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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制品有温度？
谦谦愣了一下，看看墨差不多了，又往里头洒几滴水，继续磨，边磨边说：“有温度的学徒工我打三十分，没温度的机器工，我打六十分。两个一比较，我当然选那个机器工了。所谓的温度，这时候不过是智商税罢了——不过如果是那种特别有意思，特别有新意的学徒工，也能凭借天然一股灵气冲到七十分，那我也是喜欢的。比如说上次路过一家店，那个小学徒在做的银器花纹是《魔戒》主题的，可有趣了，糙归糙，可是可爱呀。至于那些技巧也足，创意也足，情趣也足的大师，打一百分，我还能送个附加分呢。手工品之所以贵，应该贵在机器做不到的事情上，而不是贵在不如机器的地方。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李如文说：“这个对，我有时候看着他们拿内什么不知所谓的‘大师手作’就觉得瘆得慌。要说价高，那得物超所值啊。维克特利做的包，我得去预约才能排上，那是因为人家手艺牛啊，又不是因为那是人做的。其他人做的还不如流水线上下来的。”
“姐姐是个明白人。”谦谦朝李如文笑笑，继续扶着手磨墨。
李如磨眼巴巴看着，问：“怎么还没好啊？磨墨要这么久的嘛？”
“这个墨比较紧实，很坚硬，下墨不快，慢点儿就慢点儿吧，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一边磨墨一边聊天也挺好啊。这个出的墨还不错，漆黑油润，还有丝绒感，也算是高端品啦。”
杨扶得到了小师妹的肯定，搂着郑郝的肩，得以地说：“看，我还是有眼光的，赶明儿给你挑把大泥金扇子。”
“可别，质量是不错，但是小杨师兄肯定买贵了。这四个东西产地都不一样，你买一套回来，店里四处收这些东西的成本，岂不都算你头上了？也就宰宰送礼的冤大头，你这是自用，干嘛送上门挨一刀。”
“合眼缘吗，就买了。其实也不贵，这一盒子两千多，搭一个笔搁，一个水滴，一小块儿朱砂墨，我觉得还凑合吧。再说，我也没那个耐心到出收齐咯。”
“也算有理。好了，墨磨这么多，差不多了，等它润开了，就可以用啦。”谦谦将墨搁在一旁，又往里头加了点水，等待浓稠的墨慢慢发开，“今天难得一遇，写什么好？《鹿鸣》？《宾之初筵》？《滕王阁序》？”
杨扶说：“《鹿鸣》吧，即兴么，简单点儿。”
谦谦眉头皱起八尺高：“简单？《鹿鸣》要用篆书或者钟鼎文，我可不觉得哪里简单了。”
郑郝说：“着相了，姐妹。《鹿鸣》虽然成书早，按成书时间是该用钟鼎文，可是它古往今来一直被传唱，用其他的字体也不是不行。”
谦谦点着头，取了一支狼毫湘妃笔，润开了笔尖拿在手里熟悉手感：“郝姐姐说的倒也对，是我太拘泥了。既然是宾客来时喜不自胜，上午又弹了支《兰亭集序》，那就用行书吧。我的功力，给书圣提鞋都不配，贻笑大方啦。”
说罢谦谦提笔就写上了“小雅”“鹿鸣”四个字，再起一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八个字便圆润可爱地跃在纸上。
谦谦写这幅字的风格和墙上的《琵琶行》大不相同，《琵琶行》是放纵、随性、风流倜傥的挥洒，而《鹿鸣》一首则活泼、柔润、灵动，真的有鹿步姗姗之感。
陈女士是书法大家，“噫”了一声，笑着夸赞说：“有趣有趣，第一次看到个人风格、文字意境、作品内涵和行书本身融合的这样天衣无缝的。若非你当面写与我看，只怕我会以为是哪个不出山的老怪物故意戏弄于我。”
《鹿鸣》本就不长，随意描画描画就写完了，谦谦一时兴起，在落款之处又速写了一个宴饮的场景，线条极为简单，却将好客热情的主人、欢聚一堂的宾客、琴瑟笙箫的乐人和草地上的群鹿描绘得栩栩如生。
最后才是缀字“大川居士 曰卑以自牧”，谦谦还用朱砂墨画了一方印上去：“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得上印了，我还没治印呢，画一个凑数。”
陈女士等她放下笔，捞起洒金宣来一看，说：“好字，好画，这个我拿去裱起来。你的印章我给你刻两个，一个名章‘大川居士’，一个闲章‘卑以自牧’？我觉得‘卑以自牧’不好，和你不搭，还不如叫‘君子有终’的好，旁边放个‘谦’卦的卦象。藏章给你刻‘用涉大川’吧？”
谦谦笑着说：“我不花一分钱，白赚一套印章，还是名家出手，自然是陈师父刻什么，我就收什么。即便刻个阿猪阿狗的，我也开开心心地收下。”
“阿猪阿狗？你想要我还不想刻呢。”陈女士把字压在桌上等风干，带着谦谦到隔壁书房，挑了一组带黄色皮子的和田，白度一般——那些净白的谦谦也不敢要，太贵还不起人情，不过油润程度非常好，摸着就像摸猪油似的，手指尖都有些腻。
陈女士将那块已经切割好、雕了一只橘猫的玉拿出来，拣出同组的其他几块小玉石，配了一套，说：“行，就这套。过几天刻完了让你师兄给你送过去。”
谦谦看着那只活灵活现的橘猫就非常喜欢，何况橘猫在现代还有一些招财的意思：“谢谢陈师父……不过这样的一组玉，到底多少钱呀？羊脂白我听说已经有价无市了，这几块虽然比不得羊脂白，可是也是顶好的。如果太贵了，我不好意思，受之有愧呀。”
陈女士将几块玉石按大小放好，心中有些奇怪——毕竟和田玉的白度是对比出来的，一眼能看出白度是第几等的人，并不多，况且挺谦谦的措辞，她应该见过真正的顶级羊脂白，不过她脸上还是很无所谓的，说：“正儿八经的羊脂白几万几十万，这个虽然比不得那些，也是小几万的价格，主要是颜色均匀，体积也大，那点儿金丝黄，还带招财的意思——外面那些土大款，可不就认这个兆头。反正放在我这也是放着，还不如给你玩，至少你还喜欢玉石本身。”
这几块玉石如果是送给其他人，可能还要诚惶诚恐一番，可是谦谦愣没有这方面的概念。这却是谦谦穿越前经手过的珠宝珍玩实在太多了，白羊脂算得了什么，她夏天睡觉的玉席子，用的就是顶白的羊脂玉，还有那镇纸、净瓶、供花的器皿，在当时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何况现在。
陈女士道破价格，谦谦才觉得这人情实在太大了：“师父，太贵重了。就算玉石对师父来说只是闲置，可是对我来说，这份人情，我还不起呀。”
陈女士笑着说：“啊，你说的也对，就这么便宜你啊，我自己都有些遗憾。这样吧，年底我们印社有个活动，你加这个社，咱们一起参加。虽然你因为老杨的关系，叫我一声陈师父，可是我的水平，并不足以当你的师父，咱们在家这么叫，到外面平辈相论，到时候社里你画画写题跋，我给刻成章，岂不是郑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