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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思明果然是生意场上的老人了，一听红鱼过来说的前因后果，心里就有了数。
“这个李向前，亏我从前还帮他在商会说话，一个前辈了还欺负三娘这个晚辈，要跟三娘抢饭吃。”
董思明心底恼火。
“三娘除了说这，还有没说别的？要不要我去替她出头？”
红鱼摇了摇头，“三娘说了，如果万事都要靠老太爷出面帮她出头的话，那她去了湖州府怎么办？三娘说，实在是她手上能用的人太少，这才求到老太爷这，请老太爷帮一帮忙就够了。”
自家女儿说的没错，董思明心里又是感叹又是心疼。
女儿这是真长大了。
“红鱼，回去和三娘说我知道了，让她放心，我这就交代下去。”
“哎，好嘞，多谢老太爷！”
董思明挥了挥手让红鱼下去，等红鱼走了又叫掌柜上来。
“你找几个伙计，让他们把这话给传出去。”
胡掌柜点点头，“东家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只是三娘受了委屈，您不管一管？”
董思明半晌喟叹半是骄傲，“孩子长大了，有自个的主见，不让我替她出头呢。”
胡掌柜笑了，“三娘这孩子的确厉害，都能把绣庄开到湖州府去了。”
都是从小看着董三娘长大的，说起董三娘胡掌柜就跟提起自个的晚辈似的。
听人夸自个的女儿，董思明的胡子险些都翘了起来。
“她啊，像我，像我哈哈哈。”
“是是是，是像东家，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很快，青河镇上多了些闲言碎语。
什么李氏绣庄卖的那些佛事绣件都是在和尚房里供奉过的，卖给小娘子大娘子的，怕不是有什么歪心思吧？
一开始传言是这样，可传言这东西。
你传我、我传他，传到后来就变了味。
变成了什么李氏绣庄卖的那些佛事绣件供奉的都是欢喜佛什么的。
那还得了？
这欢喜佛一听就不像是什么好佛，正经人家谁能买这个回去？
一时间，李氏绣庄别说佛事绣件了，就是普通的绣件也卖不出去了。
“你说说你，当时我就不赞成你做这佛事绣件，你看看，现在闹成这样，你就这绣庄还怎么办的下去啊？”
朱掌柜拦住李掌柜往自个嘴里灌酒，“你就是喝醉了又有什么用？”
李掌柜一巴掌打掉朱掌柜的手，“肯定……肯定是董思明这个老东西搞的鬼！”
朱掌柜叹气，“董思明这些年做的好事不少，就是咱们也一直在沾他的光，我老早劝你何苦去抢他女儿的饭碗？”
“这自家的女儿自家疼，你这明摆着要跟那董三娘抢生意，人家能不帮自个的女儿难不成还来帮你？”
李掌柜愤愤地再往自个嘴里倒一杯酒，“这天底下没王法了？谁定了别人家就不能卖佛事绣件？”
“是没定这个规矩。”
朱掌柜也喝了一杯酒，“但你也得承认，佛事绣件这条路真是人家董三娘自个想出来的新门路。”
“就算是她想出来又怎么了？”
李掌柜满嘴酒气，“她找她的慈心庵，我找我的无想寺，不行？”
“行行行！”
朱掌柜知道李掌柜这是喝多了。
“其实说到底，人家董三娘还算是厚道了。自打她开始做那佛事绣件之后，本来做的喜事绣件人家都不做了。人家这不就是把这喜事绣件的买卖，让给了咱们吗？”
“难道你一个前辈还要靠她施舍？”
李掌柜眼睛通红，“她吃肉，难道要我们喝汤？凭什么？”
凭什么？
就凭这佛事绣件的新门路就是人家自个想出来的，还就凭人家有本事搭上慈心庵，人家还有本事投了个好胎。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掌柜突然抱头哭了起来。
“我还能怎么办？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我李氏绣庄开了十多年了，十多年的名声一下没了，我还能怎么办？”
朱掌柜沉默了，“要不你就别做佛事绣件了，还是做以前的老路子？”
李掌柜又哈哈笑了起来，“我还怎么做佛事绣件？无想寺的那些秃驴听了那些传言，把我之前给的香油钱都甩给了我，我现在连无想寺的门都进不去。”
朱掌柜由衷地佩服起董三娘来。
厉害，真是厉害。
这一招打蛇打七寸，用的太妙。
明面上看董三娘似乎什么都不做，可这传言怎么就越传越烈，闹到整个镇子甚至整个县都在传的地步？
无想寺虽是清修的地方，可就是给菩萨塑金身那也要银子啊。
要是李掌柜的佛事绣件做的顺风顺水，无想寺自然也愿意继续合作。
可这传言都影响了无想寺的清誉，无想寺自然不能保持沉默必然要和李掌柜划清干系。
都是生意人，这点手段朱掌柜懂。
说实话这事要是发生在自个身上，朱掌柜说真的，可能还会比董三娘做的更过分。
你抢我的生意好比杀人父母，这杀父杀母之仇，还能有好商量？
“老李，那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名声都没了，现在哪里还有客人肯上我家绣庄买东西？”
李掌柜老泪纵横，“就连铺子里的伙计都跑完了，你说我这铺子还怎么开得下去？”
朱掌柜吃了一惊，“你这是打算？”
李掌柜给自个倒了一杯酒，“我已经把铺子都盘出去了，准备带着娘子孩子回乡下。”
虽然也是对手，可朱掌柜和李掌柜认识多年，也是朋友。
朱掌柜一时有些感同身受，“就不坚持坚持？”
李掌柜摇了摇头，“是我太贪心了，怪我，怪我自个！”
事到如今，李掌柜是真的后悔了。
当时要是没起这个贪心，说不定现在他的李氏绣庄还开得好好的。
朱掌柜见他下定了决心，也不好再劝。
“什么时候走，叫我一声，我给你践行。”
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朱掌柜给烂醉如泥的李掌柜叫了辆马车送他回去。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成一个小黑点，朱掌柜摇了摇头。
江山代代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强。
他们老咯，以后都是后辈的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