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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我便立即想要去找翁六过来。
之前是糊涂了，一心只想要从当事人口中听得答案，最终却忘记了，他们根本不会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只有翁六。
在翁六的口中，我才有可能听到自己想要听见的一切。
大脑在运作思想的时候，脚下已经开始身体力行起来，踏步便要越过二人，去找寻翁六。
“你做什么？”我瞠目瞧着拦住了我的哑子。
他立即松开了手，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来。
正是翁六给我的那一把。
我仍是凝注着他。微抿着唇，迟迟没有结果那把匕首。
“……为什么会是你？为何……不是你？”我喃喃自语般的说着。
这把匕首在他那里，证明与我一同摔下深渊之人确乎是他无误。
可——
可我总记得是荣靖。
总觉得应该是荣靖。
除了荣靖，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绝无可能会和我说出那些话。
而荣靖此刻正立在我的身旁，纤毫不差的面容。
难道真是我记错了吗？
那些话，当真都是我记忆错乱之故，亦或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我露出迷茫的神情来。
荣靖适时上得前来，替我将那把匕首接过，目光微沉，似乎在想些什么。
而后便闻他道：“好浓厚的血腥气儿。”
拔刀出鞘。
刀刃上的血迹还未来得及处理，凝固在了上面。
“娥娥可是心疼了？毕竟是翁六当日亲手赠予娥娥的东西……”荣靖状似无意地说着，眸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是啊。
此荣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只是因为我对哑子的别样感觉，所以连之前笃定的事实都开始否认起来了。
明明脑海里就是认定了此刻身着龙袍者，便是与我朝夕相处的荣靖。
偏偏不知什么作祟，心底还会对哑子生出这样奇怪的想法。
太诡异了。
我将荣靖手里的匕首取了过来，指尖才刚碰触刀刃边缘，立即便听到了荣靖大呼小心。
原是没什么事的，此刻却因受了惊吓，两手一个颤栗。
雪亮刀锋一斜，还是划伤了皮肉。
沁出殷红血珠儿来。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将匕首一下松开，便掉落在了地上，发生叮当一声。
气氛霎时间的沉默。
荣靖似乎叹了口气，终是过来，握着我的手指，看了良久。
他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想把那些血迹拭净。”说着，我目光稍稍移到了哑子的身上去。
却见到他目光闪了闪，躲了过去。
人还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根本不为我的任何举动而有所反应。
他应不是荣靖。
若是荣靖，应当……不管怎样，应当都不会无动于衷才是啊。
是我思想多了。
如此一想，我将手抽了回来，说道：“我……荣靖……我……”
嗫嚅着唇，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又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荣靖，眼睛里瞧不出半分从前的狠厉。
有的，只有很久以前，我恍惚中觉得如前尘往事一般，他才会对我露出的关切神色。
仿佛已经将我俩之间所有的仇恨都给忘却个干净。
那些恨啊怨啊，曾经的恶毒话语，都悉数被抛却了。
全然都不记得了，也不愿提起了。
所以我才有千般的疑虑，总觉得转变来得太过迅速，迟迟不肯接受。
只是奇怪，他会不适地望向哑子，好似在寻求什么似的。
我看不懂。
斟酌着，我究竟还是迟疑着开口：“你……”
看着哑子木然地立在眼前，只要多看他的眼睛一刻，都会动摇一次我坚定荣靖身份的心。
我微垂了眼睑，努力将这种情绪扫去。
我不能再继续深陷这样的怀疑当中。
每每只要想要确认记忆无误，就一定会扰乱我此前所努力记住的事情。
记忆能力已经不复，我不能再任其从我的脑海当中消失。
“你若是想走，我不拦你，但你若是想留下，我会让李蒙将此地留给你，绝不会让人来打扰你的。”
于情于理，哑子是去是留，都有足够的理由。
他不是荣靖，也就与我无关，是一个自由身，要走，我们自然拦不住。
可他又对我有救命之恩，如若要留，也完全合情合理。
其实我是希望他能够留下。
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留下，至于留下后，他又能可做些什么。
我竟都不在乎了。
匕首削铁如泥，手上的伤口算不得深。
但原本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在此情绪过激反复后，身体有些挨不住。
荣靖看了出来，便道：“娥娥身子不适，既然想要让朕来看哑子，朕也已看了，不若现如今就回去歇息罢，若否，娥娥出了什么事，真是令朕伤心。”
我不置一词。
在心底告诫自己，莫要再去多想。
此际身边搀扶着自己的人，一定就是荣靖。
那么笃信的感觉，从记忆深处发出的声音，不管怎样，都不能再去怀疑了。
哪怕觉得此时的好，来得虚渺无际。
但是也不是没有感受过他的好，不是吗？
和荣靖一起离开之时，在即将离开拐角的时候，我猛然一回头，却意外同哑子的视线碰撞在了一处。
然而只是一瞬。
电光火石之后，那道深深的视线便消失无踪。
忍不住又在肚腹内骂了自己一句。
或许哑子拿我当笑话看呢。
我一直抓着他不放，在荣靖出现之前，一直拿他当作是荣靖的另一个瞒我的身份。
为此，甚至不顾颜面做出了许多的事情。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揭开——他不是荣靖，绝不是。
一路上，荣靖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是我不大能听得进去。
是以也就没有回应。
但是荣靖当真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纵是我没有应答于他，他一个人也说得下去。
我不禁偏过头去，看着他的侧颜，坚毅的轮廓甚是赏心悦目，康健的皮肉延伸至脖颈处，筋脉肌骨都是浑然天成。
哪里有伪造的痕迹？
荣靖倏尔一笑：“娥娥若是再看下去，只怕就要将我看得羞了去……”
“你也会羞吗？”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将荣靖的话都给打断。
脆泠泠的嗓音，带着点儿糯糯的软。
在话落下的时候，一双小皮靴登登地从屋子里冲出，踩出具有韵律的节奏感来。
便只见鹅黄色打扮的小姑娘笑吟吟地站住，一双眼睛在我与荣靖只见来回扫视，最后落到了荣靖的脸上。
荣靖的脸一凝，神色微变。
但廉庄却毫无所察的模样，凑近了我俩，笑道：“不能光是你们两个人笑呀，有什么事情，皇后娘娘不愿意和廉庄分享吗？”
“还是说——”她来到荣靖的正对面，歪着脑袋，脸上笑嘻嘻的，“还是说，我的小白鼠居然不愿意见到我吗？”
眼睛眨了眨，里面闪烁着极亮的光。
却深不见底。
廉庄紧盯着荣靖瞧，眼珠儿错也不错，看得极是认真。
良久、良久后，我方听到荣靖的声音传来：“你来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