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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摸觑了一眼慕凛夜与苏青绾，又很快收回眼神，缩了缩脖子，仿佛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二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你和慕将军的……”
苏青绾浅笑，“有些话当说则说，不当说想来琉璃妹妹这样聪明的人也不会故意说出来。”
沐琉璃一愣，咬着唇，脸色愈发难看。
九门提督立即叫了那名叫做婉月的侍女过来问话。
婉月原本如何敢说慕凛夜的私事，可她主子面前，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她只得一五一十的说了。
慕凛夜不置可否，“我正巧路过靶场，看见安国郡主正在摆弄弓箭，一时兴起便教了她几下，这样也有错？”
永昌侯夫人叫骂，“奸夫淫妇，不要脸！”
此话太重，只有市井泼妇才说得出这样的字句。
慕凛夜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腰间的长刀微微震动，“不会说话便这辈子都不要再说话了。”
眼看着慕凛夜要开杀戒，九门提督立刻伸手去挡，然而慕凛夜刀锋已然落下，虽偏了几分，却也是削去永昌侯夫人半只左耳。
永昌侯夫人捂着耳朵，指缝里不断溢出鲜血。
慕凛夜如何肯饶她，血红的眼对上九门提督，令得九门提督心底一寒，血液也仿佛就此凝固住了。
不过这一失神的功夫，慕凛夜再要斩下一刀，势要取了永昌侯夫人的性命。
“住手！”
一道人影赫然挡在永昌侯夫人身前，高高抬头，对上慕凛夜血色的眼。
淡淡药香萦绕鼻尖，慕凛夜落下仅离苏青绾面门只余下寸许的长刀顿住。
寒芒擦过她被风撩起的长发，一缕黑发断开，扬起。
被慕凛夜伸手接住。
他反手收回长刀，冷冷盯着苏青绾。
苏青绾直言，“慕将军三思，不可因旁人口孽便造杀业，不但伤了自身造化，且还叫人坐实了我与你的污名。”
永昌侯夫人忍着痛，嘶声尖叫，“莫说的好像冤枉了你们似的！既然做得出来，就不要怕认！”
听她怪叫，慕凛夜蓦地哼了一声，周身的血煞之气弥漫笼罩整个浣花坞。
永昌侯夫人霎时间梗直了脖子，如一直被扼住喉咙的母鸡，瞪圆了眼睛，却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苏青绾在人不注意是乜斜了一眼慕凛夜，“若是永昌侯夫人这样说，那今日九殿下不知教了多少贵女小姐们射箭、投壶，在侯夫人眼中那些贵女小姐们同样也与九殿下不三不四了？”
好大一口帽子扣下来。
永昌侯府的大管家都变了脸色。
慕容钰更是有苦说不出，苦笑着道，“今日本就是玩闹，侯夫人万莫要这样编排吾，若是叫吾母妃知道了，怕为了息事宁人要逼我娶了那些小姐们，到时候九皇子府的后院岂非闹翻天了。”
慕容钰给了这样大的一个台阶，大管家自然顺杆爬了，“九殿下说的是，我家夫人是气糊涂了才会这样胡言乱语，今日的事决计不能宣扬出去，诸位小姐们不过玩闹，哪里能说得那样大。”
苏青绾勾了勾唇，又对慕凛夜道，“既然是误会一场，慕将军小惩大诫，此事就此揭过？”
慕凛夜目光越过苏青绾窄窄的肩膀，落在面如死灰的永昌侯夫人身上，“饶你一命，没有下次了。”
永昌侯夫人涕泗横流，张着嘴已说不出一个字。
苏青绾舌灿莲花，一番话明着劝，实则将永昌侯夫人骂个狗血淋头。
她转身，还要冲着永昌侯夫人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侯夫人不必客气。只盼望着侯夫人记得绾绾救过你一命，过后莫要恩将仇报才好。”
永昌侯夫人浑身剧痛，口不能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青绾呀了一声，“将夫人扶去偏房，幸而大夫还未走，等夫人醒了便将她扶去歇着吧，今日受了天大刺激，再呆在这样的地方对夫人身体无益。”
几个丫鬟嬷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她家侯夫人弄成这样到底是因为谁，结果这罪魁祸首还一副甚是关心的模样。
知晓苏青绾不好得罪，她们缄默不敢说话，匆匆忙忙扶着侯夫人退下了。
苏青绾见一群人离开，倏然冲着后头一人叫了声，“你站住。”
那人仿若未听见，仍旧自顾自疾走。
秋商横出一步拦住那丫鬟，拎着人到了苏青绾面前。
那丫鬟睁大了一双眼，秀气略显得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惶之色，不安得垂头搓着手，“安国郡主，您……您还有何事？”
“你是人证，暂且不能离开，免得一会儿提督大人又是问你找不到人。”
九门提督点点头，“确实如此，你不必害怕。”
可那名唤染香的丫鬟仍旧是抖得厉害，若非秋商架着她，怕她就要一滩水似的如按在地上。
……
永昌侯夫人走后，浣花坞里终于是清净了。
苏青绾盯着地上的血迹，对着九门提督问了一句，“大人，方才我瞧见侯夫人不过被切了半只耳朵就流了如此多的血迹，相比之下，小侯爷的血迹是否少了些？”
九门提督这才注意到。
又听苏青绾说，“我师父曾教过，活人血是流动的，死人的血则会渐渐停止，若是血液凝固，即便是拿刀砍也未必会出血。”
众人皆知苏青绾口中的师傅乃是天下数位神医之一的济度禅师，无人不信服。
九门提督立刻会意，“郡主的意思是，小侯爷被匕首刺中心口之时已经死了。”
苏青绾点头，“极大可能，不知仵作查的如何了？”
九门提督立刻吩咐下去，很快就见仵作上来。
听了九门提督的问话，仵作沉默半晌，才道，“启禀大人，死者身中数刀，除了被匕首刺中心口之外，手筋脚筋也被挑断，还有身体其余几处也有伤，只是因为出血量太小，死者又被换了衣服，起初才未发现。”
九门提督摆摆手，打断了仵作冗长的话，“死因为何？”
仵作摇头，“尚且不知。”
四个字险些让九门提督大怒。
折腾了这许久，就这样一个答案，还不如一个女子随随便便看一眼，他要这样的废物何用！
苏青绾叹了一声，抻着脖子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已经蒙蒙灰了，再过不久便要彻底暗下来了。
“提督大人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看看小侯爷的尸体，也许我能看出死因。”
她说得极为客气，却不想九门提督断然拒绝，“你一个姑娘家，能看得出什么？别见了尸首吓得腿软！”
苏青绾嗤笑一声，“如此，祝大人早日破案。”
她坐了下来，吩咐人上茶，自顾自悠然自得的品茶。
没多久，便有人来报，那些贵女小姐少爷们闹起来了，如今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所有人都着急着想要回家，甚至各府也派人来永昌侯府打听。
所有人都急躁起来。
即便是九门提督也渐渐控制不住了。
现如今仵作无能，案子毫无进展，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随随便便就抓个人回去交差。
最终，九门提督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苏青绾的身上。
也许，他只能……
九门提督清咳了一声，走到了苏青绾的面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客气一些，“那个……劳烦安国郡主，帮忙验一验尸。”
苏青绾呷了口茶，眉毛都不抬一下，“提督大人说笑了，我不过区区一介弱女子，瞧见尸体就吓得腿软，如何能够验尸？”
这是把所有的话都还给他了。
九门提督额角突突的跳着，默默忍了。
他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冲着苏青绾做了个一个揖礼，“还请安国郡主帮忙。”
苏青绾碾了碾站着糕点碎屑的指尖，接过秋商递上来的帕子，擦干净了手这才站起身，“走吧。”
尸体放在边上的暖阁里。
江靖年浑身青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半天之前还嚣张至极的叫嚣着要报复的人如今却已经躺在了这里，毫无生息。
苏青绾走过去，命人去了两块牛皮，以牛皮包裹住双手，检查了江靖年的口和手指。
舌苔肿大青紫，唇瓣和指甲呈现出艳丽的樱红色，眼白蒙上一层厚厚的阴翳。
“是中毒，”苏青绾说道，取出一枚银针刺入江靖年的虎口，再次抽出之时，银针泛起青紫的颜色。
她的目光刺向染香，“若是没有猜错，你家小侯爷炼丹？”
染香起先咬着下嘴唇不愿说话，可被九门提督恐吓了几句，老老实实的说了，“我家小侯爷颇喜修仙之道，因而也喜欢炼丹，侯爷不许他这样，可是多次打骂皆是无用，小侯爷常常自己偷偷炼了服用。”
苏青绾扔了银针，凉凉道，“小侯爷是死于丹砂之毒，我离开之前他忽然腹痛，我只以为他是装的，想来是丹砂之毒发作，腑脏剧痛才会如此。”
她这样说着，抬了抬眼皮就看见染香松了一口气。
瞧见染香这样的小动作，苏青绾便彻底明白了。
耳边传来九门提督询问的声音，“如此一来，永昌侯世子竟是死于丹砂，并没有什么凶手？”
苏青绾冷笑一声，指了指江靖年身上的一个个黑漆漆的血洞，“若是这样，那这些伤口难不成是小侯爷诈尸了之后自己插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