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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黎盏并没理会段青玄伸出的手掌,不顾浑身酸痛,匆乱撑起膝盖,跌跌撞撞扑向那只身首分离的嗥狼。
弓下身子,一手握刀,可惜技艺不精,完整狼皮在剥离时撕扯得破破碎碎。
黎盏照单全收,到最后干脆将刀柄叼在口中,用双手去撕开狼皮,尽数塞入行囊中。
以段青玄视角看到的,便是一个身形消瘦,衣着单薄,浑身溅满狼血的年轻男孩。
被糟乱额发遮挡的双眼熠熠,透着一股韧劲,手中动作不停,口中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像是生怕他人来抢夺般,急切地去保护战利品。
段青玄重新抽出了剑。
“我帮你。”他道。
剑尖从狼妖脖颈往下划过,没入皮肉之中,青色灵流灌注,片刻,整块毛皮便随着剑尖所到之处被分离得完整而干净。
黎盏将狼皮胡乱卷成一团塞进包裹中,才放下心,回过神来,顺着那只染血剑尖,一点点目光上移,看到立在他身侧的男人。
“你是谁?”他的嗓音哑得可怕,像是被烈日暴晒过三天三夜的碎石。
男人答道:“段青玄。”
黎盏摇摇头,示意没听过这个名字。
段青玄道:“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你自然没听过。只是既然问我了,便该回答你才是。”
雪一直在下,四周皆是刺目的白,连参照物也没有,令人看不真切,要迷失在这一片渺茫的雪雾中。
许是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方才与嗥狼战斗时的伤痕终于在此刻同时激出痛楚。
寒风刮过,更像是无数刀片将他肌肤割裂。
黎盏脑中发晕,一个踉跄,再次跌倒在厚厚的雪面上。
这回,他握住了段青玄的手。
这双手宽大而有力,能将黎盏的整个手掌都紧握,指腹满是粗粝的剑茧,每行一步,便如同砂石摩挲在他手背。
黎盏仰起头,看见段青玄侧颜锋锐的眉弓,一双如阒夜般遂沉的黑眸掀起,脊背挺直,墨黑的衣衫下摆被风卷挟扬起,沉稳平静得与这片暴虐风雪格格不入。
*
这都是很多年前的记忆了。
大概是第一次领会到“心动”二字的实质感觉,他记得特别清楚。
所以分别的不体面也格外刻骨铭心。
他们有命运般的相遇,有过一段再美好不过的相处,也曾真的举案齐眉,以为可以相濡以沫。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好像冥冥之中,不适合的人总会渐行渐远。
段青玄身为宗门大师兄,行事稳重冷静,论迹论心,可他却偏偏性情冲动,习惯散漫任性。
一桩桩一件件,纵然段青玄一味忍让,黎盏想,长此以往,换做是谁也会疲累不堪。
终于,伏藏多年的引线被点燃,噼里啪啦,一切土崩瓦解。
节奉六年的邀月宴上,衣香鬓影,笙歌鼎沸。
所道。
历来常华剑宗弟子正式入内门后,都会到剑峰试炼取剑,若谁能与先人之剑产生共鸣,那那把剑便会重新认主。
而段青玄入剑峰时,没有一把剑与他产生共鸣。
常华剑宗隐瞒了段青玄最初并非一个天才的事实,抹平他只是一个被人最瞧不起的五灵根,抹平曾经的努力,为他打造了一个虚构的身份经历。
因为没有人相信剑尊会曾经真的平平无奇,仙府也正需要一个举世无双的瞩目天才。
“不继”之所以叫不继,便是因为当时负责领弟子入剑峰试炼的长老问独身一人立在剑峰脚下的段青玄,还要继续吗?
段青玄答:“不继续了。”
他随手捡起一把遗落在地,早就失了灵气的废剑,说道:“就它吧。”
于是这把剑名为不继。
后来不继一直跟着他,随着主人将他一次又一次洗涤,饮足了血,逐渐生出灵智,最终成为兵甲榜排名前三,也是前十唯一的一把剑。
那如今,不继又在何处?
面对同样抱有此疑问众人抛来的目光,严衡回答道:“段青玄是我常华剑宗长老,他陨落后,不继自然是入了剑峰。”
不继已有灵智,它肯入剑峰,必然是自己的选择。
黎盏“啧”了一声,故意道:“看来他也有冤屈未了,不甘心随主人离去啊……”
此话意有所指,当着众人面,又不能强行让黎盏闭嘴以致落下口实,严衡怒极,讥讽道:
“你们二人早就和离,我常华剑宗也不再有你这样的弟子,黎盏,你今日来此,话中阴阳颠倒,又以朝曦洞为胁,究竟想做什么?”
黎盏道:“这话讲的好没道理,大家都有私心,难道你们敢说自己聚在这里,不是打的朝曦洞主意吗?”
这下不止严衡,连围观长老也气得胡须发颤,立时便要上前教训这口出狂言的外人。
那位一直不曾言语的蓝衣少年拦下他,主动迈出一步,道:
“黎盏,常华剑宗一向尊敬青玄,哪怕想开朝曦洞,也是想要替他达成传承,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出言挑衅,你又抱的什么心思?”
话音才落,黎盏略一抬眼,凌厉剑气便如弓弦般射出。
“小心!”
长老掌中聚阵,险险替他挡下这道剑意,蓝衣少年显然惊魂未定,慌乱道:“黎盏,你……”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黎盏丝毫不掩语中厌恶,面上笑意不减:“青玄青玄,叫的倒是很亲密。”
当年他伤了段青玄后,章唯音惊吓不已,恶狠狠瞪向黎盏时,他俩相比自己,才更像一对天生契合的道侣。
黎盏从未觉得有一刻这样恶心。
三人之事,如今在场之人倒是有些耳闻,如今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大多的,都是那些流传外界的情怨纠葛,讲段青玄如何厌憎黎盏,和离后,又是如何与章唯音珠联璧合,并称“常华双剑”…
愿意做到这个程度,常华剑宗自然不会再怀疑,唯一难处便是……常华剑宗太大,找到琼花录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黎盏道:“总得有个时间……便以一年为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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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盏得了答案,收起了那身刺猬一般的戾气。
与严衡长老间也不再剑拔弩张。
他站起身子,层层叠叠的衣摆被轻风扬起,最后一抹视线轻飘飘停留在棺中人身上,像是看一件极为厌恶的物件。
“这黎盏,除却一张脸,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怜段青玄,一生光风霁月,堂堂正正,死后却不得安息,让人看着黎盏闹了这样一出笑话。”
“若是剑尊还在世,知晓他这位前道侣竟是如此心思阴险的毒夫,想来也会后悔曾有过与他的一段感情……”
讨论声音不大,可黎盏耳力极佳,尤其在有意去探听时,将这些话语尽数收入耳中。
染血的指尖微动,下一刻,这些人便表情狰狞,神色扭曲地捂住脖颈,鲜血从指缝中汩汩而流。
*
大多人记忆中的段青玄,总是一身黑衣,一柄同样泛着乌黑光泽的剑鞘,背影也总沉静。
不算沉默寡言,甚至常常提携后辈,指导剑法,却因着眉目凛冽,总有冷心冷情之感。
他用剑已然出神入化,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生该与剑共存,飞升在望之人,却偏偏一意孤行,要与黎盏结为道侣,被白白困住半生。
而后再谈及时,除了他的剑术……
更多的,只是几句惋惜。
距离常华剑宗最近的临化镇上,一名躺在稻草席上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
他身处在一间极漆黑的小屋中,目不能视物,只听到门外传来的重重叩响与不耐烦的叫喊声。
“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
少年想说什么,张开嘴,却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大概是……有人在讲他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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