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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初恋养儿子
檀无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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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瞻顾突然明白,丁修之所以放弃苦读了八年的医学,转行做了警察,很可能就是为了证实他当初对丁忧之死的怀疑。
丁忧死于2017年11月7号,那天是谢瞻顾的25岁生日。
在去给谢瞻顾买生日蛋糕的路上,丁忧遭遇车祸,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撒手人寰。
在手术室门口,当医生对他们说出“节哀顺变”这四个字的时候,谢瞻顾傻了,丁修疯了,他歇斯底里地冲着无辜的医护人员发泄他的悲痛和愤怒,直到谢瞻顾紧紧抱住他,他才失声痛哭。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谢瞻顾原以为那只是一场单纯的车祸,直到葬礼结束后,他无意间在墓园的洗手间外偷听到丁修和他的亲生父亲丁焕臣的对话。
“我哥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丁修沉声质问。
“你是不是疯了?”丁焕臣压着怒气低声指责,“你无凭无据往我头上乱扣什么屎盆子?别忘了,我可是你亲爹。”
“我是个野种,没有亲爹。”丁修冷冰冰地说,“如果让我查到我哥的死和你有关,我一定让你给他陪葬。”
“啪!”是扇耳光的声音,对话到此为止。
就在那天,丁修人间蒸发了,所以谢瞻顾没有机会问他,为什么他会怀疑丁忧的死和丁焕臣有关。
后来,警方的调查结果表明,那场车祸确实只是一场单纯的事故,并不存在人为的嫌疑。
谢瞻顾接受了,放下了,开始了新的生活,直到今天丁焕臣突然出现,才让他想起了丢弃在某个角落的记忆碎片。
丁焕臣显然也认出了谢瞻顾,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谢瞻顾的脸,谢瞻顾装瞎看不见,丁修却看见了。
“你来干什么?”丁修冷声问。
丁焕臣把视线转移到丁修身上,似笑非笑地说:“我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
“听说?”丁修冷笑,“我早就和你们断绝关系了,你从谁那儿听说的?”
丁焕臣维持着虚伪的嘴脸,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刺耳:“断绝关系?我同意了吗?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跟我断。”
谢瞻顾拳头硬了。
操,这个世界上的垃圾父母怎么这么多。
在丁修出生之前,丁焕臣就抛弃了他,丁修出生之后,丁焕臣也从来没有尽过一点做父亲的义务,但凡他有一点良知,也没脸跑到丁修面前来大放厥词。
丁修指着门口:“滚。”
“我还没说完。”丁焕臣站着没动,他得意地笑了下,抬手摸了摸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混出头了。你是我儿子,我当然要和你有福同享,所以才来找你。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把警察的工作辞了,去我的公司做高管,就连老婆我都帮你找好了……”
“我让你滚!”丁修的咆哮声打断了丁焕臣的自说自话,也把认真听丁焕臣说话的谢瞻顾吓了一跳。
丁修直接下了病床,二话不说就把丁焕臣往外推。
谢瞻顾怕他伤到自己,也顾不上装瞎了,快步冲过去,横插-进丁修和丁焕臣中间,直接抱住丁修,不让他乱动。
扔下一句“我还会来看你的”,丁焕臣离开了。
丁修粗暴地试图推开谢瞻顾,怒气冲冲地说:“你也滚!”
“你先冷静下来,”谢瞻顾抱着他不松手,“伤口撕裂了怎么办!”
有伤在身的丁修根本推不开谢瞻顾,谢瞻顾抱着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为那种人渣生气根本不值得,”谢瞻顾放柔了声音安慰,“你先回床上躺着,我去叫护士过来看看你的伤口。”
说完,谢瞻顾松开手,丁修却抱着他不放了。
“阿修?”谢瞻顾喊了一声。
“谢瞻顾,你放过我吧。”丁修的声音又低又哑,“算我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谢瞻顾短暂地沉默片刻,平心静气地说:“你到底要怪我到什么时候?你明明知道,你哥的死并不是我的错——”
“别说了,”丁修打断他,随即松开手,转身背对他,“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
谢瞻顾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低声说:“看在你哥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我这人比较叛逆,你越是赶我我越要往上贴,看谁磨得过谁。你先待着,我去叫护士。”
谢瞻顾转身出了病房。
他在护士站看到了正在和护士说话的丁焕臣。
见他过来,丁焕臣看着他说:“我记得你,你是丁忧的小男朋友。”
谢瞻顾笑着回了句“你记性真好”,转头对护士说:“麻烦你去看一下903的患者,他的伤口可能裂开了。”
护士让他稍等两分钟,谢瞻顾转身要走,却被丁焕臣叫住了:“小谢,我能跟你聊两句吗?”
谢瞻顾笑着说:“我跟你不熟,有什么好聊的?”
丁焕臣说:“聊聊丁修。”
谢瞻顾抱着“我倒要听听你想放什么屁”的想法,跟着丁焕臣去了僻静的楼梯间。
丁焕臣靠在楼梯扶手上,看着谢瞻顾说:“丁修消失这几年,你和他一直有联系?”
“没有,”谢瞻顾如实回答,“我和他也是最近才遇上的。”
丁焕臣点了下头,又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谢瞻顾说:“刚失业,闲着呢。”
“是吗?”丁焕臣笑着说,“那你到我公司来吧,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谢瞻顾心里明镜似的,这货是想用他做饵,来钓丁修。
他微微一笑,说:“请问贵公司是做什么的?”
丁焕臣直接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明天上午十点,你来公司找我,咱们面谈。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从谢瞻顾身边经过的时候,丁焕臣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谢瞻顾下意识偏头看他,看到他在笑。谢瞻顾陡地生出一点飘忽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哪里看到过这张透着几分诡异的笑脸。
莫名其妙的感觉稍纵即逝,谢瞻顾随手把名片装进口袋里,回病房去了。
但是病房里却没有丁修的人影,病号服扔在床上,衣柜门敞开着,他从丁修家拿来的手提包也没了。
显而易见,丁修跑了。
谢瞻顾气得想骂脏话,拎上自己的双肩包就往外走。
他在电梯里用叫车软件约好车,走出医院后直接上车,直奔丁修的家,他今儿个非跟这头倔驴死磕到底不可。
前几天才刚去过一次,谢瞻顾轻车熟路地来到丁修家门口,抬手敲门。
丁修的合租室友刚好在家,给他开了门,谢瞻顾敷衍地说了声“嗨”,径直朝丁修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果然看见丁修在床上躺着。
谢瞻顾本来一肚子火,可当他看到丁修孤零零地蜷缩在乱七八糟的床上,再大的火都发不出来了,反而隐隐觉得心疼。
丁修的室友走到谢瞻顾旁边,小声说:“我回来拿东西,刚好撞见他拎着包回来,问他怎么出院了他也不理我。我着急回所里,又不能扔下他不管……”
“你去忙吧,”谢瞻顾说,“我来照顾他。”
“那就交给你了,”室友如释重负,“我走了。”
谢瞻顾走到床边坐下。
丁修侧身躺着,眼睛闭着,薄唇紧抿,脸色潮红,额头上一层汗。
谢瞻顾撩起他的t恤下摆,果不其然,包扎伤口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
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掌心烫得吓人。
谢瞻顾抬眸对上丁修猩红的双眸,无奈地问:“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丁修的声音虚弱又沙哑,“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谢瞻顾不为所动:“跟我回医院,还是跟我回家,你选一个吧。”
丁修松开手,疲惫地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哪儿都不去……”
谢瞻顾知道,他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而且他不能再移动了,伤口会撕裂得更厉害。
被逼无奈,谢瞻顾只好给许久没联系的陶嘉莉打了个电话。
陶嘉莉是丁修的同学兼好朋友,以前他们三个经常一起玩,丁修销声匿迹后,谢瞻顾和陶嘉莉也就很少来往了。
打完电话,谢瞻顾脱掉外面的长袖,开始干活。
先把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拿走,只留下一条空调被,盖到丁修身上。然后清理桌面、扫地拖地、倒垃圾……经过一番努力,这个狭小的房间终于像人住的地方了。
谢瞻顾忙出一头汗,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听见敲门声,他赶紧过去开门。
来人正是陶嘉莉,她从长发变成了短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好久不见。”陶嘉莉笑着对他说。
谢瞻顾让她进来:“先看看阿修再说。”
谢瞻顾已经在电话里把丁修的情况说得很清楚,所以陶嘉莉的药箱里准备得很齐全,她先给丁修扎针输液,然后才着手处理伤口,谢瞻顾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丁修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只有疼得狠了才会从咬紧的牙关里溢出痛苦的呻-吟。
结束之后,谢瞻顾和陶嘉莉去了客厅。
“你吃防腐剂了吗,”陶嘉莉看着他,“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跟大学时候没两样。”
“你变化还挺大的,”谢瞻顾说,“变得很飒。”
陶嘉莉笑了笑,默然片刻,说:“你和阿修……什么时候重逢的?”
“就上个月。”谢瞻顾说,“我住的小区发生了命案,他去查案,猝不及防就遇上了。”
“这说明你们俩的缘分还没断。”陶嘉莉顿了下,径自说:“我是半年前在医院碰见他的,他当时也受了伤,是我给他处理的。但他不让我告诉你我见过他,所以我就没跟你说,不好意思啊。”
“跟你没关系,”谢瞻顾苦笑了下,“是我和阿修之间的问题。”
陶嘉莉打量着谢瞻顾的神色,犹犹豫豫地问:“你和阿修……怎么样了?和好了吗?”
谢瞻顾摇了摇头:“他今天从医院跑出来,主要就是因为我。他求我放过他,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我从医院追到这儿来,他都意识不清了,还不忘撵我走。”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狠。”
陶嘉莉看着丁修的房门,说:“我知道为什么。”
谢瞻顾愣了下,问:“是不是阿修对你说过什么?”
陶嘉莉的目光落在谢瞻顾脸上,语气平淡地说:“因为他爱你。”
谢瞻顾瞪目结舌,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等他开口问,陶嘉莉自顾自往下说:“重逢后没多久,我约阿修出来吃饭。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沉默寡言,也不怎么笑,感觉很阴沉。那顿饭吃到最后,他喝多了,我还很清醒。你知道我的酒量,一般人根本喝不过我。”
“我打车送他回家,问他住哪儿,他说了你们以前住的地址。我知道你把房子卖了,只好带他回了我家,让他睡沙发。我给他盖被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在叫你的名字,我就跟他说,‘想见他就去找他啊’,阿修却一脸痛苦地说,‘我不能找他,我不敢让他知道我爱他,我不能做对不起我哥的事’。这就是他的原话,我记得很清楚,一个字都不会差。”
谢瞻顾说不出话来。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丁修对他竟然藏着那种心思,他以为他们是朋友、是兄弟、是家人,他从来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他藏得可真好,”陶嘉莉无奈一笑,“我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我万万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你。你应该也不知道吧?”
谢瞻顾呆滞地摇了摇头。
陶嘉莉试着剖析丁修的心理:“压抑在心里、无法停止、又不可告人的爱,就是阿修痛苦的根源。我不是他,无法感同身受,但我能想象到他这两三年过得有多煎熬,否则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哥哥的死,对你的痴心妄想,像两座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没办法轻松地活着。”
谢瞻顾心乱如麻。
现在不仅丁修没办法轻松地活着,他也被戴上了无形的枷锁。
陶嘉莉说:“瞻顾,我斗胆给你提个建议——要么成全他,要么远离他,不要让他再继续独自沉沦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就毁了。”
谢瞻顾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陶嘉莉说:“我刚才说的这些,不要让阿修知道,我不想他怪我多管闲事。”
谢瞻顾摇了下头:“我不会说的。”
“我得走了,”陶嘉莉背着药箱站起来,“还有好多工作等着我呢。”
谢瞻顾送她到门口,临走之前,陶嘉莉笑着说:“等你和阿修的事结局了,咱们三个聚一聚,就像以前一样。”
谢瞻顾应了声“好”,但心里却在想,他们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谢瞻顾默默地在客厅坐了好久,才起身去了丁修的房间,静悄悄地坐在了床边。
输液瓶里的药水还有大半,丁修依旧昏睡不醒,但脸色已经有了改善,额头也不往外冒汗了。
谢瞻顾伸手拨了拨他凌乱的刘海,心头百感交集,一时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与其干坐着胡思乱想,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谢瞻顾把衣柜里垃圾堆一样的衣服转移到床上,一件一件叠好,再按照季节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
他在衣服堆里发现了一件十分眼熟的连帽卫衣,这件卫衣是丁修送给他的礼物,后来找不着了,他还以为是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原来是被丁修带走了。
谢瞻顾盯着卫衣发呆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急忙过去,拿起手机后先按了静音,见丁修没被吵醒,才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是陈甸甸打来的语音电话,谢瞻顾点了接听:“喂,甸甸。”
“干嘛这么小声?”陈甸甸说,“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谢瞻顾现在没心情开玩笑,他直接问:“是不是要说买房的事?”
陈甸甸说:“那房子我特别有兴趣,你抓紧帮我问问,别让人给抢了。”
谢瞻顾说:“行,我等会儿就打电话。”
陈甸甸顿了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听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现在不想说,”谢瞻顾说,“等我想说了再告诉你。”
他不想说陈甸甸就不会多问,这就是多年好友之间的默契。
结束通话,谢瞻顾点开之前发给陈甸甸的图片,记住上面的手机号码,然后打过去。
对方很快接了,谢瞻顾说自己想买房,没想到却被对方告知,房子已经卖出去了,然后就被挂了电话。
被人捷足先登了,谢瞻顾多少有点郁闷。
他没有立刻告诉陈甸甸,因为这会儿不太想聊天。
回到房间,谢瞻顾发现丁修醒了。
无论如何,都等丁修养好身体再说,他牵起嘴角笑了笑,说:“我打电话给嘉莉,请她来帮你做了治疗,不过她现在已经走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丁修哑声说,“你走吧。”
“我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的,”谢瞻顾坐到床边,继续叠衣服,“你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地赶我,闭嘴休息吧。”
丁修真的没再说话,他静静地看了会儿谢瞻顾的侧脸,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睡醒了再捉虫,感谢支持正版订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