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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三零二二年,初夏。
一个其貌不扬的小木屋里,一个小姑娘百无聊赖地吧唧着嘴巴,眼睛瞟向窗外空空如也的小径。挂着草鞋的脚丫子不安分得晃着,亮闪闪的眼睛邪恶地眯起来,仿佛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坏事。
房间里的钢琴声欢快地奏着,窗外,一只大鸟扑棱棱地飞来。
这小姑娘却终归坐不住了。一个翻身从彩云一样的悬空垫子上翻下来,扑上一旁的大熊玩偶,整个人挂在大熊的身上,嘻哈怪叫着顺着空中一道看不见的轨道向下滑去。
“哥!”
空二挂在她的飞熊上在空中忽上忽下。
大鸟来到近前,变成了一个清瘦男孩,翅膀羽毛倏忽一下收在了他的戒指里。
“爷爷喊你过去。”刚刚收起飞行单车也就是大鸟的空一说。
“上午刚去了,还去?”
空二皱皱眉,“难不成——”
管他呢,她拍拍脑袋,不忘对着大熊脑袋也来了一下,“走,去爷爷那儿。”
大熊包裹住她的身形,“嗖”的一下消失无踪。
“哎,带带我啊——”
被丢三落四的老妹儿落下的空一凌乱地撇了撇嘴,展开翅膀“唰”地一下跟了上去。
“浮生”实验室。
丝毫不记得把老哥落下的空二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径直走了进去。
穿过第三扇门来到休息室,却看到娘亲和老爷子神情严肃地坐在水纹座上。
水纹座是大概七百年前老爷子搞出来的,又是温养身体又是冬暖夏凉的,除了贵没有坏处。
娘亲叫空翎,自从十年前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意外卷入星际乱流后,便疯了一样整日整夜的钻在这实验室里,废寝忘食——似乎这样就能把他找回来。可是星际乱流哪有那么简单,据她偷偷打听来的小道消息,那个意外还是个涉及时空穿梭的实验。客观的说,“爹”没被撕碎就不错了。至于为什么是“素未谋面”——说来话长,以后待她慢慢道来——总之,因为这次事故,她空二和老哥空一也直接背负上了某个还没到来的沉重使命。
至于老爷子,您还别说,可真真儿是他们中华,不,人类几千年来的奇迹——他都一千多岁了!
千年前,第一批“长寿药”问世那会儿需要不同年龄段的人类志愿者,他虽然是个年轻小伙子,却也因为“经(pin)济(ng)问题”去当了试药志愿者——这种颠覆人类生命进程的药品自然是风险极大的,可看到“丰厚报酬”的实际数字那会儿,他只觉得脑子一热,就去报了名。
也不知那颗试验药片咋的了,居然硬生生给他续了一千多年的命。说来也怪,其他人哪怕吃了药、换了器官都活不过五百岁,偏偏他,一直熬到现在,身体还硬朗的很。
老爷子对她很是疼惜,她那只代步的大飞熊就是12周岁生日时,老爷子砸了自己的三百年积蓄专门揪了一批科学家,花了整整六个月为她定制的,据说为了实现“最安全、最牛逼、最全能、最好看”这种一看就很rich但又虚无缥缈的要求,那群搞科研的同时用了十个最智能最快也是星际最贵的伽马ai内核联合运算,程序跑了整整两周才得出老爷子“勉强满意”的设计——“跟市面上那些便宜货不一样,”她还记得收到礼物那会儿老爷子乐呵呵地说。
当时空一看到后,直接嫉妒到变形——这个大熊连一根毛都比他的飞鹰贵!
这会儿,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娘亲眼神有些激动,老爷子则表情有些复杂。
二人都没有说话,似是在等人。
直到几秒钟后“喀”一声响,空一开门进来,空翎才清了清嗓子。
“过来坐吧。”
兄妹俩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默默坐下。
“那东西修复成功了。”
深吸一口气,空翎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他们,有些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
“什——啊?”
空二瞪大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东西,就是当年发生意外把爹卷走的物件儿,有个很有情怀的名字,叫“浮生轮盘”,据老爷子说,取得是“浮生若梦,人生几何”之意,因为人的能力越强大,便越感觉到生命的渺小。她对此持保留态度,这话谁说都有道理,可您一个活了十个世纪的老爷子这么感慨算怎么回事儿?算起来,这天底下可没有比您更“强大”的生命了!
如今浮生轮盘修好了,那——
他们的使命是不是终于来了?
她从小就知道,以后要穿越星际去找爹。
——等他们长大一些,等到卷走他的浮生轮盘修复成功。
他们将沿着星海,跨越时间空间,顺着父亲的痕迹寻觅而去。
可是——
浮生轮盘是禁忌的物件,使用过它的只有爹一人,还出了意外被卷走了。
说句良心话,他们此去,不但未必能找到爹,更未必能回得来。
可他们还是一定要去的,是娘亲给了他们生命,也是娘亲给了他们使命。换句话说,他们就是为了这次任务而出生在这世间。
不是没有质疑过娘亲的“狠毒无情”,可老爷子说,娘亲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
可——
罢了。
这个从出生就背负着的使命,叫他们如何说不?
一直以来兄妹二人都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毕竟单单是浮生轮盘修复就遥不可及,何必费心劳神。
而如今——
气氛有些沉默。
半晌,空翎自顾自挑起了这个话题,似是为了打消所有人的担忧。
“其一,当年你们爹卷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身旁有很多时空碎片,我已经把最大的那块的坐标刻录下来了,如果他没有被撕裂,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在这里;其二,浮生轮盘可进可退,只要你们让它退回原处,自然能回来。但它只能记忆一个时空点,存储的能量只够一个来回,所以,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这次只是去最大的那片时空,若是寻人无果,他们便退回来,开始大海捞针般的搜索。
空二内心轻叹。说得轻巧,时空流瞬息万变,哪能说退就退回来。更何况,便是他们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时空旅行也从未有过先例。
说白了,他们这一走,即使浮生轮盘能保自己性命无忧,却极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妈,你不担心把我们两个也弄丢了吗?”空二口里说着,目光却低垂着。
空翎的眼睛却绽放出一股奇异的光彩,答非所问道,“比起我,你们的爹爹更需要你们。”
空一觉着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又似乎哪里不对。
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摇摇头,管他呢,总归是要走了。
这个决定做得快而仓促——从决定到出发,他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两个小时后。
兄妹两人来到实验台前,一个手里抱着一摞笔记本,另一只手急吼吼地写着什么;一个刚吞了两个酥软香甜的酸奶泡芙,这会儿正抓着生煎和和锅贴往嘴里塞,旁边还漂着一只抱着炸鸡和肉夹馍的熊。
空二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顺道还给她哥也塞了一块戚风蛋糕。
“狠心抛弃”他们的娘亲没说什么,倒是老爷子过来把什么东西系到了奋笔疾书的空一腰上,又默默退了开去。
“走吧!”空翎把两人塞进了平滑试验台上一个稳稳立起的“蛋”里,连带着炸鸡和肉夹馍——那只熊身上有干扰引力的装置,故而虽然万般不舍,却也只能留在这儿了。
“火锅配方带了吗?”空二在“蛋”里咽下最后一口生煎,着急地看着空一。
“嗯,刚抄完。”空一把刚写完的笔记死死地捆在身上,以防被意外卷走,“科技太发达也是个错,记录都是芯片,连太阳能手机电脑都淘汰了,能直接读的只剩纸,真是苦了我了!”
端端正正地坐好,两人深深看了一眼满心担忧的老爷子,和依然激动地不像亲妈的空翎。
“出发。”
他们看到娘亲的眼里承载着期望,说了这个口型。
收回目光看着妹妹,空一的手有些颤抖。
“嘿嘿。”被看的小丫头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稳住了他的心。
“那么,后会有期。”
向外看了最后一眼,他一手带住空二的腰,一手毅然决然地按下了“启动“按钮。
“蛋”滴溜溜地在轮盘上转动起来,霎那间消失无踪。
也正是这时,空翎突然一阵晕眩,直直地向后倒去,一只熊飞速冲过来接住了她,滴溜溜转着向治疗室飘行。
“翎丫头,何苦呢。”方才原地一声未吭的老爷子叹了口气,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