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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还冒着烟火的小院,到了三更已裹上素白。一个小小灵堂,几?个守灵人。
老祖宗人走的突然,却在前些日子悄悄安排了后事,显然早有预感。提前留了话:不操办,早早落葬,不昭告天下。
云澹心生空落。儿时老祖宗要他伴驾,时常要他如旁的孩童一样去玩泥巴,掏鸟窝,还要逗他哭,老祖宗嫌他少年老成。老祖宗要失望了,即便到了今日,他也不会如旁人那样哭出声来。一个人出了灵堂回到午后歇息的屋内,灭了灯坐着。
不知光阴过了几?许。门吱吱呀呀开了,一个脑袋探了进来,看?到他坐在月光之中,长舒一口气,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
一只肉手?探过来,先?触到衣袖,而后向下握住他的手?。
“您若是难过可以哭一下,臣妾捂着耳朵不听。”云澹转过头去看?她,她瘪着嘴,显然受不得生老病死人世轮回。回握她的手?,轻声说道:“对不住你了,没料到会走的这样急。你心心念念出宫玩...”
“什么话!”荀肆另一手?去堵他嘴:“快别说了。”
云澹拉住她手,站起身将她轻轻带进怀中,在她耳边呢喃:“就一会儿,荀肆。”而后头沉进她肩膀。
荀肆从前觉得眼前的人冰冷冷的,这会儿看他难过亦不会发出声音,手?缓缓抬到他后背,拍了拍。
月亮落了。
下一日是阴天。
老祖宗不愿在人间待满七日,下二日便落了葬。他为自己造的墓边空了一块儿,那是为太皇太后留的。太皇太后却摇头:“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舒月看?她一眼,母后心中苦她知晓。那年与母后一同去庵中,母后屋内的灯夜夜长明,木鱼儿声声敲着,终日不言不语。终究是恨自己错付了。锦衣华服一件件脱下,那件青衫素袍从此不离身;金银珠宝一样样摘下,那根木簪一直伴她至晚年。人生活的长了也不过百年,日月流光,弹指一瞬,转眼阴阳两隔。她倔强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
舒月去拉她手:“母后。”
太皇太后却摇摇头:“早已不恨他,只是觉得此生我命未能由我,死后总该可以为自己做主了。”
舒月点头说道:“好。”
待离了陵地,云珞猛然不知该去哪儿。没了皇祖父便没了根儿。茫然四顾。荀肆见他神色戚戚,唤他一句:“小孩儿。”只比人大两岁,却要装老成。快步到他身前,递他一把象牙梳:“老祖宗的,他们烧的时候剩下了。你留着罢!”哪里是烧的时候剩下的,是她偷来的。总该为活人留点念想,不然有些人钻了牛角尖活不下去的。
云珞自然认得这把梳子,将它攥紧掌心,再抬头,那女子已进了院门。云珞终于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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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老祖宗的崩殂,大家都没了过节的心思?。景柯和舒月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奔西北去。云澹看那马车踏起一溜尘土,心道又一年过去了,又道别一回。
马车在路上走了一段又停了下来。
舒月下了车,对云澹招手?:“星儿,你来。”
云澹快步上前,看?到舒月眼眶红了。便说道:“母亲你快去罢!莫误了行程。”
“你看?你,打小就是如此,母亲你快去罢,母亲儿子很好,母亲莫要担忧儿子..”舒月抹了一把泪:“傻孩子。”
舒月待泪干了,清了清喉咙方说道:“星儿,母亲问你,中意荀肆吗?”
云澹听她这样问,耳根红了一块儿而不自知,嗫嚅道:“后宫总要有个皇后。”
“母亲问的不是这个。从前问过你,是否用意思乔,你就这样说。但那会儿你不会脸红。”舒月指了指他耳根:“你仔细想想,中意荀肆吗?”
这个问题云澹答不出。荀肆是这世上最不适合做皇后的女子,她每天胡来,把后宫闹的鸡飞狗跳,急了连自己都打,一点规矩不讲,即便这样,云澹还是想要她做皇后。
摇摇头对舒月说道:“换皇后太费功夫了,就她罢!”不去答他是否中意荀肆。
舒月见他这般,终于是笑了。星儿心中有人了,而他不自知。随他去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法子还是要教的,不然就凭他那榆木脑袋,不知何时才能抱得胖墩儿归。
“荀肆好玩,喜欢外头,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别没事儿总往人家宫里送吃的。”
这回云澹真的造了个大红脸,荀肆那大傻子怎么什么都说?“以后吃的都不给她,要她整日胡说。”顿了顿:“她还说什么了?”
舒月清了清嗓子,说道:“问她你对他好不好,她说好,后宫的好吃的都给她了。再问还有旁的吗?大眼睛扑闪许久愣没想出来。你得明白,吃的谁都能给,那不稀奇;你得给些不一样的,得真?心待她好,要她想起你,便都是你的好。这样才能长久。懂吗?还有…别整日板着脸,就荀肆这样的女子,你板着脸又吓不到她,搞不好还以为你逗她玩。”舒月观察了几?日,别看荀肆有时低眉顺眼做小伏低,心中有主意呢!亦是个杀打不怕的主。这样的女子你跟她来硬的,她铁定不服。但若是待她好,她铁定记着,有良心着呢!
“哦。”云澹朝舒月摆摆手?:“母后快走吧,别误了行程。”
“瞧瞧,儿大不中留,不爱听母亲说话了!”舒月又捏他脸:“得嘞,那母亲便不讨人嫌了,走了!明年见吧!”转身上了马车,走了。上了马车,又掀起帘子偷偷看云澹。对一旁的景柯说道:“你瞧,咱们星儿也会为一个女子脸红了。”
云澹回过身,见荀肆正在踢地上的石子儿。那石子儿也不知碍她什么事儿,踢走了又踢回来。走到她身旁说道:“走罢!”
“回宫吗?”荀肆仰着脸问他。
“不回宫。”云澹看着她:“皇祖父从前喜欢跑马,咱们去御马苑吧!”不等荀肆再问,便径直上了马车,在车内催她:“快点,再不上来不带你去!”
荀肆忙跳上马车,坐到他对面,见他绷着脸,忙问他:“母后说什么啦?”
云澹瞪她一眼不做声,这会儿倒是腆着脸问了,告小状之时可是不含糊,大嘴一张胡说八道。朕是只给你吃食了吗?
是。
荀肆说的对,这竟令云澹有些生气。接连瞪她好几眼,都不解恨。
那人一眼接一眼的瞪自己,瞪的荀肆直心虚。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回想一遍,除去偷老祖宗东西这件事,自己真?没犯过旁的错。于是小声说道:“臣妾不是有意偷的…那象牙梳烧又烧不掉,带又带不走…”
云澹一愣,她偷了老祖宗的象牙梳?!!于是坐直身子说道:“那你偷来做什么?”
“本来想自己留着,后来看云珞难受,给云珞了…”荀肆越说声越小,这会儿想起来直冒冷汗,敢偷老祖宗东西,这可是大罪,够砍好几次头的。怪不得他一直瞪着自己…
真?是胆大包天了!敢偷老祖宗东西,还给了云珞!
云澹一口气堵在胸口,手?指点了点荀肆:“你..”
荀肆忙抓住他手?指:“要不臣妾找云珞要回来,再给老祖宗烧一遍?”
云澹抽回手?指,猛的捏住她脸:“你告诉朕,还有什么事儿是你不敢干的?老祖宗东西是你随意偷的?你手?怎么那么快?偷的时候可有旁人看到了?偷就偷了,你还给了云珞?你知晓云珞是何人吗?万一他说出去朕如何护着你?”
他手?真?是用了力,心中更气,气的是她偷了东西,看?云珞难过给了云珞。竟不是给自己
荀肆被他捏的疼,哎呦呦叫出声:“轻点儿轻点儿,疼!没人看?到!云珞要是敢胡说,我就去揍他!”
云澹这才?松了手?,冷哼一声:“这事儿先这样吧,留你一条小命,以后不许胡来了,听见没有?”
“哦。”荀肆哦了一声:“算臣妾欠您一回。”
“回回欠,回回欠,何时能还清?”云澹消了气,有意逗她。
“臣妾有心偿还..可您什么都不缺…”摆明了想赖账。
云澹指了指自己后背:“这几?日后背疼。”
荀肆忙坐到他身后:“臣妾给您捏捏。”胖手?搭上去,认认真?真?揉捏起来。见他嘴角还搭着,显然还在难过,心一软说道:“臣妾…还偷了一样东西…是留给皇上的…”
?云澹顿住,回头看她。
“臣妾发觉您不是外露之人,比如这会儿,心中难受呢,面上却看不出来。若不是那日看到您在小屋内坐着,臣妾还以为您铁石心肠…”
说完见云澹还盯着她,以为他还在生气,忙去怀中掏东西。老祖宗还有一样东西十分珍贵,是挂在他手?腕上的一串菩提,那菩提本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只是盘磨久了,变了色。这串菩提云澹自然认得,老祖宗带了几?十年。荀肆留它没用,本来就是要给云澹的,只是还没想好如何给,就被他发觉了,白被他捏脸了!
荀肆将它轻轻放在云澹手心,而后朝他笑?:“就不明白为何人死了要将生前的东西都烧了,留着不好吗?诶!”
云澹心中掀起一阵狂风巨浪,吹的他那颗心没处躲没处藏,猛的将荀肆拉进怀中狠狠抱住。怀中人柔软温暖,云澹恨不得吞了她,要她从此栖息在自己身体中,哪儿都去不了。不知过了许久,那惊涛骇浪才歇,在荀肆耳边说道:“多?谢。”
而后放开她问道:“你还偷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