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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钰闻言，蓦地抬头，“父皇，儿臣没有！”
“没有？”皇帝冷笑。
他拿起一本奏折，扬手砸了过去，奏折的壳子是以硬木混入金粉做成，狠狠砸下足以让人头破血流。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钰几乎同时膝行上前，就那样挡在了苏青绾的面前。
奏折一角砸在他的额头，汩汩鲜血顺着黑发自面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汉白玉铺就的地砖上。
慕容钰俯身叩拜，高声道，“启禀父皇，儿臣在冀州兢兢业业，一心百姓，时时刻刻不敢忘记父皇教导，安国郡主以身入险，与病人同吃同住，甚至被暴民围堵仍旧不往保护百姓，恳请父王切莫，听信谗言，还儿臣与安国一个清白。”
苏青绾见慕容钰如此说，不禁皱紧了眉头。
他们的陛下可不是喜欢讲道理的性子，想要听的也不是这些话。
慕容钰的性子到底还是太清高，从小被宠大的孩子啊，终究是欠缺了……
此番若跪在这里的人是慕容恪，决计不会如此莽撞。
苏青绾闭上眼，心里默默哀叹了一声。
果然，下一瞬，御座之上的皇帝猛地站起来，伸手掀了面前的御案，御案之上堆满了的奏折纷纷扬扬落下，狠狠砸在了玉阶之下跪着的慕容钰身上。
十二琉的冠冕因帝王的情绪起伏剧烈晃动，他一步步走下玉阶，抬脚就踹在了慕容钰的身上，“你说朕听信谗言，那朕倒要问问你，所有冀州世家大族都参奏你……”
帝王伸出的手指落在了慕容钰的身上，转而又挪到了苏青绾的身上，虚点了点，“参奏你滥杀无辜，恶意索贿！”
慕容钰忍着痛，抬头想要为苏青绾辩解，“父皇……”
皇帝打断他的解释，呵斥道，“朕问你了？闭嘴！”
他抬了抬下巴，用下巴尖虚点苏青绾，“你来说。”
苏青绾俯身，持续着匍匐的姿势，将面紧贴着冰冷的汉白玉地砖，“臣女无话可说，还请陛下严惩臣女。”
短短一句话，却叫盛怒的帝王熄灭了火气，挑眉兴味盎然的看着匍匐着的苏青绾。
他笑道，“怎么，一向来有话直说的安国郡主如今倒是不敢说话了？”
苏青绾仍旧匍匐着不动，只是削瘦的肩膀一抽一抽，隐隐有吸鼻子的声音。
皇帝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他抬脚踢了踢挡住去路的那些奏折，冲着苏青绾抬抬手，“行了，起来回话。”
苏青绾撑着地，直起腰，偏过头指尖拭去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睛敛下眉眼。
她吸了吸鼻子，“臣女不是不敢，只是相信陛下圣明，臣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法眼，更何况是以权谋私，祸害百姓这等大事。”
皇帝哼了一声，“你倒是乖觉，别讨好朕，这些弹劾你的奏折你可逃不过去，以韩国公为首的世族们说你以权谋私，用药方向他们索贿百万两，就连你亲祖母的奏折也状告你买凶杀人，欲阻她回金陵告状之路。”
苏青绾晃了晃，委委屈屈道，“女子不敢言政，还望陛下恕臣女之罪。”
皇帝挥挥手，“你是以特使身份回话，自然不是普通女子。”
苏青绾猛地抬起头，高声道，“陛下，冀州自古是世家大族盘踞之地，冀州百姓除了每年朝廷的赋税，还要给那些世家大族交税上贡，此番药方的药引乃明珠磨成的粉末，普通百姓如何花销的起？”
皇帝蹙眉，“冀州府衙呢？”
苏青绾摇摇头，“冀州府衙不过是个摆设，库房里空空荡荡，没有救灾的粮食，更没有买粮食的银钱。臣女实在不忍，更一心想着陛下临行前的嘱咐，只好用药方作为回礼，让各家世家大族出钱赈灾。”
皇帝未必不知道这些，只是此番赈灾大功一件，他不过是不想让慕容钰和她苏青绾太过得意，刻意压一压他们的气焰。
苏青绾娓娓道来，“关于各世家大族出的赈灾款都有账本，而每一笔用款也记录其上，账本在九殿下处。至于肆意杀人之说却是空穴来风，臣女行事一切按照离开金陵之前的所定救灾十策行事，臣女问心无愧。”
慕容钰见皇帝怒火渐止，略松一口气，急忙将账本奉上。
等帝王翻看账本是，慕容裕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苏青绾，冲她露出一抹笑容。
苏青绾尤自安静跪着，没有看见慕容钰任何动作。
这女子进退得宜，在帝王之前依旧游刃有余，越相处，越叫人觉得是人间难得尤物。
慕容钰心内动容，冷不防头顶传来帝王威严之声，“此番赈灾之时，可遇到了什么难事？”
慕容钰立刻回神，从容应答。
他回答的极细，确是一步一步跟着官员们亲身赈灾所悟所得，皇帝细细听着慕容钰说，脑海里回想起同行的监察御史日日所禀报上来的事无巨细，欣悦点头。
“……只是儿臣有一事恳请父皇，”说道最后，慕容钰忽而顿了顿，思虑半晌。
下面的那番话是苏青绾让他所说，只是若真如此说，恐怕……
皇帝的目光已经落下来，见慕容钰半天不说话，皇帝嗯了一声，“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不仅仅是皇帝，就连一直垂眸的苏青绾也略抬了抬头。
慕容钰握紧了拳头，“父皇，冀州百姓刚刚脱离病痛之苦，还请父皇免除赋税三年，令冀州百姓休养生息。”
皇帝愈发欣慰，“你很有一颗仁心。”
慕容钰扬起笑容，“从小父皇和母妃都如此教导儿臣，儿臣不敢忘记。”
他得了夸奖，瞥一眼苏青绾，却见苏青绾面色阴沉，浅色的薄唇紧紧抿起，那一双平静安然的眸子难得对着他露出失望和冷漠之色。
慕容钰的心咯噔一声。
脑海仿佛就在这一瞬间炸开了，空白一片，只余下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她生气了。
慕容钰试图补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皇帝扬了扬手，叫他和苏青绾起来，“你俩一路劳苦，千里迢迢一回来就到朕这里来跪着，赶紧去歇着吧。”
皇帝又点了点慕容钰，“你先去给你母妃请安再走，她连月来日日记挂着你，为了不叫朕烦心总是偷偷哭，着实为你操碎了心。”
两人退下。
正在苏青绾走至殿门口时，皇帝忽然又叫住了她，“安国，朕给你的金牌呢？”
苏青绾猛地抬头，下意识摸索，却发现空无一物。
皇帝见她动作，眯起眼。
“你为特使朕将此赐予你，如今也该是还回来了。”
苏青绾心头一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