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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所在窟的位置属于中高处,为了节省电源，炎拓暂停推进器，尽量顺着水流借,踩动脚蹼,缓缓升到聂九罗身边。
他先她咽喉部位。
真好,对比孙周的“缺胳膊”，她的伤应该属于小伤了，经长好。而且，因为她本身的肤『色』就很白,后长出的部分跟先前的,并没明显的『色』差。
她是在呼吸,只不过很慢,这让炎拓起养生功法里常常提到的“龟息”，传说中，把呼吸调理如龟,即不饮不食都能长寿、长生。
炎拓的脑子里闪过好多实际的问题。
——怎么把她带走呢？从这层皮膜里剖出吗？应该不可，剖出的话,她没法呼吸了吧。
——那只能连这层皮膜一起带走了？也不能贸贸然带上去,她现在未必离得了水,万一一出水就迅速干瘪萎缩,那就糟糕了。
炎拓小心地伸出手，顺着肉膜和窟壁连接的部分往内摁抠，他的本意是试试这肉膜是否易扯易拉，结果让人失望：这肉膜软归软，也颇弹『性』，但完全不像可凭蛮撕开的。
那试试刀呢？
炎拓从臂上抽出潜水-刀，这种刀是专为蛙人配备,可刺杀凶猛的水鳄，也能迅速割断韧『性』极强的绳索。
他把刀尖对准肉膜和窟壁之，刺入，然后往下划割。
万万没到，还是不行，锋利的刀刃过处，似是割出破口了，但那破口肉眼都乎捕捉不到的速度迅速愈合。
至柔至刚，至软至强，这女娲肉，居然是破不了的？
炎拓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算什么？如果根本突破不了，那聂九罗得永生永世困在这窟里、成为一尊活死人的造像了？
残压计和计时上的数值还在变换，炎拓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颗心激烈猛跳，避开聂九罗的身体位置，疯狂地继续试刀，又一再粗鲁地伸手去撕抓，正头脑发热，突然察觉到，身子一侧，似乎巨大的暗影当头罩。
炎拓打了个激灵，浑身的血一下子凉了。
这一凉，脑子也终于静了。
一路过，水下都是相对宁和的，即生物，也是那种乎可忽略的浮游类，连稍微凶恶一点的水禽都没——但这种巨大的暗影，再加上还是缓缓移过的……
乐观点，是大型的水藻恰好漂移了过，但这可能吗？
余蓉的话忽然又在耳边响起。
——我跟你说啊，涧水不是人工湖，里头不长小鱼小虾，万一史前巨鳄什么的……
炎拓近乎僵直地、缓缓转过了头。
是蛇。
又或者说是巨蟒更合适吧，通体莹白，因为蛇鳞泛亮，所这白趋近于生铁似的那种亮，而且，这蛇居然长了个头……
炎拓脑子里一空，整个人都木了。
聂九罗的位置经是在窟的中高处了，但这蛇是从更高处潜下的，蛇身拱起，居高临下，虽然是缓进，但无声胜声，声势极其骇人，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给吞了。
还，他清楚了，不是蛇长了个头，而是，这是条蛇，只不过，蛇身的下半截是交缠在一起的，蛇尾完全隐在高处的一个窟里。更叫他手足冰凉的是，这个蛇头，都酷肖人脸。
人蛇？世上这种品种吗？可能吧，不是说，大千世界，无奇不吗。
他听说过人蜘蛛，据说本还一种人鲤鱼，被『政府』列为受保护动物。
腰上的牵绳忽然一紧，但炎拓身子一动不动，他怕稍异动，就会引巨蛇的攻击。
——传说中，女娲人蛇身。不过也说法，所谓的蛇，只是女娲的坐骑、守护兽。会不会是女娲肉身坍塌，这蛇却始终守护？
——他直觉这蛇，是被他引出的。因为他在疯狂破坏封住聂九罗的肉膜，从另一个角度上说，那肉膜，也算女娲的肉身吧。
——这蛇会勃然大怒，一口吞了他吗，他这身量，怕是抵不住。不过，女娲从主“生”，是护佑生灵的，物似主人行，他或许，还那么一丢丢能活命的机会？
炎拓的手一松，那把潜水-刀落了下去，直直沉入河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近乎死寂的对视中，蛇身开始缓缓收回，只蛇头上的人，如张悲悯的脸，离他越越远，中隔着漾动的水纹，真让人怀疑，这一幕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
自炎拓下水进洞开始，余蓉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焦躁中。
他下河倒还好，河上没“盖子”，一旦出了状况，迅速浮上就是，她和雀茶在岸上，也能尽快接应，但进洞就不一样了，还要往里进四分钟那么久。
她着牵绳的绳团随着时的逝去一点点没入水中，忍不住跟雀茶发牢『骚』：“这万一，水里史前巨鳄……”
雀茶说：“可不是么，一口就没了。”
余蓉瞪了她一眼，她就怕出这种事：到时候收回的，是截空绳头，那就悲剧了。
不远处传扒拉声，蒋百川又了：之前，他的觅食地主要在黑白涧里，那里的生物，可比涧水这一边要丰富。不过这天，这头更胜那头，因为人投食。
吃现成的，总比辛苦搵食要自在。
可巧，不久前孙理他们刚送了一拨物资进，而且，因为知道蒋百川经常在这头出现，送东西的时候，会特意搭上还算新鲜的肉骨。
余蓉在物资堆里扒拉了一阵，拎了条羊腿扔过去。
蒋百川得了羊腿，欢欣雀跃，拖到一边大快朵颐去了。
雀茶盯着黑黝黝的洞口，突发奇：“哎，你说，夸父七指，七个出口，一个始终没找到，会不会是这条涧水啊？”
余蓉皱眉：“不是吧，这算什么出口。”
雀茶劲了：“不是啊，地枭轻易死不了对不对？连脑袋没了都能再新长一个出，那也肯定淹不死，它们完全可被水冲着，一路冲去黄河、再入海。万一被打捞上、活过了，那也算是‘出路’啊。”
余蓉瞥了她一眼：“这出路是不是也风险高了，哪那么容易就被打捞出了？再说了，漂在水里，它就是一块无知无觉的大肉，水里吃人的鱼可不少。”
没等漂出个眉目，就被鱼群分而食之了。而且，就算漂出去了、运气极好被打捞上，没女娲像转化，见了光的地枭，又能活多久呢？
雀茶若所思：“也是。”
说到水里“吃人的鱼”，余蓉重又焦虑，时，过去四分钟了。
但牵绳的绳团，还在不断入水。
余蓉咽了口唾沫，点沉不住气：“怎么还朝里进呢？”
论理，只要炎拓转向折返，这绳子就该停了。
雀茶也点紧张：“是不是他在下头发现什么了？”
可能，炎拓应该知道时的重要『性』，到点不返，很可能是什么发现。
余蓉催促雀茶：“先把火生起，在里头泡这么久，回得冻成冰棍了。”
雀茶应了一声，起身从小拖车上往下搬木柴片，余蓉继续盯着牵绳，同时对比时，然后不断『舔』着嘴唇：不能再往里进了，虽说起只是多进了分钟，可推进器没电了是小事，关键是气瓶，在水底下没法呼吸，那可是分分钟就要命的事。
雀茶觑到余蓉脸『色』不对，也点慌：“要么……把他拖回？”
余蓉苦笑：炎拓经下去那么远了，人正常走路的话，一小时能走三四公里，在水里可能会慢点，但三公里总是的——她又不是金刚，让她只凭一根绳，去硬拖一个三公里、浸在水里的大男人，还是逆流，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正急得额头渗汗，牵绳拖抖了一下，终于不动了。
余蓉如释重负，回头又吩咐雀茶：“汤水也先煮上，等他出，刚好能开餐。”
边说边站起身，一点点往回收绳。
收着收着，手上微微一绷。
余蓉心头一震，为了佐证，她还狠拉了一把。
还是绷着的！
大意了，绳是停了，但人没往回走，这是……出事了？
余蓉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就势把牵引绳在肩颈上绕住，尽浑身的气向后仰。
雀茶正生着火呢，见势一惊：“怎么了？”
余蓉没吭声，过了会，绳子略松动，这应该是那头在往回返了。
这时候才回？余蓉声音都变调了：“过去多久了？”
雀茶赶紧表：“五二分钟。”
五二分钟，完蛋了，四分钟的单程，硬生生被炎拓多拖了二分钟，就能他能闭气四分钟，那还八分钟呢！
如果没助推或者助拉，炎拓必死无疑了！
余蓉吼雀茶：“别烧火了，赶紧过帮忙！”
雀茶三步并作步过，帮着余蓉一起拉绳，她一颗心抖索索、手臂也发颤，只觉劲还没没得及使出去，绳子又松了。
不能这么原地站着拽拉，因为炎拓是在返程中，绳子本就是一再松落的，而且……
雀茶提醒余蓉：“咱们使的和他一个方向，才能效果吧？”
她们站岸上，使的方向和炎拓的返程方向是夹角的，中学物理学过，这样的话，会被分散。
余蓉秒懂，四下张望过后，步冲到小拖车前，又踹又蹬，下就把小拖车的一只车轮给搞下了，同时嘴里嘬哨，哨声极其尖锐。
不远处，刚啃完羊腿、满意非常的蒋百川浑身一凛，连蹿带跳着奔了过。
余蓉顾不上交代什么，一刀断了牵引绳，把车轮串到绳上，同时抓住绳头，在蒋百川健硕的上身一再绑绕，打了个结实的结。
再然后，她抓起车轮，步飞窜到河岸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紧接着，哨声自下方传，蒋百川如闻号令，精神为之一振，前爪着地，喉嗬嗬作响，飞一般地沿着河岸、朝反方向狂窜出去。
雀茶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趔趄着奔到河岸边去。
余蓉正不断踩水、浮在水中央，手中稳着那个车轮，如扶方向盘，那根牵引绳穿过车轮，绷得犹如弦紧的同时不断回收，在水上激出一条笔直的白『色』水花。
雀茶恍然大悟。
那个车轮是定向的，这样，余蓉和炎拓之就是一条直线，拉施加上去，可保证炎拓一路笔直回返、不走偏。至于蒋百川，起到的是“纤夫”的作，他如今吃得膀大腰圆，兽化之后又蛮无穷，疯跑起，那拉可绝不含糊，比个余蓉加起都给。
那头推进器，这头又在帮着拉，足帮炎拓“抢”回不少时了！
……
约莫半个小时后，牵引绳险些磨断的当口，炎拓终于出现了。
他还扶着推进器，但光从身姿形态，得出经筋疲尽，余蓉松了车轮，猛扑了下水迎过去，一把掀开炎拓的罩。
眼见他脸『色』青紫，再多秒，估计就会双眼翻白了。
余蓉怒从心头起，正要大骂他句，整个人身不由，抱着炎拓一起被拉出好米远。
原是她忘了嘬哨把蒋百川叫停，但蒋百川经狂蹿下去这么远了，估计嘬了也听不见，余蓉尽气抽刀断了绳索，和炎拓团团在水里打了个转之后，终于停下。
炎拓大口喘气，头晕目眩，余蓉累得靠不了岸，声音倒还中气足：“你特么不知道到点就要返程吗？这要是没小车轮、没蒋叔，你丫死挺了知道吗？”
炎拓虚弱地抬起头着余蓉，着着，忽然笑了。
他说：“余蓉，我找到阿罗了。”
***
篝火侧畔，炎拓裹着条大『毛』巾，抖抖索索喝完一碗热乎的羊肉汤，也讲完了这一趟下水的经历。
余蓉听得咋舌，到末了居然兴奋得很：“还这种地方？”
特么刺激了，水下石窟，活死人造像，双尾交缠的巨蛇，这可是花再多钱跑再多地方都不到的奇景啊。
雀茶这半年一直跟着余蓉东奔西跑，对她的脾『性』也『摸』得差不多了，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转的什么念头。
她给余蓉泼冷水：“你就算了，你闭气还不如炎拓呢，你下去了，谁拉你上？谁指挥得动老蒋？”
也对，余蓉点泄气，对着火搓了搓手：刚死攥着车轮，手上勒出了老深的印。
过了会，她说：“总体说，是个喜忧参半的好消息吧。”
聂二居然还活着，真是让她始料未及，真是感慨，居然让炎拓给赌赢了。
可是，怎么把聂九罗给带出呢？
她沉『吟』着说了句：“那蛇……好像不是很攻击『性』啊。”
炎拓点头：“我感觉，真是我把它招出的，但它也不是把我怎么样，就是要……阻止我似的。”
余蓉斜了他一眼：“那些要真是女娲肉，也相当于是女娲尸身了，那蛇等于守护者吧，你在那又是撕又是刀割的，你自品品，这种行为是个什么『性』质？”
炎拓汗颜。
或许是因为“聂九罗还活着”这个消息让人雀跃了，尽管还带不出她、束手无策，但他的心依然舒展。
一直在边上旁听的雀茶忽然冒出一句：“炎拓，你当时，一直戴着手套吧？”
是啊，炎拓瞥了一眼自扔在一旁的潜水手套：“当然得戴手套，水下不戴手套，手指很快会冻僵的。”
雀茶说：“你没试过，不戴手套去碰那些女娲肉呢？”
炎拓心中一动：“你什么意思？”
雀茶：“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那些如果真是女娲肉、造世大神的尸身残留，肯定很灵『性』。你全身捂得严严实实，一寸肉都不『露』，你去碰女娲肉，说句啊不好听的，人家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啊？再后，你又撕又割，跟个强盗似的，怎么着，你还能从她那把人强抢出？也不那是谁的地盘。”
“也许，那里的人是抢不出的，得靠你去接，愿意跟着你走的，就会跟着你走。不该被你带走的，你上刀枪都没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