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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娇人,长进不小。”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令她四肢百骸蓦地一僵。
一瞬,如坠深渊。
叶娇人从叶长笙的眼里,看到一种对于生死的随心所欲。
所谓长进,叶娇人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很清楚,叶长笙只是认为自己这个妹妹不识好歹,一再碍眼。
“哥哥?”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害怕,还是据理力争,只是一声哥哥,软得不可思议。
大抵,墨姒颜那般软软地唤他一声哥哥的时候,叶长笙眼里的纵容,令她记忆深刻。
只是,叶娇人的算盘,错得一塌糊涂。
此言一出,叶长笙眼里冷冽的幽光非但没有一分软化,反而更深,如是一个罪恶的泥沼,令她无路可逃。
“你不像她——”那一声,叶长笙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缓缓说道。
叶娇人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声音一颤一颤:“哥哥,你这样我很害怕。”
害怕?
叶长笙几不可闻地低低一笑,哑声说道:“欺负阿颜的时候,你怎么不害怕?”
“我没有!”叶娇人反驳。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叶长笙会有一种陷入梦魇深渊的感觉,窒息且压抑。
好像,下一刻就是万劫不复。
“叶娇人,我的话你是不是一直记不住?”叶长笙低眉,看着她脸上不掩的惶然,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谁碰她,我要谁的命。”
“哥哥!”叶娇人浑身一冷,几不自持地后退。
“你说,她跟谁牵扯不清?”
叶娇人摇头,眼前的叶长笙,令她陌生。
“司堇聿?战渊?楼珩?叶寻桑?还是,陆修沉?”
叶娇人心里一根弦已经紧得不能再紧,听到叶长笙轻描淡写地提起那么几人,更是呼吸一沉。
司堇聿,那是司家暗黑近妖的杀神贵公子。战渊,那是战家神秘莫测的太子爷。楼珩,那是继叶砚之以后科学院最为年轻有为的院士,也是楼家继承人。叶寻桑虽则身世一般,却有一手诡谲的医术,注定一身锦绣。说起陆修沉,更是陆氏的掌权人,权掌帝都商界一方天下。
这些人她不陌生,只是为什么会与墨姒颜三字一起出现?
即便叶婠婠也需掂量一二,她更不可能接触,墨姒颜怎么认识?
叶长笙一定骗她。
叶娇人心里所想,叶长笙不是不知道,只是,那又如何?
“最后,她只会跟我牵扯不清。”
“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比起害怕,叶娇人心里更有一种难堪。
“墨姒颜,她是你的妹妹!”
一瞬,叶娇人在叶长笙的眼里看到一种生死不能的偏执。
叶长笙,怎么可能……
叶娇人一直以为叶长笙不喜欢自己这个妹妹,所以对墨姒颜那么上心,那么纵容,那么千依百顺。
原来,不是。
自始至终,叶长笙要的不是妹妹。
叶娇人以为,自己大概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夜阑珊寂寥,月光被风分割,支离破碎,一如叶娇人此刻的心境,斑驳。
冷寂无声,轻微的金属撞击声一点点放大,叶长笙点了一支云烟,漫不经心地抽。
叶娇人看过沈先黎抽烟,总有几分帝都子弟轻歌纵马花前月下的肆意,她也看过叶行凡抽烟,总有几分目空一切的轻狂,甚至叶少云表面那么洁身自好的人,偶尔抽烟,也是略多一分公事公办的严谨。
至于叶长笙,则像听风吟雪弄琴一般,透出一种出尘的淡然。
有些,养眼。
很难想象,有人抽烟可以这么风雅。
叶娇人感觉脑子里乱七八糟,理智告诉自己,这样的叶长笙她应该避而远之,只是,又有一个声音提醒她,叶长笙是她的哥哥,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烟味混杂着茶花调的木质香,弥散在风里。
叶娇人一瞬抬眸,直直看着叶长笙,自顾说道:“难怪——”
“难怪你明明不喜欢那些味道,却会日复一日地用同一款茶花调的香水。”
因为,有人喜欢。
叶娇人没有直说,叶长笙的眸色却是陡然一冷。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哥哥!你不可以这样!”叶娇人纵然讨厌墨姒颜,却也知道孰轻孰重。
如果,放任叶长笙这么下去……
不堪设想!
“她会毁了你。”
“不会——”叶长笙声音稍稍一软。
眼里那些嗜血的暗涌,看得叶娇人战栗不已。
“怎么不会!”
“哥哥,她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留在,你的身边。
叶娇人确实害怕,如果,一旦家主知道,或者叶少云,甚至叶行凡,都会令叶长笙陷入不伦的深渊。
不仅他会千夫所指,叶家也会沦为帝都的笑柄,而她,也会因为有这样一个哥哥,颜面尽失。
那么,她与沈先黎怎么办?
沈家绝对不会要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少夫人。
一瞬,叶娇人想了很多。
半晌,叶长笙轻轻掸了掸烟灰,低低说道:“在此之前,我会毁了她。”
叶娇人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只是,一夜噩梦不断。
梦里,总有一个恶鬼一般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妹妹,你会帮哥哥保守秘密,对不对?”
至于叶长笙,一夜未眠。
他的手里,自始至终拿着一只糯白白的瓷娃娃。
不甚明丽的色调,透出一种天地沧桑的冗长,比起官窑的东西粗糙很多,叶长笙的动作,却是小心不已。
好像,那是一个易碎的梦。
前生,他是叶长笙。
前生的前生,他是鱼渊,赵深深嘴里那位一手遮天的西厂督主,更是一笑百媚生的天下第一美人。
佞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那是他的一生。
步步为营,许她十里红妆。
那是他的筹谋。
一品诰命,日月未央,终于烟火盛世,携她一生。
却已,红颜不寿。
鱼渊不信来生,直到,他成为叶长笙,看到自己那个明眸灼灼的四妹妹。
好像心里残缺的一隅,终于完整。
“你会记住我吗?”
“会——”
“万一,你忘了我怎么办?”
“不会——”
“不如,叫你鱼渊?”
“何意?”
“池鱼思故渊,所以你一定回到我的身边。”
“随你——”
从此,他是鱼渊。
那个把持朝政的鱼渊,那个风华万千的鱼渊,那个邪佞非人的鱼渊,那个千夫所指的鱼渊,那个天下闻之色变的鱼渊,那个百官私下嗤之以鼻的鱼渊,那个阴冷无心的阉党之首,那个一怒红颜的西厂督主……
鱼渊一生荒唐,负尽江山社稷天下人,自始至终,不过,因为一个小姑娘,当初眉眼弯弯地说,想做诰命夫人。
“鱼渊,诰命夫人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
“那我以后也要做诰命夫人。”
“很难——”
“真的?”
“除非,你有一个很厉害的相公。”
……
鱼渊算不算厉害?
自然。
天子宠臣,权柄在手,睥睨十方,翻云覆雨。
只是,最终还是弄丢了他的小姑娘。
有人,流芳千年,有人,遗臭万载。
鱼渊不惧骂名,不惧挫骨扬灰,只怕,他的小姑娘忘了他。
这种恐惧,在他成为叶长笙以后,日渐加剧,蚀骨焚心。
直到——
确定墨姒颜真的不记得,谁是,鱼渊。
人有相似,为什么鱼渊可以确定自己这个四妹妹就是当年信誓旦旦要做一品诰命的小姑娘?
他不清楚,或许,只是因为那么一双星辰坠海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有他一叶孤舟路过的寒暑,将醒未醒的一梦。
回忆至此。
叶长笙枯坐一夜,看着手里的瓷娃娃,当年一无所有的少年,后来玉带蟒袍的第一佞臣。
江山王权,美人霸业。
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不想要。
这只瓷娃娃,是她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当年,随葬千岁山的陵寝,历经风雨,一世长宁,打开棺椁的那一刻,除了一套蓝缎织锦盘金绣蟒袍,一只瓷娃娃,什么也没有。
曾经天子敕封一品诰命赐下的蟒袍,鱼渊一直放在枕边,准备拿来陪葬,后来一想,他这般祸乱朝纲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死后大抵不得安宁。
何必,脏了她的东西。
只是——
他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可以记起来,她的诰命蟒袍还在他的这里?
这一夜,墨姒颜同样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叫做鱼渊的少年,还有,一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
没有阴戾无情的第一佞臣,没有玩弄权术的阉党之首,没有宫闱血腥,没有江山风云。
只有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鱼渊,和他天真的小姑娘。
“鱼渊,听说男人有权就变坏,变坏就有权。”
“很有道理。”
“那你,以后会不会变坏?”
“也许——”
“那么,我们还是一起种田吧。好不好?”
“为什么?”
“我不喜欢坏人。”
“所以,你喜欢我?”
e
突然,超想谈。
次日,晨曦微凉。
墨姒颜看着轮椅上一手轻拈佛珠的陆修沉,眉眼弯弯地说道:“陆先生,我们一起种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