到府中,沈母闻讯赶来,见女儿正指挥仆人平整土地,身边站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顿时面色铁青:“你这是做什么?!”
    “种菜。”沈令姝擦了擦额头的汗,“也教这两个孩子读书。”
    “荒唐!”沈母怒道,“你一个官宦千金,不去学琴棋书画,反倒干起农活来了?还收留乞儿入门,成何体统!”
    “他们不是乞儿。”沈令姝站直身子,直视母亲,“他们是济慈院的孤儿,无父无母,却肯用心向学。我教他们,有何不可?”
    “你可知别人会怎么说你?说沈家小姐疯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去跟泥巴打交道!”
    “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她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在乎的是,这世上有人饿着肚子睡觉,有人一辈子没摸过笔墨。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不能装作看不见。”
    沈母气得发抖:“你……你简直被那个田氏带坏了!”
    “她是坏人吗?”沈令姝反问,“她教佃户耕种,建畜牧场救济贫民,设讲堂让孩童识字。她哪里坏了?”
    “她……她不成体统!”
    “体统重要,还是活人重要?”沈令姝终于提高了声音,“娘亲,您总说我娇惯任性,可您有没有想过,正是这份娇惯,让我错过了多少真实的人间?今日我才明白,真正的体统,不在衣饰华美、言行矜持,而在心怀苍生、行有所为!”
    沈母怔住,久久未语。
    良久,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随你吧。但别指望我替你遮掩。”
    沈令姝站在原地,风吹起她的裙角,手中握着那支新买的毛笔。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吟诗赏花的闺中小姐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日清晨先教阿豆与芽儿识字半个时辰,再带他们去菜畦劳作。起初连锄头都拿不稳,翻土时常歪斜不齐。但她坚持每天记录天气、土壤湿度、出苗情况,一一写入新制的册子中,标题为《试种日记》。
    严七听每隔五日便会派人送来指导信笺,有时是改进施肥方法,有时是提醒防虫要点。第四十日清晨,沈令姝在畦中发现第一株嫩绿幼苗破土而出,激动得几乎落泪。她立刻修书报喜,并附上一幅亲手绘制的幼苗图样。
    回信当日即至,仅八字:“苗出希望,功不唐捐。”
    她将此信贴于书房墙上,每日观之,倍感鼓舞。
    与此同时,田庄方面传来好消息:新购荒地已成交,乃前朝落魄御史之家产,因子孙败家变卖。严七听通过崔府旧仆居中斡旋,以合理低价购得,共计八十亩,毗邻原田庄。畜牧场扩建计划正式启动。
    更令人振奋的是,时福一家因示范田收成优异,被评为“春耕先进户”,获奖励粮食五石、新式农具一套。时秋也被选为“识字标兵”,将在下月讲堂大会上公开授奖。
    沈令姝得知后,特意绣了两条红绸带,托人送往田庄,请代为转交二人。
    五月末,土豆成熟。沈令姝亲自采收,共得大小薯块四十七枚,虽不及田庄产量,但在自家小畦中已属不易。她将最大一枚供于案前,其余做成菜肴,请全家品尝。
    沈母尝了一口,皱眉:“味道怪异,不如芋头。”
    沈令姝微笑:“但它耐旱易种,灾年可救命。三着说,将来要在北方推广,让更多人免于饥馑。”
    沈母看着女儿眼中光芒,忽然觉得陌生,又似乎格外熟悉。她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读过《女诫》,梦想做个贤良淑德的主母,可嫁入豪门后,渐渐只剩下了规矩与体面。
    而今,这个曾经娇弱的女儿,竟走出了一条她从未敢想的路。
    秋收之际,沈令姝受邀参加田庄丰收大会。会上,严七听宣布成立“田庄学塾”,正式招收十岁以下孩童入学,课程包括识字、算术、农事常识三项,师资由管事轮值担任,教材采用她编写的《启蒙录》系列。
    沈令姝作为首批资助人登台发言。她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数百佃户与孩童,心跳如鼓。她没有念稿,只是真诚地说:“我曾以为,女子一生只需相夫教子、操持内务。但现在我知道,主母之责,不止于家宅之内。若能以己之力,点亮一盏灯,照亮一条路,哪怕只帮到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话音落下,掌声雷动。
    会后,严七听拉着她的手笑道:“怎么样,这回不嫌农事无趣了吧?”
    沈令姝摇头,眼中含光:“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主母生存指南’。”
    “哦?”严七听挑眉,“愿闻其详。”
    她轻声道:“从前我以为,主母要精于算计、善于周旋、稳坐中馈。可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主母,应当脚踩泥土,心系众人,既能管好一屋灯火,也能照亮一方天地。她不必完美无缺,但必须真实有力??就像您一样。”
    严七听怔了片刻,忽然抱住她,笑声洒满秋阳:“好孩子,你终于懂了。”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走在田埂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远处,新筑的畜牧场炊烟袅袅,孩童诵读声随风飘来:
    “人需食粮,力出于畜,智启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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