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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在暴富这件小事上,世人通常顶格做梦,一来就是富贵滔天、富甲天下、富可敌国。
总之,不当天下第一有钱人,就对不起这场梦。
陶蓁也做过梦。
刚穿过来意识还不太清楚的时候,以为自己穿到一户豪门,自己是嫡小姐,名下数不清的家产与现银,自己一手的厨艺根本派不上用场。那时迷迷糊糊中她还想,可惜了一手的好厨艺,今后只有做给自己吃咯。
等清醒过来,瞧见陶家的破败院落和饿的正蹲在地上啃生地瓜的麻杆陶小满,再搜一搜,连耗子洞里都没有一文钱,她眼前一黑,美梦就此结束。
后来对于暴富的标准,随着她境遇的变化而变化。
譬如想方设法想凑够六十八两银子贿赂官媒的时候,逍遥楼的高东家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能让她晕花花。
譬如决定去夜市卖卤味,相貌英俊的傻子阿井竟吸引来了许多花痴女客,挥金如土,那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了。
更譬如她原本对张三不抱希望,未成想张三竟真的给她介绍了一个瓷碗张,第一次合作就是一百斤的卤鸭,将她引进了流水席市场。那简直跟捡钱一样。
在这些基础上,昨个夜里做梦,瓷碗张向她下了五百斤卤鸭的订单,折合鸭子两百来只,她在梦里直接笑醒。
现下说是一万只。
一万只是什么概念?
瓷碗张在耳边催促她:“先签契书,早早回去做准备。贵客是真贵客,草药的买卖占了大半个大缙,急等着用卤鸭做中秋礼。一万只恐都不够,只怕他到时候还要临时加单。”
一万只,还可能临时再加单。
被吓糊涂了的陶蓁迷迷糊糊的想着,一万只鸭能赚多少来着?
一只鸭不到三斤重,一斤她能赚二钱,一只鸭能赚五钱。
十只鸭能赚五两。
一百只能赚五十两。
一千只能赚五百两。
一万只能赚……能赚多少,她怎么算不清楚了呢?
重来。
一只鸭赚五钱,十只鸭是……
瓷碗张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站在他对面的方桌前,自进来还未来得及坐下。纤细的手指紧紧捏着他推过去的契书,正微微垂着首,不应下,却也不推拒,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微微转首,同站在一步之外的赵管事对视一眼,又不落痕迹的移开。
赵管事:“陶妹子?”
陶蓁依然一动不动。
赵管事不由又看向自家东家。
两人心中齐齐疑惑:莫非她察觉了什么?
赵管事面上现出几分亲切笑意,同阿井道:“阿井兄弟,你问问你家娘子,这买卖她接是不接?”
阿井就站在陶蓁身侧,英俊的脸上看上去是一片的纯良,若不说话或做傻事,等闲看不出是个傻子。
可却一定是个聋子。
赵管事的话说出去,没有引来阿井半分的反馈。他挺拔的站在他娘子跟前,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仿佛一棵死木桩子。
赵管事同瓷碗张又双双对视一眼。
几息后,瓷碗张从袖袋中掏出几张银票:“这是五百两银子,客人预先下的定金。待十日后交付卤鸭之时,再付剩下的余款。”
轻飘飘的银票带着举重若轻的力量,落在桌面上。
陶蓁此时也终于算清楚。
一万只卤鸭,她要赚五千两。
不是五十两,也不是五百两,是五千两!
她蹭的转头看阿井:“掐我一把,快,快掐我!”
阿井此时也不再是聋子。
他听到他娘子的话,依言抬起手,却不知该去掐何处。
掐何处他娘子都是会痛的。
只踌躇了两息,他有了主意。手指迅速落在他娘子的发髻上,两根手指用力捏了一把她的发丝,“哼,掐!”
陶蓁:“……”
无论如何,陶蓁终于从迷糊中回了神,“竟然是真的?真的是一万只……”
瓷碗张同赵管事听闻此话,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还当是提前有了警惕不愿意接,原来是被即将到手的财富吓得发了呆。
赵管事笑道:“还当陶小妹不愿做这买卖……”
“怎么可能不愿做,”陶蓁依稀还在做梦,“一万只,做梦都不敢做这般多。”
赵管事便道:“你是经历的少,待跟着咱东家日子久了,便知道一万只只是小数目,待进了腊月,一个冬日寻你订十万只是毛毛雨。”
十万只?一只赚五钱,十只赚五两,一百只赚……
瓷碗张眼看她目光又渐恍惚,连忙轻咳一声,将她的神识拉回来,“先签契书。”
哦,对,还有个契书。
此前一百斤两百斤的,数量太少。今日是一万只,折合重量高达三万斤,是该要签个契书,对合作双方好有个保护。
手中的契书被捏的皱巴巴,她展开契书一条条去瞧,心中佩服瓷碗张买卖做的如此大,都是有原因的。
所有条款,写的清清楚楚。
不但有对买方的约束,还有对卖方的约束。
“如若买家中途毁约退货,将按总货款的五成进行罚银”。
“如若卖家未按期交货,或交付来源存疑、腐败变味的餐食,将按总货款的五成进行罚银。”
都是五成罚银,风险相同,能这般不偏向任何一方,真真是难得。
只是……陶蓁指着罚银二字,试探问:“谁来罚银呢?如何作数呢?这买主我还真不知是谁,也不知他履约信用如何。我一旦签下自是不会毁约,可却不知对方……”
瓷碗张向赵管事点点头,赵管事便又拿出一个新契书。
“我家东家已料到姑娘第一次做大买卖不放心,提前准备好担保契书。我家东家既然要在这笔买卖中抽走四成,自然不是白拿,要为这笔买卖做担保的。买卖双方不论哪方毁约,罚银都会由东家先行赔付。像这比买卖,一万只卤鸭,如若总货款三万两,五成罚银便是一万五千两,都由东家先垫着。陶小妹还担心什么?先签吧。”
陶蓁接过契书,正要执笔在落款处签字,忽然后知后觉,总货款是多少?
确实,一斤成品卤鸭一两银子,每只鸭两三斤,总货款少则两万,多可不就是三万两。
竟要三万两……浓稠的墨迹在狼毫笔尖凝结出一滴硕大的墨珠,陶蓁手一顿,那墨珠便倏地落在白纸上,瞬间洇湿成指腹那么大。
她的心跟着一下子凉了。
这买卖,她怕是做不成。
“我,我本钱不够哇……”她的气馁如山一般重重压下来,“减去张大哥四成的抽成和我自己两成的毛利,剩下四成皆是成本。本钱高达一万二,我,我哪里有资本吃下这么大笔的买卖……”
瓷碗张:“姑娘再想想法子?”
笔管子吧嗒放在了桌上,她松开契书,往后退了两步,难过极了,“能赚钱的事儿谁不愿意干,可这买卖大大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莫说一万多的本钱,纵然是一千多,对我都够呛。多谢张大哥高看我一眼,今后我还是跟着张大哥干流水席……”
她说到最后,只觉着心尖尖上疼的厉害。
外头窗外的清风吹的树叶哗啦啦作响,在她耳中全是即将到手的银子哗啦啦飞走的声音。
她唯恐多呆一息就要嚎啕大哭,抬手抱拳,转身便走。
阿井立刻跟着她大步出了耳房。
赵管事站去窗前,透过窗棂,瞧见陶蓁离去的脚步异常的急切,仿佛身后有一头狼在追赶她。
“东家,怎么办?她不上钩!”
“你现下追出去,已经吊了她多日,这次一定要让她咬钩。”
赵管事连忙撩开门帘,往外头追了去。
他是在陶家那辆全城独一无二的三轮车要调头时,挡在了车轮前头。
“阿井兄弟,再等一等,我同陶妹子再说上两句话。”
他站去车厢窗前,着急道:“妹子太过冲动,这般大笔的买卖不着急捏在手里,怎地还往外头推呢?”
帘子掀开,露出陶蓁的半张脸,虽未哭出来,可紧咬着的嘴唇却显露出了她被贫穷无情碾压的煎熬。
“本钱不够,再是看着香也吃不到嘴里,不拒绝还能如何?日日将三万多的买卖挂在心里,我怕是郁郁活不长久……”
赵管事不由笑道:“哪里有那般夸张,你是年轻经历少,一下子想严重了。我隐约记得坊间传闻,你当时成亲时是府尹大人主婚?你不若去寻他借一借银两,多出些利钱也无妨。”
陶蓁捂着胸口,难过道:“府尹大人清廉,我当时成亲,他不过出了二十两礼金。我再是寻他多借一些,到手也不过一两百两,离一万多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赵管事孜孜不倦:“这般大的买卖,若就此放弃,实在是可惜。”
“谁说不是呢?不若赵大哥借我些银子,我多付些利钱都成。”
赵管事见她既然说到了此处,当机立断将提前为她准备的大礼祭出来:“妹子若信得过哥哥,我这里还正巧有个法子,能解你燃眉之急。”
他略略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柳印子,你可听闻?咱青州府放印子钱最稳之人。虽是捞偏门,可人品信的过。哥哥我同他正正好有些交情,能帮你说上两句话,让他少收些利钱。”
印子钱……这是,放高利贷?
“能低到多少?”她鬼迷心窍,接过话茬。
“他对外给旁人放,都是五个点。你只借十日不到,我帮你说到两个点。”
两个点的利钱,便是两成。
如若借一万的银子,借用十日,要付出二千两的利息。
按她最开始算出的毛利有五千两,减去二千两的利息,还剩下三千两。
“如何?若你觉得成,我去把手头事推开,一阵我们就走。”
“可是赵大哥你不明白,一万只鸭子,纵然把青州府整个农市掘地三尺,都凑不够一万只。这困难不是一般的大。”
“你太年轻,把事情想难了。都不是事儿,先把银子的事情解决,鸭子的事情我们再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