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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霍克利事后回忆起那天晚上他裴湘之间的谈话,心里面是充满一古怪而纠结的复杂情绪的。
他不后悔直接揭费拉斯布坎南的真面目,只是遗憾自己的表述方式不太妥当,以至于让那个失忆了却偏偏十分好强有见的姑娘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误解。
当然,他是在稍晚一些时候才琢磨明裴湘的思路与逻辑的,而在当时的现场,也就是他听完裴湘的那些不服输的“宣言”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弄明她的重点是什么。
他只记得,在误解裴湘“非常希望”成为费拉斯喜欢的那类型的女人后,心底突然冒出来的嫉妒之火烧掉了他平常惯有的冷静与从容,也烧掉了他彬彬有礼的绅士面具。让他表现得犹如一个喜欢心上人斗气吵嘴的莽撞傻小子一般,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再次回忆起昨天晚上的那些言谈,仰躺在沙发上的卡尔·霍克利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如果时不是清晨的话,他特别想喝一大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来冷静一下……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应的:
“容我提醒一句,安妮小姐,即使努力做出了某改变,好吧,假设的改变很,嗯,成功,啧,最后成功嫁给了费拉斯那样的男人。可我也敢打赌,一定不会得一个忠诚专一的丈夫的。劳伦斯·费拉斯不可能为了妻子家庭放弃寻找新鲜刺激的。即使家里的妻子再完美,也阻止不了一个男人的三心二意,也阻止不了一个英格兰贵族继承祖祖辈辈沾花惹草的传统。”
这番话倒是没有再次刺激裴湘的好胜心,反而让她稍稍冷静了下来。
她好奇地打量冷峻深沉的霍克利,终于意识,这位先生其实是有些讨厌劳伦斯·费拉斯的。
也就是说,他之前的那些话,应该是在针对嘲讽费拉斯之流在男女关系上的混『乱』随便,而不是在小瞧她的成长潜力为美少女的魅力。
想明了这一点,裴湘的心情立刻变好了,思维也跟活跃起来。她敏锐地察觉,她的朋友霍克利先生时正处于一比较难得的情绪外『露』状态,应该比较容易说些真正的心里话……
“霍克利先生,我很感激对我的提醒与忠告。”
裴湘努力压下想上翘的嘴角,眉目间划过一丝慧黠。
她决定抓住这个少见的机会,不为了探听重要的机密,只为了以后这位先生吵架争论的时候多些“把柄”,于是便有些做作地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十分忧愁地说:
“虽然说世如,甚至,还会有人瞧不起不找情人的男人,讥讽他们缺少魅力不够成功。但费拉斯先生应该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丈夫的。他会懂得如何爱护自己的妻子的。”
听裴湘竟然为费拉斯辩护,霍克利嗤笑一声,犀利评价:
“尊贵的准伯爵费拉斯先生已经习惯于爱护别人的妻子了,他大约不会分给自己的妻子太多的关注。”
“真的吗?霍克利先生,这样不信任费拉斯先生,是因为觉得自己也做不吗?”
“我当然可以做,”霍克利认真为自己辩解,目光灼灼,“我更希望拥有一个比较传统的家庭模式。没有情『妇』,也没有情夫,没有貌合神离,没有同床异梦,夫妻二人彼扶持,能共享金钱权势,也能共同承受苦难与危机。”
这番剖让裴湘稍稍愣了片刻,波流转间,她下意识地收起了之前那个捉弄打趣黑发先生的想法,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第一次,在面对卡尔·霍克利的时候,她感了莫名的紧张毫无缘由的腼腆忐忑。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两人单独谈话的时间太长了,男爵夫人适时地过来打断了裴湘霍克利之间的讨论。
而霍克利在注意有外人靠近后,终于适当地找回了部分冷静与智,重新展现出了矜持有礼的绅士风度。
随后,他同丹宁男爵夫人聊起了另外的轻松话题,而裴湘也自然而然地更换了聊天对象……
时间转回现在,也就是晚宴后的次日清晨。
时坐在沙发上陷入回忆的黑发先生懒得继续回想两人分后的场景,他抬手接过勒杰递过来的蜂蜜柠檬水,面无表情地喝了小半杯。
“昨天晚宴时最后上的那甜点挺不错的,家里的厨娘知具体做法吗?”
“也许艾莫尔太太愿意研究一下那甜点的做法,”勒杰想了想,答复,“另外,我可以一丹宁男爵府的管家莱尔先生,看看那甜点的烹饪食谱是否是需要严格保密的。”
“如果不是那一定不能外传的食谱,就花钱买下来,然后让艾莫尔太太尽快学会制作那甜点。等以后有机会宴请安妮小姐了,就做那个。”
“是的,先生。”勒杰了然地点了点头,暗自觉得自己对雇坦那些关于砖头枪支的故事的时机更近了。
一无所知的霍克利喝掉剩余的柠檬水,感觉头脑更加清醒一些了,便继续吩咐:
“帮我注意一下劳伦斯·费拉斯的程,记得提醒我去见他。我需要从他那里弄一张今年的四月舞会请柬,就这一两天,要尽快。”
勒杰诧异:“之前费拉斯先生提过四月舞会的事情。”
——但没有搭腔。
“发生了一点小意外,”霍克利叹了一口气,“我认为还是有必要亲自去参加阿德莱德伯爵府的舞会的。”
勒杰应了一声,记下霍克利的吩咐,细心补充:
“我费拉斯先生的贴男仆关系不错。两天前的一次闲聊,他提过费拉斯先生现在很『迷』恋一个叫做柏妮思的情人,每晚在沃克曼宁俱乐部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我知了,不一定非得去俱乐部里费拉斯谈事情,”霍克利淡声,“有那个叫做柏妮丝的女人在场也好,话题更容易往舞会方面引导。”
勒杰点了下头,随即看来一时间:“先生,该下楼用早餐了。今天上午会有两位客人来访,分别是安德鲁·贝恩勋爵格林兰德造船厂的科迪先生。”
“吧,我很期待科迪先生见面,”霍克利起,“对了,勒杰,把今天的日程表给我。”
“好的,先生。”
——*——
晚宴后的第二天,裴湘一直假装没有察觉男爵夫人等待邀请函的急切心情。
她抱一书窝在温暖明亮的起居室内,表面上是在认真阅读,实际上是在琢磨赚钱的办法。思考了一阵子并写了两页纸的设想后,她始研究晚上的计划,以及之后的一些动。
全神贯注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直朱娜进来提醒裴湘,洛塔罗斯夫人约定的时间快要了,她才恍然发现过去大半日了。
“我这就去换衣服,今晚穿那件腰部有小褶皱珠串的一字肩裙子,再搭配一条同『色』系的薄纱披肩吧。”
裴湘起,先把写满字迹的纸张细致折好,然后才朱娜一起离起居室。
一个小时后,精心打扮过的裴湘坐上了洛塔罗斯家的车子……
——*——
科泰尔顿剧院大门前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今晚即将首演的新剧目《芳踪难寻》吸引来了许多这家老牌剧院的忠实观众,阿德莱德伯爵夫人就是其一位。
只是今晚,在剧院大舞台正式拉帷幕之前,伯爵夫人的包厢就先发生了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小『插』曲。
刚刚入座的阿德莱德夫人接侍者通传,说是丹宁男爵的长女安妮·戴维斯有事要见她。
“请戴维斯小姐进来。”阿德莱德伯爵夫人温声。
裴湘进专属于阿德莱德伯爵夫人的包厢后,看的就是一位笑意盈盈的雍容贵夫人。她了一个礼,然后在伯爵夫人的示意下坐了她的斜对面。
几句简单的寒暄过后,裴湘直接说明来意:
“我洛塔罗斯姨妈来得稍早一些,去女宾休息室整仪表的时候,在廊里无意间发现了这条手帕包裹在里面的宝石袖扣。
“阿德莱德夫人,我看上面的缩写与徽纹标志,认为非常有可能是费拉斯家族成员遗失的,正好得知夫人在包厢这边,就送过来了。希望我没有认错。”
说话,裴湘从小巧的手包里取出一方明显是男士使用的素面刺绣手帕,递伯爵夫人面前。
阿德莱德夫人接过一看,马上认出了这是她长子的东西。手帕是定制的,布料绣工都独具特『色』,算得上是费拉斯家族专用,外面很难模仿。而手帕一角的精美刺绣缩写也正好劳伦斯·费拉斯的姓名首字母相对应。
“多谢戴维斯小姐,这条手帕应该是我大儿子的。”
阿德莱德夫人含笑谢,心里却猜测,既然是在人来人往的廊里捡的,那就说明丢失不久。但长子劳伦斯今天并没有来剧院,所以,这大约是儿子的哪位已婚情人不小心遗落的。
裴湘嫣然一笑,眉目间含一丝单纯稚气,她语气轻快地说:
“既然手帕是费拉斯先生的,那这条手帕在一起的袖扣也肯定费拉斯先生有关了。我在上面发现了费拉斯家族的家徽纹路。说实话,如果只有这条手帕的话,我就托这里的侍者转交了。”
伯爵夫人取过宝石袖扣端详了一会儿,才恍然:
“应该也是劳伦斯的。我记得他戴过这个,好像是前几年的一份圣诞礼。这样吧,我回去劳伦斯,如果我记错了,再通知戴维斯小姐。”
裴湘微微颔首,没有提出异议。
她心知这些确实就是劳伦斯·费拉斯的东西。
在给费拉斯他的贴男仆当跑腿的那个晚上,她亲见醉酒后放浪形骸的费拉斯扯衬衫并甩掉了这枚袖扣。
之后,这枚袖扣被那个叫做柏妮丝的情『妇』故意踩在脚下面,背房间内的几人踢了地毯边缘的缝隙。
柏妮丝以为大家都忙于照顾手舞足蹈的费拉斯而不曾留意她的小动作,却没想那时候的裴湘正在认真观察费拉斯的穿戴装细节,因,柏妮丝藏宝石袖扣的小动作恰好被裴湘瞧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等甜媚笑的柏妮丝被费拉斯搂抱去了卧室后,裴湘就迅速捡起了那枚袖扣以及遗落在一旁的手帕,并打算一起交还给失。
不过,她打算用一个比较特殊的方式归还失。
例如现在,把儿子弄丢的珠宝还给他的母亲。
裴湘见阿德莱德夫人收下了手帕袖扣,就立刻起告辞准备离,看上去丝毫没有想借事拉进双方关系的意图。这让阿德莱德夫人感有些意外。
说实话,她原以为这位戴维斯小姐是打算借归还品的名义来套近乎的。因为自从他们家透『露』出长子劳伦斯娶妻成婚的宽松条件后,几乎每次出门,她都要“巧遇”一两位未婚姑娘。
对,阿德莱德伯爵夫人一始还感有些新奇,但最近这一两年,她已经感有些厌烦了。
当然了,各五花八门的“巧遇”,像戴维斯小姐这拥有极为正当由的,并不多见。毕竟不是人人都拥有捡费拉斯家的小件的好运气。
“之后得让管家准备一份精美的感谢小礼,”阿德莱德夫人暗忖,“应该是我多虑了。捡什么东西当然得看运气了——尤其是捡劳伦斯的贴私人品,哎,这事提前谋划的可能『性』很小。”
然而,伯爵夫人的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听安静的包厢里响起了明显的布料断裂拉扯之声,紧接,就是小珠子落地时的清脆弹跳声。
“嘶啦——叮咚——咚咚——咚——”
正转往外的裴湘一下子就僵住了形。
半晌,她缓缓抬手『摸』了一下礼服裙后腰珠串连接的位置,果然,那里的布料线了。不仅裂了一个一指宽的口子,那附近造型别致的小珠串也脱落了一部分。
阿德莱德夫人:……
好吧,她现在倒是非常相信戴维斯小姐不是有意接近并讨好她的了。
“这姑娘现在确实有了不得不暂时留在包厢里,并我单独相处一段时间的由了,不过,腰部挣布料这个由……”
嗯,虽然明人都能看出来,以戴维斯小姐的纤细腰肢来说,崩坏布料的可能『性』极小,原因应该还是出在礼服上。可对于一位讲究优雅仪态的淑女来说,这可当真算是出糗了。
伯爵夫人深信,凡是想嫁给她的长子的未婚淑女,都不会动采用这荒唐手段借机自己套近乎的。所以,戴维斯小姐的运气,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好意思,阿德莱德夫人,请允许我再多打扰一会儿,”礼服线的裴湘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虽然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能麻烦夫人派人去我姨妈洛塔罗斯夫人说一下我的情况吗?”
阿德莱德夫人自然不会让一位淑女穿腰部布料断裂的礼服裙离她的包厢。于是,她连忙用包厢里的纸笔写了一封便信说明情况,折好后交给门外等候的侍者,让对方把信件交给另外包厢里的洛塔罗斯夫人。
“戴维斯小姐,请留下来陪我一起欣赏今天的新剧目吧,”伯爵夫人体贴地给出了裴湘留下来的充足由,“有时候一个人看演出也挺无聊的,就希望边能有人我一起讨论几句。”
“真好,夫人,我要向上帝祈祷,希望我的短暂陪伴能稍稍回馈几分的善意体贴。”裴湘感激一笑,眉目间盈满真诚。
阿德莱德夫人摆了摆手,温声:
“戴维斯小姐帮忙送回失的举动,同样是十分体贴并充满了善意的,因,能帮,我感非常高兴。”
裴湘眉弯弯地“嗯”了一声。
她取下肩上用来搭配的薄纱披肩,斜缠在腰间,随手系了个还算别致的结。
勉强遮住了后腰处断裂的口子后,她才返回原来的位置重新坐下,始伯爵夫人说起即将上演的新剧《芳踪难寻》……
等洛塔罗斯夫人亲自带女仆送来裴湘的替换礼服遮挡用的长外套时,伯爵夫人裴湘已经相谈甚欢了,连舞台上新上演的音乐剧都没怎么留意,因为语言才华出众的阿德莱德伯爵夫人欣喜地发现了另一个非常有语言天赋的年轻人。
她对裴湘讲起年轻时候陪同阿德莱德伯爵在国外展外交活动的精彩日子,每说起一个国家,她就忍不住说几句那个国家的语言。而裴湘则可以迅速记住她的发音语调,轻松记下她说过的外语。
伯爵夫人一始只以为裴湘之前涉猎过那几门语言。可是后来渐渐发现,裴湘其实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语,她就是凭极其出『色』的语言天赋现学现说的。再加上得知裴湘之前失忆过,差点儿连怎么说英语都忘了,伯爵夫人的教学兴趣就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终止回国后无所事事的状态了,她有一所学,而裴湘一点就通,简直就是绝配。
与同时,裴湘也感有些惊讶。
她知伯爵夫人年轻时陪为外交官的丈夫访过不少国家,并且精通多国语言,也知自己挺有语言天赋的,就想制造一个机会留在包厢,然后通过语言这个共同爱好拉近彼的距离,从而趁机获得一张四月舞会的邀请函。
但她没料伯爵夫人的才华比外界传的还要出众,也没有料伯爵夫人这样……孤单。
望拉自己的手侃侃而谈的阿德莱德伯爵夫人,望她那张不再年轻的面庞上的真心欣慰笑容,裴湘知,自己今晚肯定能够得一张四月舞会的邀请函了。
可是,她忽然不想继续欺瞒她了。
她要直接说出自己今晚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