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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皇后”吴女士都觉得麻烦的事情,却有人说可以做到,顿时一桌子五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赵谦谦笑笑,说:“这件满绣的衣服,晴雯擅长的界线法当然界不了,《红楼》里烫坏的是织物,不是绣品。这件袍子用了三种绣法,袖子和肩上的都是前朝时绣工最细的‘柳氏绣’又叫‘柳叶绣’,一根丝,别人劈八次,他家就能劈十六次,别人劈十六次,他家劈三十二次还绰有余裕,绣线飞穿处如柳丝当风,为江南吴省柳家、叶家发扬光大,故称‘柳叶绣’。这处烫坏的地方用的并非是极致的柳氏百劈,只劈了十六次,涉及到的彩线只有七种颜色,是紫色深浅三色,黄绿深浅各二色,我眼神好,能挑出来接上,这种绣法我也会,能接得一样。只是绣线的颜色恐怕要作旧定染,毕竟经历了时光,颜色已经有些区别了,即使拿现有的类似的颜色接上去,过不了几年,原有的绣线颜色还会变,新接的也会变,变的样子不同,就会被人看出来。所以得根据折旧的样子做定染。”
赵谦谦侃侃而谈,说得非常大方,一旁的客人们早听呆了,吴女士听她说的都中,只是衣服的意义非同寻常,她不敢随意托人,赵谦谦看出她的顾虑,又笑着说:“吴女士经营绣庄,一定有损耗,不如拿几件我来试试,您看我手艺好,就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贴补贴补大学的学费。”
吴女士听赵谦谦这样说,就定了主意要让她试试,一旁的男客跟着起哄,说:“如果你真行,我按‘绣皇后’次高的时薪付了这次修补的钱。”
他不说是最高的时薪,是因为最高的时薪就是吴女士本人拿着的。
他说话的样子很是爽朗,眉宇间有种感觉让赵谦谦觉得眼熟,大约是某位经常出现的名人吧。
赵谦谦并不放在心上,只坦然地说:“求之不得,只要这位先生不担心我故意拖延工时就好。”
忙到半夜交了班,赵谦谦回到通铺房子里养好精神,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来到绣皇后报到。
吴女士正在绣坊楼上的起居室等她,和吴女士一起等她的还有八种不同绣法、不同织法的需要修补的绣片。最大的是一屏幛子,最小的是一幅油画,既有品相不好的古董,也有新作,有染色,也有织痕,也有刮丝,也有烫口,四大名绣都有,冷门的柳氏绣、顾绣都在,有官家的绣法,也有民间的绣法,甚至还有一卷金线部分断裂的缂丝。
别的也就罢了,就连那官家柳氏绣的贡品都不过是小东西,赵谦谦不看在眼里,那卷缂丝却太过可惜。
吴女士并不为难她,见她只顾看缂丝,便直接说:“这卷缂丝并非古董,而是出口回流的缂丝带,我个人收藏做茶席用的。这东西通经断纬,非常脆弱,到手没来得及用,金线裂得差不多了。本来说请博物馆的顾问来修补,没想到他最近手上有个大工程,徒子徒孙都算上,没两年做不完,只好罢了。”
赵谦谦戴上手套和口罩,将缂丝卷微微摊开一些,又摊开一些,说:“补,我能补,就是耗时间,我一个人补这个,这么长的口子就得三天功夫。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地方需要补。不过这个简单,好学,它底子上的花是几何纹样,比较干净,主要的破损都在直来直去的金线框上,有手巧的,学半个月就能补了,但是只能补这一种。”
“很好。”吴女士看得出来赵谦谦自信满满,虽然怀疑她小小年纪哪里学的技术,然而反正几块绣片都是淘汰品,无所谓,她补得好绣片,再补缂丝和昨晚上烫坏的旗袍,“我也不叫你吃亏,这几块绣片和旗袍,不算工时了,就按市价算,每补好一个,我按它们售价的差额给你钱。缂丝计工时给,看织补的效果,算你一个小时两百到六百块,至于这织补的手艺,如果你愿意教给我这儿的绣娘,那么按复杂程度,我算三千到八千一个人一种补法。”
赵谦谦原以为能捞着三五千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么一算,得一两万往上,顿时喜出望外:“我占了大便宜,谢谢吴女士给我机会!”
从这天起,赵谦谦白天去绣皇后报到,不过旬月功夫就把绣片都补好了。吴女士甚为满意,预支五千工费给赵谦谦,请她补烫坏的旗袍和残品缂丝等。
赵谦谦花了小半个月功夫补好了这些,剩下半个月补了个大件的缂丝袍子,还抽空教了几手补缂丝和绣品的方法给吴女士的店员。
吴女士结清了工费,马上和赵谦谦签了一个长期的顾问合同,赵谦谦那一手织补上的技艺,堪称登峰造极,不趁她还没打出名号就把人绑定那就太可惜了。
吴女士在临街落地窗旁给赵谦谦支了个工作台,路人们隔着苇席隔断,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吴女士还给赵谦谦裁了两身复古风格的工作服,一身青玉色倒大袖的双乔扫地旗袍,一身改良款三蓝绣大襟袄月华马面,衬得人窈窕纤弱,格外清俊,好似一支才露出水面的莲花苞,又像古画上的仕女走了下来一样。
店里会有古色古香的曲子做背景乐,吴女士很乐意让赵谦谦在她店里弹一弹,琴筝有些占地方是以不曾有备货,琵琶笛箫倒是正好有拿来展示的。
赵谦谦有时候绣得眼花就会抱起练习用的琵琶来一手。
吴女士就在一旁端着茶说:“早知道有你,我就把我们家老章家的琵琶抢过来了。”
赵谦谦按住弦,微微挑起眼:“这张琵琶还不错,就是匠气了些。我弹熟了就好了。”
这可不是谦辞,以前赵谦谦还是赵浅浅的时候,当朝乐器大师做的琵琶的确好,可是其他工匠作的琵琶就很差了。
在现代,随随便便一张练习琴都从工厂流水线上下来,用的钢线也好丝弦也罢,都有统一标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赵谦谦弯弯嘴角,笑一笑,又拨起来。
现代有很多新的琵琶曲,但是也有些古曲失传了,赵谦谦正在弹的是一首失传的简单小令,名唤《双双燕》,是学曲不精时的练习曲,表达的是少女娇俏又婉约的心思。
赵谦谦自己加入了一些技巧,甚至有点刻意炫技的意思在,给这种娇俏又加了一些夸耀——却不让人觉得讨厌。
吴女士自己有一个略显骄纵的女儿,听着这支琵琶曲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因此十分喜欢听这支。
甚至在做事情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哼一哼主旋律。
赵谦谦弹完上阕又按住弦了:“老板,有客人到了,还是知音呢。”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三个男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仔扶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老人穿一身苎麻唐装,须发皆白,慈眉善目,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吴姐放下茶杯迎上去:“哟贵客来啦,老杨先生、大杨先生、小杨先生今天有空来转转?”
“陪我爸出来逛逛,我爸听见这边的琵琶声就来了。”大杨先生回答说。
老杨先生摆摆手,只看赵谦谦:“刚才是你在弹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