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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琉璃紧跟着老王妃进了门。
她瞧见老王妃怒气冲冲的样子，急忙上前安慰，“祖母莫要跟义母一般见识，她想来是初掌了王府的权柄，还有诸多不晓事的地方。”
老王妃冷笑，“不晓事？我看她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想要给我个下马威！”
如今正是秋高气爽，风和景明的时候，老王妃生辰之际想效仿太后千秋宴的样子，打算在府里头办个菊花宴。
她平生最爱出风头，如今荣王深受皇恩，老王妃便愈发得意，打算比照着宫宴的规格宴请金陵城大大小小各家官员、世家。
然而荣王妃却将此直接驳了回去。
老王妃可不管不顾什么规矩章程，一大早就到风月无边闹了一通。
谁晓得她不管怎么发脾气，荣王妃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唯独不答应宴请之事。
老王妃就是一通铁拳打进了棉花里，憋屈得更狠。
这便一回来就一通乱砸，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恨毒了荣王妃与苏青绾母女。
直到老王妃砸累了，此刻屋里已经是满地狼藉。
她气喘吁吁站着，眼前连一片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沐琉璃小心翼翼上前，扶着老王妃坐下来，细声细气劝道，“祖母莫要这样想，义母是镇国将军府出来的大家闺秀，不至于如此不孝。”
一听到“镇国将军府”，对于老王妃如同火上浇油。
她扬手拍开沐琉璃恭恭敬敬递上来的茶盏，“放肆！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茶盏歪斜，里头滚烫的茶水倾斜出来，就那样浇在沐琉璃的手上。
沐琉璃惨叫一声。
茶盏落在的地上，碎成数瓣。
老王妃抬起头来，瞧见沐琉璃烫红了的手，愠怒的脸上立刻露出心疼，紧紧握着沐琉璃的手，轻轻吹了吹，“怎么如此不当心，手都烫红了。”
沐琉璃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含泪的眼可怜巴巴的望着老王妃，“我没事，只要祖母不生气，琉璃怎么样都好。”
她如此说，老王妃的心便登时软了下来，“老身又不是生你的气，你这样乖……”
老王妃说到这，复又咬牙切齿，“你说那个苏青绾为何就没有你万分之一的听话？若是她能听话一些，衍年也不至于……”
老王妃又想到了苏衍年，不禁潸然泪下。
沐琉璃拿着帕子坐在老王妃身边默默地给老王妃擦着眼泪。
时间长了，沐琉璃蹙着眉，满眼心疼，“这几日祖母脸上虽然不显，但是夜夜想着大哥，一想便是哭一夜，哭得眼睛都肿了，人也瘦了，琉璃心疼祖母。”
老王妃身边有个懂自己心思的人，欣慰得揩了揩眼角的泪，紧握住沐琉璃的手，“楚楚骄纵，婉言又不中用，纤若倒还算是有用的人，可惜嫁出去了，幸好身边还有一个你陪着老身。”
“能让祖母聊表安慰，琉璃也算不枉费了，只是如今祖母这样伤心，不见郡主和王妃过来瞧您，怕也是不想让您见到她们就生气。”
正好有丫鬟重新泡了茶奉上来，沐琉璃接过，伺候老王妃用茶。
老王妃润了润嗓子，嗤笑一声，“她们便是愿意来，老身也是不见的。”
沐琉璃点点头，“祖母既然如此不想看见郡主，那边不见吧，反正如今郡主已经及笄，嫁人也就这两年的事了。等郡主出嫁，往后祖母大可眼不见为净。”
经沐琉璃这样一提，老王妃醍醐灌顶。
她这几日又气又燥，一时间竟忘记了这事，苏青绾的婚事如今还未定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还不是她这个做祖母的说了算。
老王妃一下一下拍着沐琉璃的手背，“琉璃啊，你真的是老身的贴心小棉袄。”
沐琉璃含羞垂下头，“琉璃只是随口说说，还是祖母您想的周到，既然是要给郡主挑选如意郎君，不如问一问大姐姐的意思，她是太子侧妃只晓得好人家也多一些。”
……
翌日，老王妃就带着沐琉璃去了太子府。
如今太子被圈禁在府中闭门思过，虽然并没有不让人探视，到底也无人敢再轻易上门。
老王妃带着礼物先去探望了太子，这才去后院瞧一瞧她出嫁经年的大孙女。
老王妃在侧妃院中留了整整一日，等到天色渐暗方才依依不舍离开。
没几日，苏纤若便派人给老王妃送来了不少补品。
东西刚送来，这消息便传到了苏青绾的耳朵里。
……
绿衡琉璃。
院子里的紫藤架子下头。
苏青绾躺在那张她常用的躺椅上，一下一下晃着。
她眼睛半眯着，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睡过去一般。
一旁秋商正在同苏青绾禀报着，“就是写人参、灵芝什么的补品，都是上了百年的好东西，说是因着苏衍年的事老王妃伤心过度，让老王妃好生补一补，她这个做孙女的因着太子被困不好出入，只能遥表孝心。”
自从夏影走后，荣王妃便将秋商还了回来，苏青绾身边的确是缺人，便也没有拒绝。
秋商虽说功夫不行，但是心细如尘，而今府中上下的事情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青绾勾了勾唇，“一年多了都不见我这位大姐姐回来，而今忽然就搭上线了。”
她似是嘲讽，又像是意有所指。
秋商便问，“小姐是担心……”
苏青绾摆摆手，浅笑道，“不至于，如今我在王府已然立稳，纵然她们想，也没法即刻动我。”
她思忖片刻，又问道，“太子侧妃可还有旁的什么送进来？”
秋商歪着脑袋回忆，很快想起，“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几幅画卷，还有一本像是名册的东西。”
“画卷？名册？”苏青绾坐起身。
秋商见一向来晒着太阳就懒得动弹的苏青绾忽然如此大动作，立刻警觉起来，“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苏青绾笑了笑，复又躺回去，“没什么？她们想做什么，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当天夜里。
一直跟在老王妃身边寸步不离的沐琉璃竟然来了绿衡琉璃。
彼时，苏青绾刚刚沐浴更衣之后，在暖阁里照看着她的绿色牡丹。
照看了如此之久，这花终于是要开了。
一共有四朵，单看最后品相如何。
秋商进来禀报，苏青绾倒也不觉诧异，只吩咐让沐琉璃去客室等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苏青绾才姗姗来迟。
二人见了面，沐琉璃满脸堆笑，苏青绾则神情淡漠的睨着她。
“姐姐终于来了，我只以为姐姐是不愿意见我。”
看着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一张脸上露出这样虚伪做作的笑容，苏青绾忍不住蹙紧了眉。
“你有何事？”她并未打算坐下来，只站着问。
沐琉璃回头看了眼放在案上的一只紫檀托盘，“这是祖母叫我给姐姐送来的，明日在永昌侯府有异场赏花诗会，到时候祖母会带着府中所有姐妹一起同行，姐姐定要一道儿去。”
苏青绾打眼一扫，案上托盘里放着一身绣着怒放芍药的浅紫色衣裙，看着是软香云的面料，皆是上贡的东西，即便是在王府也极为难得。
她笑了笑，拒绝道，“我从小修佛，佛家讲究清修，这样好的东西自然是用不了的，妹妹与我身形所差不多，不如就转赠给你了？”
沐琉璃忙摆手拒绝，“这是祖母特地做了给姐姐的，我若是拿了怕是祖母知道了要生气。”
她说着，站起身来，“我知晓祖母平日里对姐姐极严厉，如今大哥的事之后祖母思索往事，总觉得亏待了姐姐，如今想要弥补还望姐姐明日定要前来。”
她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不给苏青绾任何拒绝的借口。
苏青绾便也应了，在沐琉璃临走时吩咐秋商，“前些日子公主送了两匹冰绡缎，是陛下新赏她的，我赶巧做了两身衣裳出来，妹妹喜欢就挑一件回去。”
沐琉璃原想拒绝。
可她自小贫苦如今攀了高枝也谨小慎微，难得见些好东西，一听是皇帝赏给十公主的，眼一热就受了，“那便多谢姐姐了。”
衣裳拿来，沐琉璃两件都很是喜欢。
可苏青绾只许了她一件。
挑挑拣拣，最终选了颜色偏艳丽的银朱色，许是未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沐琉璃拿了这件，目光却一直朝着玉色那件望。
“若是喜欢，便两件都拿去。”
沐琉璃这回过神来，侧头见苏青绾似笑非笑看着她。
知道她那小家子气的模样惹人笑话，沐琉璃又羞又恼，面上染了一层窘迫的绯色却又不敢朝着苏青绾发脾气，她拿了衣服，匆匆告谢离去。
苏青绾远远望着沐琉璃的背影，唇角轻轻勾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