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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行点了点头，道：“不错。”
杨嗣昌继续说道：“此案虽然人证物证俱在，冯尚书的犯案动机也已足够，但却还是有两处疑点存在。”
陆天行不由面露嘉许之色，问道：“哪些疑点？”
杨嗣昌心中更添几分信心，续道：“其一，依庸堂四周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即便是一等一的高手，想要纵火也是极难，又何况是李勇那等窝囊之人；其二，依庸堂乃是东林党人心中的圣地，即便冯尚书为了救李章而铤而走险，也大可命人进入依庸堂，将反诗除去，为何一定要纵火焚毁书院？要知如若被人提早将火扑灭，岂不是会前功尽弃？”
陆天行颔首道：“说得好，而且还有一点，不知你是否注意到李勇所携带的石油。”
杨嗣昌回忆片刻后，道：“少保说的是，他那瓶石油还剩了一半，不要说只用了半瓶，以那根柱子及周围的焚烧程度来看，就算是四五瓶石油怕是也未必够。”
陆天行问道：“不知杨知县可猜到了那幕后真凶的意图？”
杨嗣昌颔首叹道：“下官明白了，党争误国，党争误国啊。”
陆天行微微一笑，问道：“方才杨知县曾要宴请本官，不想却被一场大火搅了局，不知县衙里可有甚么吃食？”
杨嗣昌面色尴尬地笑道：“下官糊涂，竟忘了少保已大半日不曾用膳，不过此时酒楼早已打烊……”说着一拍脑袋，忙道：“下官这便去叫醒内人，她颇通些烹饪之道，让其来为少保做些饭食便是。”
陆天行忙摆手道：“不必了，已到了寅时，杨知县随意找些糕饼来用便好。”
杨嗣昌又哪里肯依，陆天行笑道：“杨大人若是执意如此，反而显得与本官见外。”杨嗣昌只得作罢，推门唤来一个侍女，命其取来了夫人白日里做的糕饼。
陆天行定睛看时，原来竟是一盘海棠糕和一笼蟹粉小笼包，而且做得甚是精致，加之腹中早已饿极，因此也不和杨嗣昌客气，便食指大动，将两盘点心吃了个干净，笑道：“尊夫人手艺如此精妙，难怪杨知县尽显富贵之态。”
杨嗣昌面上一热，却不禁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天行知其心意，笑问道：“杨知县可是想将李勇保护起来？”
杨嗣昌颔首道：“不错，此人实是本案的关键。”
陆天行却摇了摇头，问道：“难道杨知县以为，凭借我等之力，便能护得李勇周全？”
杨嗣昌不由面上变色，起身道：“难道……”
陆天行叹道：“若我所料不错，李勇此时当已不在人世了。”
杨嗣昌尚自不信，连忙唤来两个亲信，命二人去将李勇提来审问。陆天行也不出言拦阻，只是坐在椅上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两炷香时间，两个亲信才急急跑了进来，禀报道：“启禀老爷，李勇已然畏罪自尽。”
杨嗣昌皱眉道：“你二人可是亲见？”
其中一人道：“小的亲眼所言，那李勇吊死在了牢房里。”
杨嗣昌颓然坐倒，挥手屏退亲信，叹道：“想不到他们做事竟然这般狠辣。”
陆天行苦笑道：“此事筹谋已久，李勇一死，更是死无对证，冯尚书这次……”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
杨嗣昌思虑良久，终于霍然起身，躬身道：“方才下官投靠少保，实是被少保逼迫得紧，尚自有些情非得已，然自古有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杨氏一门，食大明俸禄久矣，如今天子正值用人之际，下官怎敢不投身报效？”
陆天行点了点头，上前将他扶住，道：“陆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杨知县且先准备一下，近日便入京赴职。”
杨嗣昌心下暗暗纳罕：少保如今也不过才官居六品主事，还能让我入京做甚么官？但这句话，自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陆天行看出了对方的疑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杨知县只管准备便是。”
杨嗣昌不敢再多言，忙拱手道：“谨遵少保吩咐。”
陆天行微微一笑，道：“本官倦得很了，你也早些回去安歇吧。”待杨嗣昌退出去后，陆天行终于支撑不住，走到床榻边，倒头便睡。
直至次日巳时，陆天行方才悠悠醒转，听衙役汇报说，今晨一大早，冯尚书便带了十名禁军，动身返京了。
陆天行忙找来杨嗣昌，叮嘱了几句，便动身赶到了东林书院，田弘遇听闻来报，亲自迎了出来。
双方见礼过后，田弘遇笑道：“陆少保今日前来，想必是要再查勘一番现场，老夫早已命人将其保护起来，少保请。”
陆天行却摆了摆手，笑道：“此案人证物证俱齐，可说是铁证如山，下官何必再查？”
田弘遇不禁面露讶异之色，问道：“既是如此，不知陆少保又是为何而来？”
陆天行笑道：“此间事了，下官还要回去向圣上复命，因此特来向田将军辞行。”说着躬身行了一礼。
田弘遇忙将他扶住，笑道：“少保言重了。”说罢招了招手，自有卫兵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对方竟敢公然行贿天子近臣，陆天行如何不惊，忙看了看左右，悄声道：“田将军不必客气，下官愧不敢受。”
田弘遇笑而不语，上前轻轻打开锦盒，陆天行举目望去，只见盒中所放之物，竟是一枚人形何首乌。
红褐色或暗褐色的人形何首乌已是千金难求，当日太医院为陆天行续命的也不过就是一枚红褐色的人形何首乌，可眼前这枚竟呈现出赤红之色，陆天行不但见所未见，而且是闻所未闻。
田弘遇将锦盒盖上，将其递到了陆天行面前，笑道：“听闻有位痴情女子为救少保性命，甘受那剧毒噬身之苦，本官甚感钦佩，前日里机缘巧合，得了这赤色何首乌，虽说未必能有解毒之效，但却听闻有着续命神效，还望少保不弃。”
纵然田弘遇奉上十万两银票，陆天行也丝毫不会动心，因为他知道，只要领受便会授人以柄，然而眼前这枚珍贵至极的药材，却让陆天行实在不忍拒却，思量再三后，终于还是接了过来，躬身道：“田大人的恩德，下官日后自当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