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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什么。
别哭么?
唇瓣发着颤艰难地蠕动,温池想说什么,然而喉间好像突然被棉花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他究竟想说什么呢。
她低眸,眼睫止不住地发颤,眼前始终暗色一片,看不清他的脸。她的手指动了动,试图摸什么。
可是,手指很黏。
还很烫。
血……
她想起来了,是血。
他的血。
很多。
一个哆嗦,身体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冷,胸膛剧烈起伏,温池张嘴,费力仓惶:“二哥……”她浑身都在抖,“二哥!”
“池池!”
“啪”的一声。
灯光骤亮,暗色被驱散。
刺眼。
温池本能地闭上眼睛,有脚步声朝她奔来,她再睁眼,心脏猛然重重一缩,呼吸好似被掠夺。
她看到了——
满地的血,悄无声息地漫在浅色的地面上,一浅一深,竟融合成了诡异的刺目鲜红。
他就倒在血泊中,倒在她身旁。
灯光很亮,照着他的脸格外寡白消瘦,他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可他垂着的那只手又似乎想握住她的。
他死了么。
温池怔怔的,极为吃力地僵硬转头,模糊地撞入温靳时凝重的深眸里,她想问,想说什么。
倏地,像有什么蛰了下她的心脏。
有点儿微微的疼。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没两秒,空气像是变得稀薄,呼吸渐渐困难。
难受。
她本能地想抓住什么。
“没事,救护车马上到,”有声音在她耳旁说,跟着,她的脑袋被按上胸膛,眼睛被遮挡,“别怕,池池别怕,不会有事。”
视觉缺失,血腥味比方才更浓,艰难呼吸间尽是这个味道,更像是侵入了每个毛细孔中,挥之不去。
想躲,却不能。
她的身体全然不受控制地发抖。
多久了?
救护车来了么?
指尖无意识地紧攥温靳时的衣服,她努力想要发出声音:“二……”
“这里!快!”
突然,有声音响起,音量大语速快。随即,是脚步声,一阵阵的,沉而急促,不止一个人。
“担架!”
“小心!”
一股强烈的酸意在这时猛地冲上鼻尖,眼眶亦酸热,温池急急睁眼转头。短暂的视线模糊,她看到他了无生气地躺在担架上远去。
还看到了……
戒指。
染满了血的,戴在他指间的那枚戒指。
莫名的,视线再一次模糊。
她眨了眨眼睫,想看清楚些,却仍不清楚。她抬手想揉眼,不想却将血揉上了脸,沾上了睫毛。
隔着血珠,她竟诡异地极为清楚地看到医生的神情极端沉重,像是不忍,又像是哀伤。
空气好似都是紧绷焦急的。
为什么?
脑中轰的一声,她张嘴想问,胸口突然阵阵犯呕,血腥味刺鼻,她想吐,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俯身的姿势是僵硬的,猛然间,她的身体费力地支撑着站起来,无力发软的双腿急步往露台方向跑。
“池池!”温靳时跟在她身旁,护着她,寸步不离。
温池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露台外,暴雨如柱,冲洗着大地。
雨雾弥漫,乌云层层堆叠,黑压压地笼罩整座城市,像在告诉世人还会有更大的雨砸下,压抑得叫人无法喘气。
她看到救护车在这样的暗色中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明明隔着玻璃,警笛的高音却仍漏了进来,异常刺耳。
像催命。
呼吸屏着,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按着玻璃,极重的力道,使得指尖泛起了白。
很快,车不见了。
她转头,唇瓣不受控地颤抖,小幅度的一张一合竟也费尽仅剩的所有力气:“二哥,他……”
她想问,他会死么。
可她到底没等来温靳时的回答,在剩余的话努力想出口的前一秒,眼前一黑,她昏了过去。
*
温池做梦了,一个久违的梦。
梦里,她独自走在好似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没有光亮,没有人。走着走着,她听到海浪拍打石头的声音。
她到了海边。
深海幽暗,明明应该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偏偏看到了有人站在海里朝她伸手,朝她笑,温柔蛊惑:“跳下来啊。”
她情绪不对,足尖动了动。
那个声音夸赞:“对,继续。”
她突然僵住不再往前,那只手一下变得很长,朝她而来,用力地抓住她手腕,誓要将她拽入海底。
她不肯,那只手用力。
她呼吸微促,挣扎,同一时间,她感觉到脚下开始了震动。低头,就见土地有了裂缝,一寸寸地扩大。
那笑容缓缓地变得阴森可怖,好像在说:“你还是要下来的,逃不掉的。生了病,这就是你的归宿。”
不是。
她在心底无力地喊着。
可是,她好像控制不了。
“温池。”
突然,有温柔的声音坚定地在唤她。
脚下的缝隙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她僵住,呼吸滞了滞,循着声音转身——
起先,仍是满眼的黑暗。
但两秒后,黑暗被一点点地无形劈开,有一丝亮光逐渐清晰,仿佛披荆斩棘寻她而来。
她看到了一条路。
从她脚下蜿蜒至亮光那的路。
路的尽头。
是……厉肆臣。
他朝她奔来,牢牢抓住她的手,将她从海里那只手中夺了回来,让她免于海水的吞噬。
他望着她,说:“别怕,我们回家。”
她恍惚。
他准备带她走,可下一秒,变故突生,脚下崩裂,他猛地将她推到安全地方,而他自己……坠入裂缝。
他飞速往下坠的时候,海水朝他淹去,她看到他的口型对她说:“回家。”
他扬起唇角,对着她笑,就像刀插入他血肉里后一样,笑着对她告别:“我只爱你,永远爱你。”
话落,他彻底消失。或者说,死了。
就在她眼前。
……
温池是被惊醒的,最后那一幕太过真实,真实得直击灵魂,以至于她睁开眼,胸膛止不住地起伏,本能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眼前模糊,她闭上眼缓了又缓,直至气息渐渐平复她才重新睁开,双手跟着撑起,她想起身。
一双手快她一步将她扶起,把枕头塞在她背后让她靠着。
眼睫颤了颤,呼吸屏住,她仰起脸,看清楚是二哥温靳时,而这里,不是她原本的房间,是客卧。
“二哥。”她努力说话,嗓子哑得厉害。
一杯温开水递到她嘴边,温靳时在床沿边坐下:“喝点水。”
她想自己来,但想抬手才发现没什么力气,于是只能让他喂。小口小口的,她喝了小半杯。
“还要吗?”
她摇头。
玻璃杯被放回床头柜,她看着,低下了头,声音很轻很低:“二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温靳时的手僵了僵。
胸腔前所未有的酸胀,他克制着,伸手帮忙捋了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低哑的嗓音很温柔:“说什么傻话。”
温池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然而脑海中却在清晰重复醒来前的那个梦。
她攥紧指尖又松开。
有些话在舌尖转了好几个弯,最终,她只是说:“我想去洗手间。”
“我叫阿姨进来。”温靳时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能猜到他是怕她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温池到底是没拒绝,等阿姨进来,她在阿姨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洗手间。
准备洗手时,她微怔。
现在她的手指上已经没有了血迹,可昏过去前,她记得清楚,自己满手是血。
是……他的血。
匆匆垂下眼睫,她挤上洗手液一根根地清洗。可明明没有了血,血腥味却仍存在,甚至于她好像又在水池里看见了血。
她动作猛地顿住,急急后退了步。
“四小姐,怎么了?”阿姨在一旁担心地问。
温池张了张嘴,最终,摇头。
走出洗手间,她看见温靳时修长身形立在窗边,在接电话。第一时间听到声响,他转身,目光将她锁住。
她知道,他很担心她,是打算一直陪着她守着她的。
温池站在了原地。
喉间像有东西在挤压想要冲出来,半晌,在温靳时结束电话时,她到底还是挤出了声音:“二哥……”
可那句想问的话……
“换衣服。”温靳时打断了她。
她看向他。
温靳时是第一次见到她此刻的模样,虽然暂时从危险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但人看着有些少见的脆弱。
他走到她面前,镜片下的眸色晦暗不明,说:“我们去医院。”
现在早已是深夜,去医院,不可能是带她看心理医生。
温池低眸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发不出声音。
*
雨已经停了,接连两天的暴雨带来温度的骤降。
车停在了盛庭私人医院地下停车场,夜风顺着车窗缝隙钻入,有些冷,冷得像是要刺入骨血中。
一路沉默的温池坐在后座,垂着眸,久久未动。
直至温靳时低声说:“走吧。”
她恍若惊醒。
指尖攥着安全带,她的唇几度扯动,可到最后,仿佛有东西一直堵着喉咙,始终发不出声音。
安全带解开,门被打开,她沉默地下车,沉默地任由温靳时小心牵着手腕走向电梯。
红色数字最终在某一层停下不再跳跃。“叮”的一声时,她的眼皮也跟着跳了下,而后,她被温靳时牵着出去。
走廊很长,分外安静,安静得有些叫人透不过气。
她突然站定,不肯或者说不敢继续往前。
温靳时侧眸看着她。
须臾,他松开手:“前面就是,二哥在外面等你。”
温池呼吸渐紧。
她不动,低垂着眸,盯着整洁明亮到几乎可以倒映人脸的大理石地面,终于把那句话问出了口:“他……怎么样?”
温靳时只说:“进去吧。”
嗓音很低。
温池忍不住看向他,梦里厉肆臣死在她眼前的那一幕再度清晰浮现。指尖无意识攥住,良久,她抬起有些僵硬的脚。
握上门把,转动。
她踏入病房,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个陌生男人。
盛庭医院的高级VIP病房堪比奢华公寓,是个小套间。她进入时,男人笔直地站着,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听到声响,他转过了身。
四目相接。
男人眸色黯淡无光,嗓音偏哑:“你是温池?”
抿着的唇张合,温池背脊绷紧:“嗯。”
男人打断了她:“来看厉肆臣?”
她松开指尖,咽了咽喉,目光像看着他又不像:“他……”
“来晚了。”
很淡的三字。
她的喉间骤然发紧,梦中画面诡异地又冒了出来,她遏制着,勉强扯动唇角:“什么意思?”
男人沉默地看着她,眸光再黯。
好一会儿。
“他死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