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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隔壁老王家,孙子都满地跑了……”
茅世寇一听这话,头皮发麻,脚下像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动步。
他转身就往外走,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他觉得这个家就像个牢笼,把他困得死死的,让他喘不过气。
那天,大舅家的表哥来串门,说他要跟人去外地打工,还说外面的钱好挣,比在农务所强多了。
茅世寇当时就心动了,他问表哥能不能带他一起去。
“阿寇,你可不能去!你走了,谁来给咱老宋家传宗接代?”茅世寇他爹一听,立马就急了。
“就是,阿寇,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娘可怎么活啊!”茅世寇他娘也哭天抹泪地劝他。
茅世寇看着爹娘,心里又烦又乱。他知道,他是走不了了。
他就像是被拴在磨盘上的驴,只能一圈一圈地绕着磨盘转,永远也走不出这个圈。
这天,茅世寇去给一户人家看猪。那猪怀了崽,病恹恹的,主人家急得不行。
茅世寇给猪打了针,开了药,忙活了一下午。
从那户人家出来,茅世寇觉得浑身疲惫。他不想回家,不想听他爹娘的唠叨,也不想看到尤婷婷那张脸。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茅世寇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费神婆家附近。
自从上次他爹带他来过之后,茅世寇自己也来过几次。每次来这里,他的心情都会平静很多。
他觉得费神婆这里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让他暂时忘掉烦恼。
茅世寇站在费神婆家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暮色四合,炊烟袅袅,如薄纱般笼罩着整个村落。
茅世寇转过一个弯,脚步沉重,踏上一条泥泞小路。路的尽头,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小屋,在昏黄的天光下,静默无声。
那是费神婆的家。
在村里,这房子怕是最老的了。费神婆不愿打扰家人,独自在这儿住了近六十年,求她看事儿的人络绎不绝,从未间断。
夏日已逝,屋里的老人愈发显得瘦小,仿佛一截风干的枯木。
她瘫在客厅的老式躺椅中,穿着褪色的老旧布衣和深色长裤,脸庞和四肢都干瘦得厉害,只剩下一层松树皮似的皱纹,松松垮垮地包裹着骨头。一双裹过的三寸金莲,常年套着白袜,缩在黑布鞋里,看着更小了。
听见门外的动静,费神婆原本微阖的双眼猛地睁开,深陷的眼窝里射出两道锐利的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茅世寇心里莫名一紧,脚步顿了顿,生怕扰了老人的清修。他想起费神婆曾说过,平日无事,她便在家凝神静修。
“唐婆婆,您近来身子骨还硬朗吧?”茅世寇定了定神,跨进门槛,语气里透着敬畏,“许久未来探望您老人家。”
几次接触,他对这位神秘的老人,早已是由衷地敬重。
费神婆自然记得这常来的宋家小子,每次来都会留下些钱物,是个心细的。只是想到这孩子的命数,老人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转瞬即逝。天意弄人,她又能如何?
“是宋家小子啊,你来了,”费神婆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进来吧。我这副年迈的身子骨,怕是没几天活头了,就等着阎王爷来收呢。”她费力地撑起身子,手颤巍巍地扶着旁边的长条凳,想站得稳些。
“唐婆婆,您可别这么说,您身子骨好着呢!您就坐着,别起来!”茅世寇赶忙上前,扶着老人的胳膊,让她慢慢坐回躺椅,“我……我就是心里不踏实,过来看看您。”
“坐吧。反正我也躺了很久了。”费神婆指了指身旁的躺椅,示意茅世寇坐下。
茅世寇依言坐下,躺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老人在旁边的长条凳上落座,身子微微前倾,仔细打量着茅世寇。
“最近……夜里还做那些梦不?”费神婆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茅世寇。
“嗯,还做。”茅世寇避开老人的视线,低声回答。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如今竟成了他在这无望日子里,唯一的念想。
“还是……醒了就忘?”费神婆又问。
“不是忘,是……”茅世寇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角,“是醒了也想不明白,总觉得……乱糟糟的。白天也提不起精神。”
费神婆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立刻接话。
她缓缓起身,从桌上端过一小碗清水,干枯的手指在水面上轻轻划过,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然后,她俯下身,用沾了水的指尖在茅世寇的眉心轻轻一点,冰凉的触感让茅世寇微微一颤。
“把这水喝了。”费神婆把碗递到茅世寇面前,声音低缓,“心里烦闷,喝了能静静心。”
茅世寇接过水碗,清澈的水面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的疲惫。走了这一路,他也确实渴了。他没有犹豫,端起碗,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带走了一丝烦躁。
“去躺椅上躺会儿,闭上眼,好好歇歇。”费神婆将空碗放回桌上,碗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茅世寇依言起身,走到躺椅边,缓缓躺下。后背刚一接触到冰凉的椅面,一种莫名的困倦感就袭上心头。
他听到身旁的老人轻轻哼起了调子。
不是什么曲子,歌词模糊不清,只觉得那声音有种奇异的力量,像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又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的思绪,飘向远方……
茅世寇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又像是长出了翅膀,想要飞翔。
眼皮越来越沉,他努力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最终,他沉沉睡去,坠入无边的黑暗。
费神婆看着躺椅上熟睡的人,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又有一丝无奈。
睡吧,孩子。
瞧瞧你往日埋下的祸根。
这世上,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逃不过因果循环。可人生不过百年,何苦执着于前世的恩怨?过好今生,才是最重要的。她微微张口,无声地叹了口气。
……
“咯咯哒——”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鸡叫声划破了寂静,将茅世寇从沉睡中唤醒。
他猛地睁开眼,身上全是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他惊魂未定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幽暗的阴影中,除了此起彼伏的鸡鸣,还能听到不远处村民家传来的动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败小屋的硬木躺椅上。
茅世寇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空落落的,仿佛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