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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门提督沉默无言。
许久才道，“安国郡主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下官洗耳恭听。”
苏青绾指了指站在角落阴影里的染香，忽而问道，“你为何总是站在阴影里？”
九门提督显然没料到苏青绾会忽然问出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旁人喜欢躲在阴影里关她什么事？
他刚要开口，却瞧见被秋商拖出阴影的染香开始流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甚至连站都无法站住。
九门提督抿了抿唇，也看出了异样。
便听苏青绾继续道，“旁人多喜欢太阳，我瞧你身形相较于常人要削瘦许多，皮肤也异于常人的单薄苍白，像是被用了特殊的药物特意调养成这样的。想来能做这一切的人，应该是你家小侯爷。”
苏青绾凝眸逼视染香，“既然你惧怕阳光，为何送一个扇坠子要亲自过来，你一个通房，还使唤不了底下的小丫头吗？”
染香抖得愈发厉害。
这时候，慕凛夜的暗卫送了一张帖子进来，“主上，染香的生辰八字拿到了，她八字全阴，以道法而论谓之‘纯阴’。”
苏青绾朝着染香笑了笑，笃定道，“你是江靖年的……鼎炉。”
此类书籍苏青绾略有涉猎，只是太过血腥奇诡，苏青绾看了几本便丢开不看了，但是曾经看过的却是深深刻在心底。
“鼎炉”二字一出口，染香骤然疯狂起来。
“不，我是江靖年的道侣，他说他会娶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说他爱我！”她挣扎着就要朝着苏青绾冲去，张牙舞爪的样子与方才那怯懦的样子全然不像是同一个人。
秋商反扭过染香的胳膊，将她按在地上。
染香吃力的抬起头，不顾一切的想要挣脱。
她咆哮着，像是要扑上去咬下苏青绾脸上的一块肉下来，“苏青绾，你以为江靖年真的喜欢你，他喜欢的不过是你背后的身份地位，喜欢的是权力地位，你跟他八字想冲，你这个灾星！”
她吐出这两个字，脸色猛地一边，仰头凄厉惨叫出一声，“啊——”
咔嚓一声，染香细瘦的胳膊就这样被折断了。
秋商冷着脸，干脆折断了染香的另一条胳膊，起身将她扔在地上，像是在扔一个污秽的东西。
染香已经一动不能再动，她哈哈大笑起来，“江靖年不是我杀的，他是你杀的！”
她怨毒的眼一瞬不瞬盯着苏青绾。
苏青绾大约想起来了什么，歪着头，摸了摸耳垂，“你是说那碗野鸽子。”
“那碗药膳大补，催发了他体内的丹砂毒性，”染香疯狂笑起来。
苏青绾缓缓蹲下身，两指扣住了染香的下巴，漆黑淡漠的瞳孔里无半点波澜。
她一字一句说，“不，是你杀了他。”
染香的瞳孔蓦地收缩。
苏青绾缓缓说，“江靖年看起来身体还算强健，想来所服用的丹砂不至于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即便是喝了那碗鸽子汤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了，至多是腹痛。我方才发现他腹胀如鼓，喉咙口还有一些未吞下的丹砂，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染香不再笑了。
她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我来时江靖年还活着，他让我救他，可他却就是不愿意说一句他爱我。他冲着我叫骂，骂我贱人，我恨他，恨他背叛我，就把大量丹砂灌进他嘴里。”
“他该死！你也该死！你们都该死！”
染香狂叫着，张嘴就想要咬破齿缝之中的毒囊。
可苏青绾快她一步，两指一用力，直接卸掉了染香的下巴。
“秋商。”
苏青绾站起身，冷眼看着秋商从染香的口中挖出毒囊，又里里外外检查了她身上，防止这人有机会自杀。
“说吧，谁告诉你江靖年要娶我的？”
方才染香所说的全部话语之中，苏青绾敏感的抓住了一丝异样。
染香既然是江靖年的鼎炉，平日里甚至连太阳都见不到，必定也极少见人，那么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事情。
看她将一切设计的天衣无缝，想来是已经谋划许久了。
单凭一个常年被藏在闺房内的丫鬟，还做不到这些。
这背后，一定还有人。
“都是我自己，你该死，我恨你！”染香下巴被拧脱臼，只能靠着舌头和喉咙勉强说出几个模糊的字。
苏青绾瞧她这样，大约也知道问不出什么。
目光瞟了眼站在老王妃背后的沐琉璃，沐琉璃被苏青绾看得浑身不舒服，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她。
支起身子，苏青绾退后几步，把人交给了九门提督，“大人若是方便记得帮我问一问，小女子胆子小，一想到不知道什么人在暗地里伺机害我，我便害怕的夜不能寐。”
九门提督乜斜了苏青绾一眼。
她胆子小？
哪怕是世间再也没有胆子大的人了！
可当着苏青绾的面，九门提督还是点点头，“郡主放心。”
此案落幕。
所有的人都被放了回去。
九门提督想要拿犯人离开，可是听到消息的永昌侯夫人匆匆赶来，一定要留下染香由永昌侯府自己处置。
这涉及一桩人命案子，死了的还是永昌侯府的世子，九门提督自然不会让永昌侯夫人留下真凶。
否则他之后递上表的折子无法交代。
两方分毫不让。
不过，这些都是九门提督的事情了。
……
苏青绾也该走了，慕凛夜想送她，苏青绾自然拒绝。
慕容钰见此，便借机道，“今日安国你受了惊吓，还是让吾护送你回去。”
苏青绾略思索，答应了。
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老王妃见此，脸色甚是难看。
她走过来，狠狠训斥苏青绾道，“在永昌侯府闹成这样，不好好收敛自己，还要招三惹四，老身看你回去如何同你父王交代！”
苏青绾揉了揉右手中指的第二节指骨，这是要去告状，让荣王好好教训她的意思了。
她不说话，慕容钰却是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他上前一步道，“荣王府与回宫的路相同，吾与安国有一同前往冀州的生死之谊，若是如此老王妃还要多想，那边由吾前往荣王府与荣王好好解释解释。只是安国到底是您血亲，老王妃就算不顾及这个孙女，也该顾及荣王府的颜面。”
老王妃脸色略沉，可当着慕容钰的面又不好发脾气，她冷哼一声，携着沐琉璃离开了。
沐琉璃走到一半，忽而回身小跑着朝着慕容钰这里走来。
她朝着慕容钰施了一礼，那张艳丽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怯，小鹿似的黑瞳偷偷觑着慕容钰，“祖母并非不疼二姐姐，只不过二姐姐生性刚毅果敢，祖母又素来信任二姐姐，此番叫九殿下见笑了，琉璃代祖母向九殿下告罪，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慕容钰面上无半点波动，他淡淡道，“吾并未怪罪，琉璃姑娘不必多想。”
沐琉璃莞尔而笑，侧过脸，某一个位置在光影里竟与苏青绾有十成十的相似。
慕容钰霎时间怔愣住了。
若是苏青绾对着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该是如何的绝代芳华。
他看着沐琉璃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出了神。
回神时，却见苏青绾已然走出去很远，他加紧脚步，追了上去。
踌躇了许久，慕容钰在将苏青绾送到荣王府门口之际还是忍不住问了，“安国，你为何从来不笑。”
慕容钰见过苏青绾的笑容，或冷笑，或嘲弄，或锋芒毕露，或森寒渗人……
可她从不会笑得像这个年纪的少女，十五岁豆蔻年华，该是像他的十妹一样的天真烂漫，可为何……
慕容钰很想探究她。
苏青绾却只道，“我天生不怎么爱笑，九殿下不必介怀。”
她对着慕容钰行了一礼，站在荣王府门口的台阶上遥遥望着他，显然是要目送他离开。
慕容钰很想陪着苏青绾进去，“你父王那里？”
“天色不早了，九殿下再不回去宫门就要上钥了。”
慕容钰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只好翻身上马，恋恋不舍又看了苏青绾数眼，才策马而去。
苏青绾刚进门，荣王便派人来叫她过去。
……
书房外头，树影憧憧，被风婆娑的树叶沙沙作响，苏青绾站在风里肌肤之上带了一点微微的凉意。
书房里头灯火通明，远远的，能够看见里头有两个身影，只是离得太远，听不到里面在说些什么。
身后，赫然传来沐琉璃的笑声，“二姐姐以为今日弄死了永昌侯世子，祖母就会歇了将你嫁出去的心思了吗？”
苏青绾静静立着，岿然不动。
沐琉璃见她不理会自己，咬了咬牙，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黑暗里，她的身后是明亮的灯影，瞧不清她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祖母早就为二姐姐挑选了不少如意郎君，即便死了这个，二姐姐能保证各个都死了？”
苏青绾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你大半夜不睡觉，特地跑这里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
沐琉璃哑然。
半晌，她才冷笑一声，“二姐姐如今面上再怎么平静，可你的婚事到底还是拿捏在祖母的手中，嫁什么样的人家怕是轮不到姐姐自己挑拣。趁着如今还有好的，二姐姐挑一个喜欢的嫁了吧，莫要再折腾出这么多的是非来。”
苏青绾低笑，这辈子沐琉璃颠倒黑白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她上前一步，逼至沐琉璃身前，蓦地扼住沐琉璃的下巴。
沐琉璃眼底闪过一抹惶恐，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无法动弹，她张了张嘴，连喉咙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