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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和以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空中来”。
一踏入东厂的刑房，她的鼻孔中就已经充斥了一股铁锈的味道,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双眼颇为小心地往四周望去，四周少有光亮，只偶尔有一扇通风的窗，往里灌着阴冷的寒风。
昏暗之中点着火,渲染出了一种恐怖的氛围来。
这实在是太像鬼片了。
顾和以身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古时候的各种酷刑有一点儿了解，但毕竟从未亲身经历过，也从未见过受刑的人,所以对这刑房的恐怖并没有深刻的认识。
心中惴惴不安,却也没到普通女人被带进来就害怕到打颤的地步。
虽然进了刑房,但她只要好好配合,性命应该也是无忧的吧，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柳崇元见她还有心思往四处胡乱张望,不由得轻笑一声,“希望你一会儿也还能有力气四处乱看。”
宫里丢了几件东西,按理说这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只是这回还丢了两件太皇太后的东西,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都偷到了太皇太后身边，还叫人给发现了短缺，这可就是大事儿了。
太皇太后命令彻查，那他柳崇元就得彻查。
把宫里的东西送出宫变卖的太监,供出了铺子的地址之后，大概是知道自己死罪无疑，便咬舌自尽了。
可柳崇元带着人去了那铺子时，却发现掌柜的和伙计全都不见人影，一问，已经是一日未开门了。
铺子伙计是京城本地人士，带着番子去寻那伙计，想叫伙计供出掌柜的样貌，可那伙计竟是死在了自己家中，一看就知是那掌柜的怕他透露了自己的消息，便先动了手。
那家首饰铺子，一般都只是一个伙计在看着店面，他寻了不少人问，都说不知这铺子掌柜的模样。铺子里面有一道暗室，进了暗室柳崇元就发现，除了这次追查的几个物件，竟是还有其他宫里流出来的东西在，一瞧就是已经与宫中太监勾结许久。
那暗室中桌椅茶具样样齐全，应是铺子掌柜会亲自与购买宫中物件的人商讨价钱，从这暗室中调了东西买的人，有很大几率是见过这掌柜的。
以前谁买走了什么，没有账本他难以追查到，但是……这次的几个物件刚流出宫没几天，就叫人买去了一件，问了附近铺子的人，很快就把这几日内出入过这家首饰铺子的人捋了出来。
凡是进过这铺子的人，全都搜查上一遍，他不信找不着线索。
“前几日，城南顾家的大小姐在这家铺子中逗留了挺久的，因着近来一些个传言，所以小的认得了顾大小姐的模样。”
附近一个铺子的伙计这么告诉的柳崇元。
于是就有了刚刚这么一出。
顾和以被人绑在了一把靠背椅上，见柳崇元一撩衣裳，坐在了她的对面，要不是他的面容实在阴沉，刚刚那动作其实还挺飒的。
他一边弹了弹裤脚边并不存在的尘土，一边不紧不慢道：“宫中偷盗的太监还未供出接头人和铺子老板就咬舌自尽了，如今那铺子掌柜已经不见了人影……本督又听闻你去那铺子里逗留了许久，所以顾大姑娘，说说吧？”
顾和以心里边疑惑，她去那铺子逗留过很久？可这耳环，听贺穆清的意思，应该是孙旭买回来的啊。
什么时候她也去过那铺子了？
蹙蹙眉头，她忽然就想起了前几天在后门桥那边的时候，正巧儿碰见了贺穆清和孙旭，便领着他们一起进了一个首饰铺子，似乎也确实在那铺子中待了挺长时间的。
顾和以一想到这个，一时之间有些懵怔，在柳崇元眼里，就是她想起来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柳提督，我确实在后门桥那边进过一家首饰铺子，可那时候我们并未买下这件耳环，应该是我家中的孙旭后来去买的，我对此真的一无所知。”
“哦？那孙旭此人呢？”
顾和以老老实实地回答，“孙旭今日一早就出去了，不在宅中，具体在哪里我也确实不知。”
不想柳崇元却是忽然面带讥讽地嗤笑出声来，“你这样说辞的人，本督见得多了，看来顾大姑娘是不肯配合了，那没办法，上刑吧，拶起来。”
顾和以：？？？
不是说好老老实实说实话就不为难的吗？
她看见两遍各有一个番子拿了刑具接近她，抓住了她的手，这时候她才真的忽然害怕起来，说话都带上了一点儿结巴，“不……不是，孙旭他人不在咱们可以去找啊，上刑就不必了吧。”
柳崇元倒是没想怎么为难顾和以，可谁叫他坐在这么个位子上呢，上头一句话传下来，就算只是个蛛丝马迹，他也不能放过去。
于是他就那样看着顾和以，声音淡淡，“顾大姑娘也别怪本督不知怜香惜玉，太皇太后发下令来，不抓着人，这事儿就没完，你知道实情的话，本督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吧。”
关键的是，她真说不出来什么啊。
顾和以还没来得及出声解释，手指上就已经套上了拶子，两个番子一用力，手指猛然一阵钻心的剧痛，叫她没忍住惊呼了一声，额头上瞬间就被逼出了冷汗来。
好在两个番子没有持续用力，而是很快就泄了些力道。
顾和以疼的脸上都有点扭曲，她咬了咬下唇，声音艰涩地从喉咙里吐出来，“我真不知道啊，去找一下买耳环的孙旭不就行了吗？”
柳崇元摆了摆手，她的手上就又是一阵恨不得叫人眼前一黑的疼痛，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她这双手还不废了？！
疼痛又停下了。
顾和以咽了咽口水，嘴唇疼得发白，她听见柳崇元来到了她身前，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道：“顾大姑娘只要配合本督，自是不会吃这些苦头。”
“你大爷的。”
一抬头，这么四个字就从顾和以口中秃噜出来了，其实她本来是想说她确确实实真的不知道的，但也不知为何，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开口就变成了这么一句骂人的话。
她本来是个极少说脏话的人，这回她也实在是被逼急了。
她都已经好好说了，还想要她怎样？解释一遍“她不知道”肯定是要被拶子夹一通手指，骂这狗太监一句也是被夹一通，何不骂他两句自己心里痛快点儿呢？
柳崇元微微一怔，随后挑了挑眉头，这么句骂人的话他也是听人说过的，毕竟这么个骂法很是特别，就算只听过一遍他也能记得。
这回他竟是没叫番子继续上刑，而是又坐回了椅子上，“顾大姑娘这骂人的话，是从哪儿学的呢？”
顾和以喘了口气粗气，冷笑一声，“关你屁事。”
她的声音用力绷着，可还是能叫人听出因疼痛而有些发颤。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她这回可算是知道了，古代还真就不能讲太多人情。
……
贺穆清跪在陈府的主厅之中，冲主坐上的陈顺深深俯身下去。
陈顺已经从贺穆清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垂眸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自从上回在府中瞧出了贺穆清应是个太监，他就回去着手查了此事，辛者库有一名叫小贺子的太监害了病，医女诊断活不了几日之后，被丢出了宫去。
根据辛者库下人的描述来看，小贺子应该就是眼前这贺穆清，还活得好好地，说明那医女分明是误诊或是被人收买故意诊错。在宫里经了那么多事，陈顺看上一眼就能猜出个大概来，叫人一查，真就在那医女房中查出了百两银子，再往前查，就知道这小贺子是因为生得好看被人瞧上眼、却宁死不从，才被人调到了辛者库做了两年苦役，最后又被使计逐出了宫。
只是瞧上小贺子那人与小皇上走得颇近，他陈顺为太皇太后办事，自是不能乱掺和，所以只找了个由头罚了一通“误诊”的医女，此事便算是了了。
宫里“小贺子”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罢了，也没必要再给塞回宫里去。
只要这贺穆清不是自己逃跑出宫，那陈顺就也没想为难他，毕竟他们这等人，也都是同病相怜的，一个小太监罢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可这贺穆清偏偏往他身前凑。
“照你那么说，只要寻到了孙旭，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本官何必多此一举。”陈顺压着嗓子沉声说着，“你在宫里头七年，还不知本官与柳提督不合么。”
贺穆清刷地抬起了头，脸色不太好看，陈大人竟然知道他在宫里七年，肯定是已经查过他的身份了，不知他会不会被重新送回到宫里去。
他心里慌了一下，又想到了顾和以。
小姐现在还在东厂，这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正因为奴在宫里待了七年，所以才恰好知道……陈大人与柳提督只是面上不合，实际上柳提督是陈大人一手培养起来的。”
贺穆清说这些也只是猜测，他在辛者库时总受排挤，曾被安排到一间死过嫔妃、频频“闹鬼”的殿里做清扫，不想却瞧见柳提督私下里向陈大人行礼，虽听不到谈话，可单单看行为动作，也能瞧出柳提督对陈大人是恭敬的。
要说人前恭敬，那可能是演戏，可人后恭敬……那基本就是真的敬重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若陈大人帮了小姐，坏了柳提督的事，正巧能加深外界对二位大人不合的印象。”
陈顺听贺穆清这么说，本来要去执茶盏的手绕了个圈就收了回来，他笑，“你可真敢说，有些事儿就算你是胡乱猜测……不小心猜中了，也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小皇帝六岁登基，朝中不稳。身为仿前朝复设东厂之后的第一任提督，他监察百官；身为内务府总管大臣，他掌管所有后宫事宜。前朝后宫各项事宜恨不得都要由他过目，权力胜极一时，为避免实际掌权的太皇太后猜忌，他在提督之位不过三年就主动请辞。
太皇太后亲选提督，定不会选择与他亲近之人，他在复设东厂之初就已经想到了后面的路，所以才会出现一个与他“不和”又极有能力的柳崇元。
向所有人做出不和的表象，确实是一贯需要的。
只是，他并不需要有人知道此事，更不需要有人提醒他。
贺穆清知道陈顺话里尽是威胁，心脏突突地跳着，磕头下去，“只需陈大人一句话，小姐就能免受刑罚，求大人开恩。”
为了不伤人而仅做做样子，东厂的人也是极会的。
身前的人起了身，脚步停在了他的身边，陈顺开口，“抬起头来。”
贺穆清乖顺抬头。
陈顺俯下身，伸手忽然钳制住了贺穆清的下巴。
他早就知道这小太监是因为不愿受宫中有权势的太监玩弄才受了那么多罪的，也知道他对这种事情很是抗拒，不禁勾唇笑了，“本官最是喜欢你这样水灵的小侍，不若你留在府上，本官就考虑考虑，去帮顾大小姐说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小顾达成成就：全文最惨情节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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