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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身材高大健硕，却一言不发的黑人男子。对于从言语上征服尤利西斯这件事情，他其实在心理上是没底的，以往仅仅是在游戏中，他就领略过眼前这个男人在语言逻辑乃至其他各项属性上的爆炸强度。
但是他又很清楚，眼前这个名为尤利西斯的男人身上所蕴藏的巨大力量。如果尤利西斯愿意和邮差一起合作，这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足以让任何完全通关新维加斯的玩家遐想万千。
此时在他的眼中，虽然尤利西斯手无寸铁，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但对方的身材却无比高大。在这个男人的背后，矗立着一座高山，那是思想和哲学上的巨大壁垒，和它比起来，凯撒所谓的黑格尔哲学不值一提。
“我从没有想过要打败你，”此时此刻，尤利西斯的话语依然低沉且平静，“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也不是一天毁灭的，新维加斯虽然现在名盛一时，也终将有覆灭的一天。”
“这是怎么说的？”
“新维加斯太小，小到和整个废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在它的东西两侧，有巨熊和公牛，它们的规模会让一座城市黯然失色。”
“这是你看到的，”安德骄傲地仰起头，“但事实是，公牛已经重伤倒地，巨熊也羸弱不堪。未来属于新维加斯。”
“那之后呢？新维加斯的势力远远超过莫哈维沙漠的时候，它还能叫作新维加斯吗？凯撒军团号称有50万人，但是你我都知道，凯撒一死，军团就不复存在。而现在的新维加斯，不过是在你的运营之中，才获得今日的繁荣。你的智慧不过是属于你一个人，正如一个英明的国王统治国家，但他的后代未必英明。”
“东方有一句古语，交给即将饿死的人一条鱼，也要教给他钓鱼的方法。我自然无法永生，但是在我之后，废土上未必不会出现和我比肩甚至超过我的人，在我死之前，我会竭尽所能创造一个能够培养出这种人的新维加斯。”
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德自我感觉很好，但说完之后他又有点心虚，因为他所依靠的不过是一个穿越者的游戏攻略。如果真的让他像豪斯那样统治一座城市，甚至一个国家，他完全不够格。
但是，还好，现在新维加斯的喘息之机有机会发展成长久的安宁，他会努力在这段时间里学会治国之道。
或许他也不该如此妄自菲薄吧。穿越者的游戏攻略，未尝就不是正道，不是吗？
“你的治理是靠着武力维持的，就如同我眼前被你称之为核弹的终极武力。当一个国家最大的依赖是它的武力时，这个国家就会越发把精力倾斜到这上面，最终留给她的就只有无尽的征战。”
安德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为凯撒辩护呢。”
“并没有，只是也许我现在正在看着的是一个新的凯撒。”
“凯撒在夸耀他的武力之余并不会收刀入鞘，但是这种力量……”说着，安德转过身去看着那枚核弹，“被创造出来的终极目的是为了不投入使用。”
“不投入使用？”
“这就是所谓的武力威慑，”面对少有地露出困惑的尤利西斯，安德有一种循循善诱的冲动，“当核武器产生的时候，就有人提出过这种理论。通俗地来说，当这东西的威力足够大，并且对抗中的两个国家都可以使用的时候，双方的最优解便是都不使用。”
“但现在你显然不可能把这东西分给凯撒一部分，再分给NCR一部分。”
“核武器不应该落在疯子的手里。”安德耸肩道。
“你如何保证自己不是疯子？”
“我不能，”安德平静地说道，“所以我在耍赖。我肯定也不会把核武器交给其他人，这是我独有的。你甚至可以说它不属于新维加斯。”
尤利西斯沉默了。
“我是一个始族人，你知道‘武力’这个字在我们自己的语言里怎么写吗？它可以被拆成两个组成部分，分别代表‘制止’和‘戈’，也就是矛。”安德摊开手，“这个字有两层含义，你可以理解成它的意思是要握住长矛，也就是停止战争；另一层含义，则代指足以阻止战争的力量。”
“阻止战争的力量……”尤利西斯微微抬头，“我好像开始明白你的意思了。”
“嗯？”
“我想起我曾读过的一句拉丁语。”尤利西斯抬起头，越过安德的视线望向远处的核弹。“Sivispacem，parabellum（你想要和平，就准备战争）。”
现在的核弹发射场，突然好安静，静得安德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战争是最糟糕的东西，”尤利西斯先开口了，“因为它毁掉一切美好。这就是战争的意义，它会断绝血缘关系，断绝文化传承，毁灭任何物种可能的创造。长久以来这些目的都未曾改变，战争也从未改变过。”
“的确，”安德点点头，“战争从未改变。但在历史长河的河岸边行走过上万年之后，人类必须学会改变，而现在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了。就在今天早上，NCR的国防部长疑似发动政变，控制了军队的战报，向加州宣称新维加斯即将被军团占领。”
尤利西斯的嘴角微动，“很好奇如果凯撒听到这番言语会是什么感受。”
“凯撒的归凯撒，或许他该以此为宣称朝我来讨要他应得的罗马城吧？”安德笑了几声，“但这不过是丑陋的政治游戏，NCR的国防部长要借由进入战争后整个国家的紧急状态来攫取权力，直到他成为新的总统一事在政界毫无异议。”
“Whatatangledwebweweave，whenfirstwepracticetodeceive（我们为欺骗而编织的谎言之网，是如此纠结）……”
尤利西斯也笑了起来，这让安德十分惊讶。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废土土著的知识量，甚至大到了可以掉书袋的程度。这再一次让他暗叹，砍掉这样一颗脑袋多容易，可是要再长出一颗真是难于登天！
“你到过新维加斯吗，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
“从未到过，”尤利西斯摇摇头，“但是我不断地见到慕名而来的人。并且我相信，他们中有一部分绝对不是为了纸醉金迷。”
“现在这样一座城市已经陷入危机当中了，NCR会来让这谎言之网织得更加逼真。”说着，安德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电报，“我今天下午接到报告，NCR外交部指责新维加斯和凯撒军团结盟，对NCR造成极大的威胁。”
尤利西斯微微低头，“如果他们派个记者来给我们拍张照片，这则报道将会以假乱真。”
“他们不会有你这样的好运。”说着，安德用大拇指指向背后，“发射导弹，我会毁掉西海岸，不发射导弹，我会将新维加斯置于危险之中。在这个危急存亡之际，我需要更多的力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助我，为了一个能够让文化流传下去的国度而奉献你的一份力量？”
直到此时此刻，虽然安德朝着面前的人伸出手，但他依旧非常紧张的。如果尤利西斯没有完全被他说服，那么自己对待这股无法利用的力量，就只有一种方式了。
但是从先前的言语和举动来看，他相信自己已经达到了口才100和智力10的效果。此时此刻，只有相信自己一条路了……
“他们都说新维加斯的首领不只是豪斯，还有你。”尤利西斯沉默了几秒，“至少凯撒军团对待失败者，就只有一个办法。”
“有你的助力，我相信我会离失败更远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安德的手一直伸着。不知过了多久，尤利西斯忽然向前伸出右手。
“凯撒的归凯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