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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和以这双被原身保养的极其白嫩的小手,轻轻握着贺穆清的下巴，拇指颇为暧昧地划过。
贺穆清没忍住,或者说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了的——他的脸又红了,下巴上的触感叫他一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尖。
之前宫里那个老太监也会这么对他的，所以初见顾和以时他才会觉得很是恶心，可这回……却叫他心中微颤。
就算知道小姐是故意这样做，他还是挡不住自己心中的悸动。
他都能闻到小姐身上那清远香的清冽味道。
“穆清知道小姐非是这种人,以前，都是穆清不知好歹的胡乱猜测……穆清已经知错了，小姐就饶了穆清吧。”
嘴上说着讨饶的话，心里却有些贪恋脸上的温度。
顾和以弯弯嘴角,喜欢脸红又乖巧的孩子可真是讨人喜欢啊。
以前只觉得贺穆清偶尔奇奇怪怪的,竟然没能发现他这么可爱。
“不逗你了,你以为我瞧不出你不喜欢与人亲近么？”她放下手,与贺穆清保持了一个适中的距离，“初见时不信任也是正常,如果你一见面就表现出信任来,那才会引人怀疑。”
说完,她见贺穆清脸上的表情还显得内疚，又道：“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别放在心上，不如往以后看。”
贺穆清点点头，他望着总是待人很是温和的顾和以。指肚传来的温度已经消失在了脸上，他没来由的觉得失落。
面首。
他又想到了从安所说的面首。
他知道自己模样是不错的,如果他是个完人的话……能成为个面首也好。
那样的话小姐就能多碰碰他了。
可惜他是个阉人。
贺穆清相信自家小姐只要是说出了“人人生而平等”，那必定不是虚言，可……如果哪一天小姐知道他是个阉人之后，还能对他说出这种话吗？
他没忍住，开口问道：“先前小姐说人人平等，小姐真的会平等对待所有人么？”
“嗯？”顾和以不明白贺穆清为何会忽然把脑回路转到这回事上去，可还是认认真真答了他的话，“对啊，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可在我面前时，我会尽量平等的对待别人。”
贺穆清心跳稍快了些，很想把一切都和顾和以坦白。
包括他是个阉人这回事。
可他不敢。
人，分男人与女人，可他们这等呢？可能都算不得个人，只在宫里是个畜生罢了，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贺穆清将这些心思全都隐藏在了内心深处，冲顾和以眉眼弯弯的笑了，一双桃花眼一眯，像是一道弯月。
“能在为小姐做奴，是穆清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
又过了一日，孙旭与贺穆清一同过来汇报进度，道：“大小姐，献送所用的，我们这几天都已经备得差不多了，已经存入宅中的库房，就由穆清小弟领着大小姐过目一下。我叫以前的兄弟给我介绍了些靠谱的水手，接下来这几日就去与他们谈雇佣事宜。”
“嗯，好，辛苦你们了，出海人员就差水手没确定下来了？”顾和以问。
“对，水手好说，我已经找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舟师，小有名气，水手们听说了他的名字就都知道靠谱。”
舟师是海商在出行过程之中最重要的人物，他们有很丰富的航海知识与相关经验，在茫茫大海之上遇到风暴或是水下礁石等，都靠着舟师的提醒躲过，可以说是能决定整船人生死的存在。
孙旭离开之后，顾和以便想要去宅中的库房看一看。
年后顾家的流水，基本都是由贺穆清记录下来，然后交给顾和以和九叔检查一遍，这库房里头新购入的东西也理应是贺穆清去清点记录。
这几天他一直跟孙旭在外，还没来得及清点，于是便道：“小姐，新入库的东西穆清还没有记录清楚，还需半天时间再捋一捋，不如小姐下午再来看？”
“没事没事，我就看一眼咱们买的东西，不用你立刻就把账面理顺了。”
贺穆清无奈，便到了库房里，给顾和以一样一样地把那些珍奇玩意过目了，并且汇报一下当时购入所花银钱。
贺穆清本来就不是个脑子笨的，又一心想着多学些东西好帮着自家小姐，对于各种交到他手里的活计都上手很快，给顾和以挨个过目他与孙旭购入的物件也很是熟络。
他介绍完了一件雕花笔筒之后，正准备介绍下一件，却在打开了锦盒看到一对翠嵌珠宝蜂纹耳环时瞬间窒住了呼吸，脸色都变得惨白。
他的喉咙一哽，一双眼睛此时瞪大着盯着那对耳环。
这对耳环怎么会在顾家的库房里！
顾和以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不由得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顺着贺穆清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了那对翠嵌珠宝蜂纹耳环，下意识地“哇”了一声。
那翠玉质地的耳环，两只皆为半绿半白，很是对称，端口上各有一只金光灿灿的蜜蜂，蜜蜂的双翅由米白的小圆珠组成，而蜜蜂的头与尾则镀了天蓝的颜色，描以金边，煞是精致，饶是顾和以一个现代人都不由得感叹这对耳环做工之精巧。
不管年纪多大，大多数的女子都对这种好看的饰品没什么抵抗力。
她咂咂嘴，“这耳环也太好看了吧。”
当然好看。
贺穆清压着呼吸，依他来看，这东西瞧着实在是像宫里的东西！
宫里是有自己的造办处的，穿衣用度大都是从宫外购买了原材料，然后由宫中造办处打造。造办处中召集了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做工当然比宫外的大部分工匠都要细致精巧，且造办处已经成立了百余年了，早就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一套做工方法，所以宫里的东西，拿到宫外总是能瞧出些不一样来。
宫外的百姓没见过那些东西，自是少有人能知道那些是宫外流出来的，只会觉得物件好看而已。
这对耳环上没有造办处留下的小印，八成是重新打磨了一番，已经被人磨了去。
孙旭把这么一对儿不知从哪个铺子买回来的耳环拿出来时，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有风险的东西他没打算买，就叮嘱孙旭务必把这耳环退回去，本以为孙旭应该会退回去的，就也没问是在哪买的——他是从宫里出来的，所以并不太想掺和到那种事情中。
孙旭那时还问他为什么，他不可能会主动透露自己是个从宫里出来的，就没告诉孙旭原因，想来可能就是因为没得到解释，孙旭没相信他一个半大小子的话，根本就没退回去，耳环装在这锦盒里，他们在入库时，也没有一个一个的打开盒子瞧，便看漏了眼。
“小姐，这耳环交给穆清吧，穆清去将它与卖家退掉。”
贺穆清的脑子有点儿乱，宫里流出来的东西，只可能是被采买太监以偷盗方式拿出来的，这若是被发现了，就算只是不知情的买主，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
这耳环还是前两日孙旭递给他看的，这么两天下来……
总之不能叫小姐被卷到这种危险的事中去，这种东西还是尽快送回吧。
顾和以疑惑，“这耳环不是挺好看的吗，送回去做什么？”
“这是孙旭买回来的，穆清之前与他商议着，本就是要退回去的，他兴许是忘了，若不退回去账目就会对不上的。”贺穆清换了换措辞，并没有说出实情，把孙旭没听他的劝这件事掩盖了过去。
他的话音刚落，宅子里便是一阵嘈杂，大量脚步声颇为沉重，不像是宅中的佣人。
顾和以眉头一皱，心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匆匆出了库房，进了庭院就瞧见两个佣人向她小跑过来，“小姐，不知为何有东厂的人硬要闯进来，兄弟们全都拦不住啊！”
紧跟着，十几人分两列鱼贯而入，全都身着直身褐衫，脚踏皂靴，神色冷然，不过人人都没有动作，只立在一旁，并无言语，一看就是等着谁过来呢。
顾和以自打来到这边之后，从来就没见过这般架势，家门被人擅闯，对这帮人有所阻拦的佣人全都被按在了地上不得动弹。
实在是来者不善，九叔也不在宅中……
她心中打鼓，咬了咬口中软肉，让自己镇定下来，先是吩咐佣人了一句，“你去叫小少爷和二夫人，还有孙唯孙大娘她们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别出来。”
佣人得了话立刻去办。
随后有一人缓步踏来，在离顾和以不过两丈的地方停下。
这人身着蓝罗盘金绣蟒袍，腰系鸾带，胸前坐蟒昭示着此人身份之尊贵。
另一佣人在顾和以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这人便是东厂提督柳崇元。”
顾和以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三十几许模样，面白无须，神色阴翳，薄唇紧抿，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跟陈大人不一样，他是把自己不好惹都写在脸上了。
她定了定神，朝着这位东厂提督行了一礼，“提督大人造访我顾家，叫人传话便是，我必倒屣相迎，何须硬闯呢？”
柳崇元扫了她一眼，听她言语就知道她应该就是传闻里的顾家大小姐，“本督查案，何须你倒屣相迎，搜不出东西你自是无事，若是搜出了……”
说到一半，他的话就停下了，抬手一摆，两侧的番子全都各自行动起来。
“犄角旮旯都别落下，宅子里的下人都带到这边儿来，挨个搜身。”他的声音显得纤细薄凉，像是毒舌吐信子，叫人听了心里都发寒。
顾和以一口闷气涌了上来，却又在瞧见番子们腰间长刀的瞬间忍了下去，脸上勉强堆起了笑来，“不知提督大人……来我顾家搜什么？我若知晓，必定知无不言。”
柳崇元阴凉的目光注视着她，挑挑嘴角，“不需你讲，本督自会彻查。”
宅中叮叮当当一阵响声，不多时，几个番子拖着贺穆清就回了庭院里，一把将贺穆清按在地上跪下，一人快步上前，双手托着一方锦盒，“督主，在库房里搜到的，这小仆正在库房附近，库房钥匙就是从他身上寻到的。”
顾和以眼尖，一眼就看清了那锦盒正是装着翠嵌珠宝蜂纹耳环的那个！
她忽然想到贺穆清方才的异样，心中惊异，莫非贺穆清是知道什么的？
“提督大人，不知这耳环……有何问题？”
“有何问题……？”柳崇元将那锦盒拿在手里，细细查了查里面的东西，双眸微眯，“宫里丢了些东西，本督一路追查过来，唯有这件辗转到了你的手里……这可是太皇太后之物，你一小民也敢擅用？”
顾和以忍不住吸了口气，太皇太后的东西怎么会从宫里流出来？就算是流出来了，她又怎么会知道这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不对，贺穆清知道。
她蓦地回了下头，刚好与贺穆清对视，清晰地瞧见了贺穆清一脸惶恐自责地看着她。
他也许是知道什么，但这不是他设的陷阱故意来害她的。也对，他刚刚还说着要将这对耳环退出去呢，也不像是会害她的样子。
那是……孙旭？
可孙旭也完全没理由害她啊！况且贺穆清知道这耳环不对劲儿，但孙旭却不一定知道。
顾和以完全陷入了懵逼状态，脑子里乱得像是一堆缠绕在一起的线团，耳边嗡嗡作响，她当然知道宫里的东西流出来了还被她们家买到了手里不是什么好事！
懵怔之中，柳崇元似乎说了句什么，立刻就有番子押着她，强硬地推着她往前走。
她猛然反应过来，脚下身上全都用力，不想往前走，“等……等等！提督大人，这耳环只是我们从铺子里买来的，并不知道实情啊！”
不想柳崇元稍稍侧头，朝她讥讽一笑，“你知不知实情，东厂走一趟不就都清楚了？”
瞧之前九叔提到东厂时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能知道东厂不是个人呆的地方。
顾和以挣扎了一下，身后的番子手上用力，只听肩膀处“咯嘣”一声响，疼得她没忍住抽了口气。
“小姐！”贺穆清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他与家中佣人全都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挣扎两下却完全不顶用。他急的头上直冒汗，瞧见顾和以被东厂的番子毫不留情地押着、脸上表情痛苦的模样，心里发疼，“那耳环是我从……”
“贺穆清！你去找九叔。”顾和以喝了一声打断了他，心知自己是反抗不了的，于是压着心里的慌乱对柳崇元说道：“凡是我知道的，一定会配合柳提督的，还望大人别为难我宅中的佣人。”
这么多人要是都血腥的给她就地解决了，那还了得。
柳崇元听她这意思是要去搬救兵，不过一介商贾，还能从东厂里头把人救出去不成？
朝廷命官他都逮捕过，压根儿就没把一小小商人放在眼里，“你老老实实的，不相干的人自是不会有事。”
东厂的人一走，刚刚都吓傻了的从安一下子摊坐到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终是一嗓子哭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小姐……小姐她不会有事吧！贺穆清，你与那孙旭买回来的东西怎么会是太皇太后的东西？！”
贺穆清跪在地上喘着气，心里越是着急，他的头脑反而越是清醒。
他刚刚确实不能替小姐出头，即便和柳提督说了是自己去买的，恐怕小姐也不会被放开，而是他们二人都被东厂带走。那耳环毕竟不是他买的，而是孙旭在他去订炭火的上午买下的，他就算被押去了东厂肯定也说不出柳提督想要的，只有孙旭才能将买耳环的事情前前后后解释得清楚。
若是他也被人带走，就没人知道只有孙旭解释得清楚了。
“从安姐，劳烦你去仓库那边寻九叔，讲这件事完完整整与九叔说明。”贺穆清快速对从安说完，然后又扭头看向了宅中的下人们，“我不知孙旭现在在何处，但孙旭出门与人谈事，应是在某个茶馆酒楼才是，那耳环是孙旭买下的，只有孙旭才能和柳提督解释清楚，大家去寻一下孙旭吧。”
从安一抽一抽的啜泣着，口齿不清地问道：“那你呢？”
贺穆清垂眸，他在京中无权无势，也没听说过顾家与朝中哪位官员关系甚好……他也知道大概是没有人会管这件事的，但还是道：
“我去求陈大人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小场面小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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