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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微歪在贵妃榻上剥着葡萄，见大福进来，便搁下银盘，坐直了身子，问：
“如何？她当真去了半月居？”
大福点了点头，蹙眉道：
“我亲眼看着她进去，郡主觉得……绘春姐姐不是好人？”
李太微抿唇。
这个绘春入府多年，嘴甜手勤，倒是颇得她母亲喜欢。前世昭和去京郊养病时，她原是跟着去伺候的，只中途又被唤了回来。
时间有些久远，李太微一时想不起那会子到底是谁叫的绘春回府，只记得薛素琴被抬进府时，绘春就被祖母指给了薛氏。
薛氏当年深得李老夫人喜爱，可上位的手段确实捧不上台面，多少叫李老夫人心中有些失望。李老夫人对她自此变了态度，想着用正妻的侍女去调教姨娘，也算是为昭和圆了面场。
可错已铸成，她母亲终是丢了性命……
李太微杖毙薛氏后，就与李家闹得决裂，心灰意冷之下回了西凉，没带任何李家侍女，唯有大福一人作伴。
再回燕京时，隐约听人提及，绘春配给了庄户上的管事……
她前世权势滔天时，登门攀附的旧人踏破了公主府的门槛，如今细细想来，倒是没有再见过绘春。
原以为绘春是老实忠厚的性子，可今日这番试探倒叫她看出些不一般来。
若是她前世不曾对她有愧，存了心的避着她，以她今日的野心，前世定是爬也要爬进她公主府的！
绘春……会与前世母亲的死有关吗？
李太微眯了眼，朝大福吩咐道：
“你这几日仔细盯着些，莫叫她有机会往云水居里去。”
“明日起叫田妈妈开了库房，衣裳首饰，宫里裳赐的字画物件儿，命绘春对着册子亲自点数晾晒。”
大福鼓着脸一一记下，似是仍有些不放心。
“郡主将人留在自己屋里，会不会有危险？”
李太微如此安排，便是大福较常人木讷了些，也是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李太微冷笑：
“她若是个好的，终究不会亏待了她去。可若是敢存了异心……我自有法子应对。眼下先留在院子里看着，我还有用处。”
大福点了点头：
“大福有力气，能保护郡主，不叫歹人钻了空子！”
李太微压下眼底波光，吩咐道：
“今日兄长回府，你替我跑一趟秋棠院，给二公子递个信儿，就说我有事寻他，叫他用了晚膳就来春园一趟。”
大福应下，行了礼就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掌灯时分，容芷来了。
“奴婢给郡主请安。”
李太微抬手止住，正色道：
“如何？今日方太医的方子可有文章？”
容芷眼底闪过讶然，心中忖度了几番，才道：
“方太医的药方确是固本培元的良方，也算对得公主寒症，只是……”
李太微凝眉，示意她说下去。
“只是公主体内虚寒已久，这药方虽能宁神滋补，到底凶猛了些，对寻常妇人自是无害，但公主尚怀着身孕……”
李太微指节攥的发白，颤声道：
“你……你确定……我母亲，当真……”
容芷上前拜了一拜，道：
“今日奴婢为公主号脉，夫人是喜脉确诊无疑。奴婢……愿替郡主与方太医对质！”
“奴家中尚有一幼弟，被婶娘卖与常寺卿府上为奴，若是奴婢不测……还望郡主关照……”
言罢，容芷撩了裙角给李太微磕了响头。
一想到前世母亲腹中骨肉死的不明不白，李太微深吸了几口气，忍住了眼底的湿意，抬手将容芷扶起身。
“人都有所求，我既已许你一个心愿，自当作数。你幼弟之事我会记在心上，你且放宽心。”
“方太医那里我自有对策，眼下你只管照顾好我母亲的身子，保她大小平安，旁的事自有我来安排。”
“这些日子你若需查阅医当典籍，只管写在纸上，叫念春着人去太医院取。”
容芷猛然怔住。
“郡主……不要奴婢佐证？”
她得了李太微一句诺，忐忑了一整个下午，连遗书都写好了压在枕头底下。未曾想，这重华郡主竟然没有叫她指证方太医的意思……
李太微似是看出她眸中恍惚，笑了一声，道：
“容芷，这世上多的是虎狼之辈，以卵击石是蠢人才会用的法子！”
言罢，转身定定的望着她，眼神张狂至极。
“我李太微，何须如此？！”
烛光映在她及地的玄色襦裙上，将李太微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微光。她眼底骤然掀起的狂澜，如一只嗜血厮杀的兽，嚣张的叫人不敢直视。
容芷从未见过这般明艳的美人，更未见过能有如此威压之势的女子，心中震撼不已。
良久，她抬臂举过眉间，又匍匐于地，淡声道：
“奴，领命！”
“郡主，老夫人那里方遣了人来，说请郡主去一趟华安堂。”
绘春从耳放外推门，打了帘子进来，见容芷跪在地上，李太微又是一脸煞气，下意识就缩了肩膀：
“郡主，这……这是……”
李太微敛了神色，眼底徒留几分冷意，扫了她一眼，反问道：
“你不在芳菲苑当差，又是去了何处？”
绘春一凛，磕磕绊绊道：
“奴……奴见华安堂的红朱姐姐花样子画的极好，想着郡主中秋宫宴尚缺一只杏色荷包，奴就……就央她给奴画了一个……”
“奴该死，求郡主赎罪！”
李太微闻言倒是散了周身戾气，淡声道：
“倒是难得你有这份儿心，行了，祖母那边可有传话来？”
绘春抬首，仔细打量着李太微的脸色，才道：
“老夫人没有叫人传话来，不过奴听红珠姐姐说，薛表小姐眼下也在华安堂......”
言罢，绘春一双眼滴溜溜在容芷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终是没能瞧出什么来，心中琢磨了好一阵儿，才垂首移开了眼。
薛素琴也在？
李太微眼底浮出一模精光，道：
“你且去打水来，为我梳妆更衣，莫叫祖母久侯失了礼数。”
绘春称是，犹疑着退了出去。
李太微待人走远了，这才伸手扶起容芷，在她耳旁低语吩咐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