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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上翻卷着深紫色的乌云与闪电,劈里啪啦的雨水径自坠落,将血泊在大地上铺展为一条蜿蜒细小的河流。
魔兽濒死的嚎叫和士兵们拖着残肢断臂不断发起新一轮进攻的怒吼声时而淹没在轰隆的雷鸣里,时而又有如溺水的人短暂浮出水面得以片刻喘息。
无论是魔兽对于突破前线的果决,还是冲锋队为神术师博得时间的决心,皆是顺着这不亚于雷鸣的呼喊声穿透万里之上的云层。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但战局却因为意外出现的六个人改变。
娜塔莉构筑的光系法阵治愈着战场上受伤的士兵,庇佑他们不断前进与冲锋。
霍德华和塞泽尔手起刀落之间斩杀掉一只只凶相毕露的魔兽,博格娴熟地操纵着暗系元素凝聚成威力巨大的暗刃,刀刀直取魔兽的性命。
至于死神——
黑色雾气轻而易举地割断了任何靠近他的魔兽的咽喉,死神持着泛着血雾的龙渊剑,挥剑之间便轻轻松松终结掉一只高等魔兽的生命。
他仿佛并不在意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仅仅只是为了那个持剑的白衣少女,才得以让他屈尊降贵地出现在这样无趣的战场上。
越来越越多的魔兽倒下,但随之更强大的魔兽迅速从四面八方赶来。
战场上一道白色的身影格外瞩目。
的那把通体雪白的剑刃流淌着滋滋的雷电,少女在树巅穿梭纵跃,旁观者只能用肉眼捕捉到她留下的白色虚影。
一道道剑意自决明剑剑锋贯出,筑起一道道水墙,一道道防御罩,山一般矗立着阻挡了兽潮的一次次进攻。
阮卿抿紧嘴唇,脚下的冰系元素快速凝结成冰,她左脚微微发力纵跃,向右挥出一剑斩下炽焰鸟的头颅。
与此同时,巨蜥龙兽破开层层地壳从地面发起的进攻,无数只蠕虫一样的触手伸向空中的少女。
“快!快救下那名战士!”
“那可是我们的主力!是她救了我们!”
在瞭望塔上惊慌失措的神术师将数个法术丢在巨蜥龙兽的触手上,但那些拙劣的法术在这只巨蜥龙兽眼中不过以卵击石,甚至不能制造出一丝裂痕。
阮卿在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身,一瞬间,成千上万只泥褐色的触手带着泥浆缠绕在决明剑剑刃身上。
“小心!”
博格瞳孔一缩,指尖凝聚暗刃从侧面劈来。
但还没等他接近阮卿,一团黑雾在少女身边快速地凝聚,而后黑发红眼的男子出现在阮卿身旁。
他血色的瞳孔在暗沉的雨夜显得格外诡异冷肃。
死神挥动手中的利剑,黑色雾气在他翻手间凝聚成刃,顺着巨蜥龙兽的身体往下将它的触手悉数斩断。
血流如注从巨蜥龙兽的断肢喷涌而出。
这让人恐怖的气息……并非是它熟悉的暗系元素。
巨蜥龙兽心中漫起强烈的不安,惨叫着退回地底。
阮卿抓准时机,趁着巨蜥龙兽狼狈逃窜的片刻从高空跃下,反手将它长长的脖颈从中间斩断。
死神在空中接住了她。
“小姐,别弄脏了你的鞋。”
他一向冷淡的声音此刻终于有了起伏:“这些弱者并不值得小姐为他们这样做。”
死神怀中的少女兴致勃勃,在这片战场上,她被激发了浓厚的战意:“真有趣,不是吗?”
“特别是背后操纵这些魔兽的人。”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远处。
在瞭望塔上指挥战局的阿贝尔长官瞪大眼睛:“卧槽,凯文,我没看错吧,那可是传闻里面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成年巨蜥龙,他们搁那里切白菜??”
“这么多触手,这条巨蜥龙可是兽潮中的皇者!”
他声音里面是掩盖不了的激动——为着可目见的胜利。
阿贝尔身边身着军官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神情复杂地惊叫道:“没那么简单,快看那里,是堕神者!”
数百个身着宽大的黑色巫师袍的人悬浮在沼泽森林上空。
巨大的斗篷挡住了他们的半面脸颊,他们的嘴唇是乌紫色,裸/露出的脸颊苍白的吓人,即使隔着遥遥的雨幕,在暴雨倾泻的雨夜中也格外渗人。
瞭望塔上的士兵这时也看见了这些身着巫师袍的人。
巨大的恐慌降临在每个人身上,甚至驱散了天降奇兵带给他们的短暂慰藉。
“堕神者!竟然是堕神者!”
“不是说堕神者不会干预我们的正常生活吗!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慌什么慌!我们都死了这么多兄弟,一个人回去也没意思,还不如干他娘的!”
“对!说得对!管他是什么东西!都给我干他妈!”
霍德华和塞泽尔闪现到了阮卿身边。
“真有意思。”
塞泽尔眼里闪烁着浓烈的杀意:“堕神者如今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世人面前,看来这个世界里入住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啊。”
阮卿疑惑地问道:“可是听你们的意思,这个世界的神明连神火也不曾拥有。”
霍德华皱了皱眉:“不、不一样,其实严格来说,这个世界的堕神者实力远在所谓的神明之上,他们是神火争夺的失败者,只能退而求其次来争夺这些小世界的控制权。”
“爱神陨落之后,这个世界当真出现了不小的动荡。”
塞泽尔感叹:“这些堕神者竟然会花时间对普通人出手,说明这些人当中应当有着神界响当当的大人物。”
“你说,会是谁呢?”
塞泽仁锐利的视线投向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旁的博格。
相比神界,阮卿更关注另一个话题:“堕神者很强吗?”
塞泽尔冷笑一声:“神明下界会受到规则之力的束缚,堕神者在规则之力的保护下是最强的。”
“和神明不同,堕神者依附人的恶念而生。”
霍德华解释道:“恶念不生不死,不散不灭,麻烦的是如何彻底打败他们。”
死神冷淡地扫了霍德华和塞泽尔一眼,凉凉地说道:“这个世界虽然承受不住神火的力量,但解决他们足够了。”
塞泽尔听了这话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完全体下界了不起啊。”
而这时,站在首位的黑衣人终于出声了:“能够重创我悉心养育多年的兽群,我得承认,今天你们当中有些人格外让我刮目相看。”
他的声音冷硬嘶哑,像是暴晒后随手丢在路边的木头,却奇异地让陷入混乱的战场霎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雨水砸在泥土、树干上的沙沙声,
“本来,我今天只是想要带走一个人,但有趣的是,我发现另外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他发出了桀桀的阴沉笑声,伸出干枯如柴的手指,慢吞吞地说道:“阿贝尔长官,久仰你的大名,只要你给我一个人,我和我的同伴们就绝不再前进一步。”
和魔鬼交易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但是——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谁能战胜堕神者呢?
如今神明不知去处,只剩下他们在这弹丸之地负隅顽抗,为了保护了人类苦心建立的家园,妻子和承载着新的希望的孩童,以期在以后能拥有没有硝烟和战火的太平盛世。
“长官,绝不能答应他!他一定是冲着博格殿下而来。”
凯文焦急地说道。
假如他们没有了神明的庇护,堕神者的承诺究竟有多少可信度呢?
阿贝尔长官捏紧拳头,额角的青筋暴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黑衣人大声说道:“没有什么可说的,来战吧!”
黑衣人摊开手哈哈大笑起来。
“愚蠢的凡人!”
他转过头,阴冷的视线直直落在阮卿和博格身上,嘴角却露出愉悦的笑容:“长官,我还没说完呢,这两个人——”
他的手指游戏一般转了个圈,指着阮卿和博格,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你选一个给我,我们的交易就算达成了,如何?”
阿贝尔面带着震惊。
“为什么……”
“我知道,那个金头发的是神选者,对吧?你们大可以选择把这个姑娘给我,免去牺牲上万人的生命,是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黑衣人干涩的嗓音里面透着明显的愉悦:“阿贝尔长官,你不会拒绝我的,是吗?”
死神的眼神冷了几分,不动声色地站在阮卿的前面。
龙渊剑围绕的血雾快速地变幻着形状,昭示着剑的主人已然起了杀心。
塞泽尔嘲弄地说道:“就凭你想要这个女人,做梦去吧?就算他们同意,你也得先过我们这关。”
霍德华操控着空气中的电流,无声地表明自己的立场站在阮卿这边。
就连一直承担着队伍里面军师角色的凯文此刻也犹疑了。
“阿贝尔长官……如果他说得是真的……”
瞭望塔里有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闭嘴。”
阿贝尔焦躁地呵斥道:“这战局能拖到现在是谁的功劳你们眼瞎了看不见吗?没有那姑娘我们能撑到这么久吗?”
“联军里面一个两个真他妈是怂蛋?”
所有人瞬间沉默了。
博格殿下作为神选者不顾自己的安危冲锋在前,早已将生死置之身外,可是他们却为了自己的性命将挽救联军于水深火热的英雄送出去,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
他们如何回去面对自己的后代?
在一片寂静中,博格站了出来。
他对上黑衣人隐没在斗篷里的视线,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还没有沦落到别人为我做选择的地步。”
他湛蓝色的眼眸里透着森森的冷寒:“既然如此,我跟你走。”
黑衣人颇为意外地看着他,大笑着拍着手:“不错不错,看来你们神殿的人还挺有担当的嘛。”
“殿下!不可!”
阿贝尔长官惊呼。
但没等他们所有人作出更多的反应,他身后的少女抓住博格的手腕,将他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拉回她身后。
“喂,小黑人。”
她的语气里面满是挑衅:“这么说,就好像你一定觉得我们会输一样。”
黑衣人嘴角下沉,手指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弯曲,刹那间黑色的雷电一样的暗系物质在破开乌压压的云层的瞬间浓缩为鹰隼利爪的形状,直直冲着那持剑的少女。
而与此同,浓郁的血雾从森林里窜起,飞速凝聚成龙的实状,毫不避讳地撞了上去。
轰隆——
巨大的冲击波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黑衣人的目光暗了暗。
“长老,他们……他们怎么能抵挡住……”
他身后的黑衣人惊疑不定地说道:“除非……可不可能,除了那位大人,还有谁会在下界呢,这个世界承受不住神的力量。”
被唤作长老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收回手。
与此同时,死神也悄无声息地退回阮卿的身后。
这个世界相比兰斯学院所处的世界更脆弱,死神的确不能轻易动用神火,但这战场上漫天漂浮的死灵,却皆是听从他的号令,臣服于他一人。
这场独属于死亡的狂欢,死神向来是无往不胜。
“怎么样。”
阮卿笑眯眯地说道:“现在,我能和你谈条件了吗?”
“你想要什么?”
黑衣人的目光带着审慎。
“很简单。”
阮卿拉着博格漂浮到空中足以和黑衣人平视的高度。
“堕神者依托人的恶念而存在,恶念越多,你们的力量越强,我说的对吗?”
黑衣人目光一沉:“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阮卿笑了笑:“所以,我们不如来一场赌注如何?”
少女神色轻松地说道:“就用你我的力量,以这数万士兵作为见证者,我们来玩一场绝妙的游戏。”
“如果输了,我和他都跟你走,但如果赢了……你就带着你的小黑人们滚回去找妈妈吧。”
她的话语彻底勾起了黑衣人的兴趣:“小姑娘,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人心中隐藏的恶远远比表面看起来的多。”
“只要有欲望,就会有恶,而我就是欲望本身,所以你必输无疑。”
“是吗?”
少女嘴角扬起了恶劣的笑容:“这样才有意思,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一看究竟是谁会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