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小说网】biquge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墨姒颜意识正在陷入一个诡谲不测的深渊,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那人清冽的气息如是月上云舒,风回万里,经年不散的白檀香,像是一个慈悲的梦魇。
“叫你什么?”
“四小姐,还是四妹妹?”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隔着一地红尘的梵音,缥缈且冷沉。
墨姒颜的眉目隐在黑暗,他却可以看到远山横黛的眉目,剔透如雪的肌理,还有,绯红如樱的唇。
阿修罗子的佛珠擦过一寸柔软,好像,那是一方业障。
深夜,主厅。
织锦的云毯之上,轮椅缓缓行过的声音消弭无声。
“陆家主——”沈章看着轮椅上的那人,气息倏地一紧。
陆修沉,一个慈悲且暗黑的男人。
沈章作为沈家的掌权人,见多风雨,即使面对司堇聿,也是谨慎多于畏惧,只是,这位山水不显的陆家主,却是让他心下一沉。
每每看到他的手里神秘的阿修罗子的佛珠,他都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信佛之人,偏偏给人一种蚀血而生的阴戾。
“刚刚,沈先黎来过?”陆修沉低眉,一手轻拈阿修罗子的佛珠。
沈章初见陆修沉,觉得外界所言不虚,那人积石如玉,上善若水,一尊普度众生造化十方浮屠的佛。
如今——
才知,大错特错。
沈章不想深究为何陆修沉一直跟墨姒颜一起,却对主厅的动静了如指掌,只是颔首,十分谦卑地说道:“正是。”
那是一种,俯首称臣的姿态,低到尘埃。
盛气凌人的沈少爷永远不知道,他的父亲,面对那个轮椅上的男人,多么低声下气。
“他对四小姐——”陆修沉气息清冽,至此一顿。
沈章一刹色变,颤声说道:“先黎对四小姐绝对没有任何意思!”
“陆家主,先黎虽然混账,不会没有分寸。”
沈章不知道陆修沉的意思,却很清楚,无论如何不能让沈先黎牵扯其中。
否则——
万劫不复。
闻声,陆修沉略一抬眼,那双浓重如夜的黑眸,像是瀚海之月,三分清冷,隐隐一分山河永寂的深沉。
他的慈悲,生于罪恶之城。
“如此,便好。”
陆修沉一手轻拈佛珠,看着沈章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很紧张?”
“没有!”沈章后背一寒,声音一下重了许多。
“你我之间,也算合作关系,既然如此,沈家主是不是应该信任一下陆某?”
沈章心下一紧,一时踌躇不语。
并非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陆修沉此人,十分邪门,他至今依然没有看清他一分。
陆修沉,一个不得不忌惮的男人。
“再者,沈少爷与三小姐关系匪浅。”陆修沉淡淡看他一眼,意有所指;“我与他之间,也算连襟。”
“不敢——”沈章垂眸,谨小慎微。
对此,陆修沉不置可否。
半晌,白檀香微微一沉的风里,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三十上下,眉目周正,气质斐然。
陆修沉的助理——卫珝。
不过,沈章却不知道,卫珝的身份,远非一个助理那么简单。
“家主——”卫珝悄无声息地走至陆修沉的身后,不说话的时候,气息内敛,存在感几乎为零。
显然,这是一个善于掩饰的男人。
不止一次,卫珝推着轮椅走过此地花木扶疏,沈章看着他的背影,修长端方,列松如翠,多看一眼,便似山岳一般,令他透不过气。
半晌,沈章回房。
苏莲说已经换了一身千山鹤的旗袍,褪了薄妆,脸上病容更甚三分。
“怎么不休息?”沈章走至床前,习惯性地把她的手攥在手里。
“等你——”苏莲说眉目一软,比起那个人前雍容不俗的沈夫人,多了一分烟水娉婷的味道。
闻声,沈章面色略微一怔。
尔后,手下力道紧了紧:“你不舒服,等我干什么?”
“莲说,早点休息。”说着,沈章抽手,顺便解下了月白的床帐,芙蕖的气息无声蔓延。
“今天,陆家主怎么说?”
“不曾多言,你也知道,那位虚怀若谷,一向难测。”沈章此言一出,倒是想起一事,眉目凝重:“不过,他提起了先黎。”
“他提先黎做什么?”苏莲说稍稍坐起,陆家主提起先黎,绝非一时兴起。
此前,陆家主来此,苏莲说都会在场,今日,纯属病中,不想冒犯了那位。
是以,她对陆修沉此人,不算陌生。
“不知——”沈章犹疑。
“那他说了什么,你说与我听听。”苏莲说不敢掉以轻心,实则,那位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于是,沈章复述了一遍陆修沉的话,一字不差。
“你说,陆家主不想先黎碰墨姒颜,究竟是因为叶家二小姐叶婠婠,还是,他的个人原因?”沈章一脸深思。
“我不认为,谁可以左右陆家主的意思。”苏莲说缓缓说道。
闻声,沈章似是不可置信:“那么——”
想到某个可能,沈章四肢百骸倏地一寒。
“不论如何,不是我们可以操心的事。”对此,苏莲说显然镇静许多。
不过,究竟是不是镇静,或许只有自己清楚。
半晌,沈章沉沉说道:“可是,陆家主最初,对她只是利用。”
“没有可是!”苏莲说声音略微一冷。
“那位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猜度一二。”
利用?
男人的利用,往往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沈章,陆家主亲自出手,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东西。”苏莲说的声音,有种虚无的味道。
沈章初时不解,尔后神色一凝,了然以后,则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悚然。
“只是,叶砚之会有什么东西,令陆家主不得不再三筹谋?”
沈章当年与叶砚之私交不错,但也止于私交,对于叶砚之的研究,知之甚少。
他说认识的是惊艳绝艳的叶家三少爷,而非科学院那个风华并举的第一院士。
“总之,不是叶家的东西。”对于这一点,苏莲说十分笃定。
“不然,他完全可以凭借叶婠婠的手。”沈章深以为然。
对此,苏莲说看法不一:“陆修沉想要什么,何必借谁的手?”
帝都盛传司家少主司堇聿暗黑非人,翻手云覆手雨的杀神贵公子,苏莲说以为,陆修沉不输那人。
而且,苏莲说没有接触司堇聿,她与陆修沉的几次交道,反而令她对陆家那位虚怀若谷的家主更加忌讳。
“你我做好分内之事,至于其他,不在考虑的范畴。”
墨姒颜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苍穹云渊之上,一个慈悲且血腥的男人,手握万千星辰,风云睥睨,在她耳边软语无声:我的星陨,暂时放你这里。
墨姒颜看不到那人的眉目,只有万千星辰,在他身后聚散成渊,浩瀚无极。
星云之巅,那是一个传说的王者圣殿。
星陨——
那是什么东西?
墨姒颜一瞬头痛欲裂,好像一根弦无声绷断。
半晌,恍然记起来自己接过苏莲说的一盏岩茶,然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墨姒颜并不认为苏莲说这么蠢,蠢到不加以掩饰。
所以——
究竟为什么?
墨姒颜看着微凉的万里天光,不觉已是一夜。
她的身上,依然是昨天那身复古的长裙,蝉翼轻纱,楚楚动人。裙摆上渐次转浓的八重樱仙气十足,束于不堪一折的楚腰一个软软的沙罗结。
只是,为何风里会有一分未散去的白檀香?
墨姒颜清楚,沈章和苏莲说并非信佛的人。所以,还有谁进了这里?
墨姒颜在等,至于等什么,暂且不知。
苏莲说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回床上,灼灼的桃花眼略显惺忪。
“阿颜?”
“苏伯母——”墨姒颜糯糯地唤一声,一脸无害。
“我怎么睡在这里?”
闻声,苏莲说自然而然地说道:“昨日本想让你试一试我的岩茶,不想,下人粗心,拿了安神茶。”
墨姒颜知道,苏莲说她有轻微的神经衰弱,睡眠不好,是以,夜夜都需一盏安神茶。
她的安神茶,都是中医调配的古方,里面自然会有一分两分的药性。
只是,不至于。
墨姒颜暗暗思量半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原来这样,难怪睡得这么好。”墨姒颜眉眼弯弯,软软地说道。
现在,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
墨姒颜一直不解,苏莲说和沈章为何对自己那么看重,至少表面如此。如今,牵扯出了第三人,不禁很想知道,那个或许驱策沈家的人,究竟是谁?
“我让下人准备了衣服,你先收拾一下,然后跟苏伯母一起吃早餐?”苏莲说一脸慈和,似乎昨夜,什么事不曾发生。
“好呀,苏伯母等等。”墨姒颜眉目灼灼,声音十分甜。
苏莲说一走,墨姒颜眸色倏地一敛,不复此前软腻生香,颇有一分非关风月的冷。
还有,那么一种生杀予夺的漫不经心。
苏莲说不知,她早已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墨姒颜。
昨夜,那个并非窃玉偷香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