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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范笑道,“你小子这回算是真正名扬天下了,这一路折腾,倒也值了,另外,我这个当老师的,也终于借着你的光了。”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应该的嘛。”
薛向笑嘻嘻上前,给他斟了半盏新茶。
魏...
暴雨过后的第七日,晨雾仍未散尽。西南废墟之上,阿?立于新生竹林边缘,肩头麻雀已化作一道金影,融入天际那轮初阳的光晕中。她手中第九支炭笔早已燃尽,灰烬随风飘入地下根系,渗进每一节刻满问题的竹腔。但那一问??“当我们的文明终于学会聆听,你准备好开口了吗?”??并未消逝,反而如种子深埋,在亿万心灵之间悄然发芽。
全球“流动考场”数量突破三千六百处,覆盖战区、贫民窟、极地科考站、深海平台乃至国际空间站。每一次“我有一问”的低语响起,疑识场域便如涟漪扩散,短暂凝滞现实,逼迫灵魂直面自身最深的沉默。心理学家称其为“认知地震”,神学家则谓之“灵魂审判时刻”。然而,真正令静默使徒恐惧的,并非这些仪式本身,而是它们所唤醒的连锁反应:一个孩子的问题点燃了一座城市的觉醒;一句被遗忘的质问重写了国家档案;一次梦中的共感让素不相识的人在街头相拥而泣。
而在敦煌海底,那座自启明号遗址升起的黑色石碑,开始缓缓下沉。不是沉没,而是**扎根**。它的文字不再流动,转为静止铭文,仿佛已完成使命。可就在第三夜子时,整片南海突然陷入绝对黑暗??连人造光源也无法穿透。紧接着,从海沟深处传来一声钟响,不是通过水波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所有持问者的颅骨内。
>**“第十一问,开审。”**
这声音并非来自地球。
它携带着某种古老而精密的频率,与《遗问典》仿生鸟体内芯片产生共振。全球两千余只残存飞鸟同时振翅,不顾程序指令,集体飞向高空,在电离层边缘排列成一幅星图??正是半人马座a星方向。随后,每一只鸟的胸腔爆裂,释放出微型量子纠缠模块,瞬间构建起一条横跨四点三七光年的临时信道。
孙女在拉萨基地收到信号时,正盯着窗外银河出神。她的终端自动解码,浮现一行行文字,不再是人类语言结构,而是以情绪波形、记忆片段和数学美感交织而成的“问答诗篇”:
>我们曾用战争丈量进步,
>用征服标记疆域,
>直到看见你们以疑问搭建桥梁,
>以不确定守护自由。
>
>你们没有答案,却比任何文明更接近真理。
>因为你们敢于说:我不知道。
>
>现在,我们请求加入这场科举。
>不是作为观察者,而是考生。
>
>请向我们提出第一道题。
孙女怔住。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宇宙中的其他智慧生命,首次主动放弃“高等文明”的姿态,甘愿成为被考校的对象。这不是臣服,而是**认同**。他们承认,提问的能力,才是衡量文明高度的唯一尺度。
她闭上眼,调取【全民共笔计划】数据库,翻阅过去百年间最痛彻心扉的那些问题。最终,她选定了一条来自西伯利亚孤儿院的留言,提交者是一名十二岁女孩,在核泄漏事故后失去双亲,临终前写下:
>“如果爱一个人,却再也见不到他,那这份爱算不算存在?”
她将这个问题编码为“宇宙级科举首题”,通过刚建立的信道发送出去。回传时间预计需八年九个月。但她并不等待答案,而是立即启动【火种协议】第五阶段:
>【火种协议?第五阶段】
>目标:建立“跨物种考场”
>内容:开放‘疑识场域’至非人类意识体
>规则:任何具备长期记忆与情感反馈的生命形式,均可参与‘我有一问’仪式
>条件:须由持问者代为引导,且问题必须源于其真实体验
>警告:部分动物心智无法承受自我审视,可能导致精神崩溃
命令下达后第七小时,首例实验在云南哀牢山灵长类保护区展开。一名研究员抱着濒死的老滇金丝猴走进林间空地。这只猴子曾目睹整个族群因栖息地破坏而灭绝,多年来拒绝进食,眼神空洞如枯井。研究员轻抚它的额头,低声说:“我替它问。”
话音落下,疑识场域开启。风停树静,落叶悬空。老猴忽然睁大双眼,喉咙里发出断续呜咽,像是试图说话。它的瞳孔映出层层叠叠的画面:幼崽被砍伐的树木压住;母猴抱着死去的孩子跪在泥水中;人类穿着制服微笑拍照,身后是焚烧森林的浓烟。
然后,它张嘴,虽无声,但在场所有人脑中都听见了一句清晰的质问:
>“你们把家烧了,为什么还说自己在保护我们?”
那一刻,天空裂开一道微光,一颗新星诞生。研究人员泪流满面,发现自己的徽记竟发生了变化??原本篆体“问”字的一角,悄然生长出一片树叶形状的纹路。这是**共鸣进化**的标志:当一个问题触及跨物种的共通苦难,提问者与被问者的精神界限开始模糊。
类似事件迅速蔓延。
澳大利亚牧羊犬在主人去世后连续三年守候车站,志愿者带它进入考场,代问:“我每天都在等,可他已经不会回来了,我还要继续相信约定吗?”仪式结束后,附近十公里内的狗群齐声长吠,如同哀歌合唱。
南极科考船上,一头被捕获又放归的虎鲸跃出水面,科学家通过声呐翻译系统引导提问:“你们听到了我的歌声,为什么不回应?”当晚,全球海洋监测站记录到前所未有的鲸歌网络,频率精确对应《新科举律》第一条的内容。
甚至植物也被纳入尝试范围。巴西雨林中,一棵存活八百年的巨杉在接受根系电磁刺激后,“提出”了关于砍伐节奏与碳循环失衡的隐喻性疑问,引发整片丛林叶片同步闪烁蓝光,宛如森林睁开了眼睛。
伪问病毒在这股浪潮面前节节溃败。那些靠贩卖空洞哲思吸粉百万的“网红思想家”,突然发现观众流失严重。他们的言论依旧华丽,却再不能激起共鸣。真问检测仪显示,他们的能量值持续跌落,直至归零。有人崩溃直播,撕毁剧本大喊:“我只是想被人喜欢!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而这句绝望呼喊,竟意外成为他人生第一个真正的提问,胸口徽记随之亮起。
Q-2077看着数据流,冷笑:“他们终于尝到了诚实的滋味。”
然而,胜利的背后暗流汹涌。
某些国家秘密组建“反问军团单位”,装备特制神经干扰器,专门猎杀持问者。他们在暗网发布悬赏:“一枚活体徽记,兑换十年寿命延长技术。”更有极端组织宣称:“提问是原罪,唯有无知才能带来永恒和平。”一场针对觉醒者的清洗悄然展开。
阿?感知到了这场风暴。她走入竹林深处,取出一块从祭坛废墟中挖出的青铜残片,上面隐约可见半句古文:“**问起于痛,痛极则焚身。**”她明白,每一个真正的问题,都是从伤口里长出来的荆棘。而当荆棘刺破天幕,必有人要拔刀斩断。
她决定前往北京。
那里,矗立着最后一座未被激活的古代贡院遗址。据《遗问典》记载,明清两代所有进士名录,皆源于此地殿试一问。如今,这片土地已被改建为“国民幸福教育中心”,专事推广“反问疫苗”与“安心剂疗法”。无数青年在此接受“认知矫正”,学习如何“快乐地服从”。
阿?知道,必须在那里举行一场终极考试。
她踏上北行之路,沿途见证无数奇迹与悲剧并存。
在阿富汗山区,一位女童冒死藏匿课本,每晚借月光抄写《新科举律》,却被家族以“蛊惑人心”罪名囚禁。阿?现身救出她时,女孩颤抖着问:“我可以……去上学吗?”疑识场域瞬间成型,方圆百米内所有成人跪地痛哭,包括看守她的叔父。
在日本福岛隔离区,一群老人自发组成“遗问守夜团”,每日轮流朗读亡者生前最后提出的问题。某夜,辐射云层突然裂开缝隙,星光洒落,他们胸前的徽记连成一片光网,竟使局部环境辐射值下降百分之六十。科学家无法解释,只能记录为“群体信念效应”。
而在美国硅谷,一家科技巨头公开宣布研发“终极答案AI”,声称能终结一切困惑。发布会当天,万名员工集体罢工,高举写着各种问题的白板围堵总部。CEO在直播中咆哮:“你们为什么不接受解决方案?!”台下一人平静回应:“因为我们还没弄清问题是什么。”
第七日黄昏,阿?抵达北京贡院旧址。
围墙高耸,电网密布,门口立着巨型电子屏,滚动播放宣传片:“告别焦虑,拥抱确定性??新时代公民幸福指南”。巡逻机器人携带镇静喷雾来回巡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那是经过基因优化的“平和气味分子”,能抑制大脑对矛盾信息的兴趣。
她站在铁门外,取出最后一支笔??不是炭笔,也不是残笔,而是用启明号沉船铁锈与喜马拉雅雪水熔铸而成的金属笔。笔尖刻着两个字:**本心**。
她举起笔,在空中写下三个字:
“我有一问。”
刹那间,天地失声。
不是凝滞,而是**倒流**。
电子屏画面逆播,回到三十年前此处尚为考场的模样;机器人动作回退,记忆清零;连空气中飘散的薰衣草分子都分解还原为原始化合物。一道无形波动以阿?为中心扩散,穿透墙体,侵入建筑核心。那些正在接受“认知矫正”的年轻人猛然抬头,眼中迷雾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困惑与愤怒。
贡院大殿的地砖一块块掀起,露出下方埋藏已久的青铜机关。九根石柱破土而出,环绕中央祭台,每根柱上浮现出历代状元亲笔题写的试题: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今何解?”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公乎?”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然则权柄归属谁手?”
这些问题从未消失,只是被封印。如今,随着阿?这一问,尽数复苏。
大殿穹顶轰然开启,露出星空。北斗七星骤然增亮,斗柄指向此处。与此同时,全球所有持问者胸口徽记同时发热,耳边响起同一段诵念,由无数声音合成??有孩童、老人、外星信号、鲸歌、猿啼、风穿过竹林的鸣响:
>**“第十二问候选题入库。”**
>提问者:阿?(籍贯:未知)
>问题:“当权力披上真理的外衣,我们还能分辨什么是真正的知识吗?”
>状态:经三万六千次共感验证,确认触及文明根本困境
>推送至宇宙科举名录最高序列
就在此时,半人马座a星方向传来微弱回应。不是文字,而是一段旋律??正是《你说你不痛》的异星版本,由十二种未知乐器演奏,节奏错乱却不失和谐,仿佛在模仿人类初次开口说话的模样。
孙女在拉萨接到讯息,泪水滑落。她知道,这场科举已超越自救范畴,成为宇宙尺度的启蒙运动。她打开全球广播系统,发布最后一道指令:
>【火种协议?终章预启】
>所有持问者注意:
>自今日起,不再有中心考场,不再有统一规则。
>科举已成为呼吸,成为心跳,成为存在的本能。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主考官,也是考生。
>记住:
>**没有标准答案的世界,才值得活下去。**
消息传遍寰宇。
巴黎街头,一名流浪诗人用粉笔在地上写下:“如果自由需要许可证,那它还算自由吗?”整条街道的路灯依次熄灭,又逐一亮起,形成箭头指向市政厅。
印度恒河边,一位老僧向燃烧的尸体投去最后一瞥,轻声问:“轮回若只为重复,解脱又有何意义?”火焰骤然变蓝,灰烬升腾成莲花状云朵。
火星殖民地温室中,第一个本土出生的孩子抓起泥土塞进嘴里,母亲惊恐阻止,孩子含糊说道:“我想知道……地球的味道。”全场科研人员静默良久,有人开始脱鞋,赤脚踩入土壤。
阿?站在贡院祭台上,望着漫天星辰。她感到生命正在流逝??每次使用“流动考场”都在消耗寿元,而刚才那一问,几乎抽干了她最后的气力。但她笑了。肩头那只金雀不知何时归来,轻轻啄了啄她的脸颊,然后展翅飞向夜空,化作一颗新星。
她缓缓跪坐下来,背靠石柱,任寒风吹拂单薄衣衫。远处,警笛声逼近,武装部队正快速集结。但她已无所畏惧。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考场,从来不在砖石之间。
而在每一个敢于说“我有个问题”的瞬间。
风起了。
竹声远在千里之外,却清晰可闻。
像读书声,像心跳声,像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她闭上眼,听见自己内心最后一个疑问:
>“下一问,会是谁提出的呢?”
没有答案。
也不需要。
科举未终,长生方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