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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慕容钰重重将酒杯按在桌上。
他的目光扫向那暗卫，一瞬间不怒自威的气势笼罩下来，“你可知罪？”
那暗卫震慑，立刻跪了下来，他低垂着头目光里有几分恐惧，“属下知罪，还请殿下责罚。”
邵太医那日在存禧殿时查看晚春姑姑身上麝香时犯了错，险些让苏青绾被入罪，之后贤妃自缢，尸体又是由他检查，邵太医一直心内不安，于半月之前上奏告老还乡。
慕容钰怀疑邵太医与此事有关，因为派人跟随其后，打算等邵太医离开金陵城之后便将他拿住想方设法审问，却不想他们一时不察，邵太医的性命竟然落在了这些人的手中。
一想到有可能为他母妃平反之人就这样没了，慕容钰的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母妃平反！
令人窒息的气息弥漫开来。
直到，苏青绾忽然道，“邵太医死时行李之中可有什么打眼的东西？亦或是留下什么遗言？”
暗卫思索片刻。
终于想起，他从身上取出一块竹制的小片，递到了苏青绾的面前，“这是邵太医死时紧紧握在手中的东西。”
苏青绾接过。
这是一块形状有些奇怪的竹片，只是上头系了一根赤红色的丝绦，丝绦打成了穗子。
苏青绾又问，“其他还有吗？”
那个暗卫摇摇头。
光是这样一件东西，的确是看不出什么。
她思虑了片刻，将竹片推到慕容钰面前，“派人带着这个竹片去邵太医家中问一问，兴许他的夫人知道。”
暗卫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异色，终究还是吞吞吐吐的回答了，“启禀郡主，邵太医死后，属下已经派人前往邵太医的家中，可邵太医的老家一夜之内被焚尽，寸草不生。”
慕容钰终是忍不住大怒，“你怎么办事的！吾留你何用！”
苏青绾拦住他，“你莫要着急，沉下心来，一动不如一静。”
仍旧是那句话。
但却让慕容钰涌动的心绪瞬间平复了下来。
慕容钰敛下眸，低声道，“母妃的仇，我一定会报，不论多久。”
暗卫仍旧垂眸跪在雪地里，慕容钰挥了挥手，“自己下去领罚。”
暗卫起身，默默退了下去。
苏青绾目光扫向那暗卫离开的背影，忽而对着慕容钰笑道，“手底下人多了，便不好驾驭，你对他们太好，他们便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可你若对他们太过严厉，他们便又会觉得你残暴无情，表面上虽然对你恭恭敬敬，内心里却是恨极了你，一有机会便会反噬。”
她自顾自倒上酒，又喝了一杯，两靥飞上霞色，黑眸氤氲着薄雾，轻笑间倾国倾城。
慕容钰盯着她的面容，一时间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直到苏青绾手中的筷子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慕容钰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微红的额头。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额……”慕容钰愣了愣，“嗯，吾一会儿便命人送金疮药过去。”
苏青绾叹了口气，有些东西要慢慢教。
她放下酒杯，站起身来，“今日便到这里吧。”
她的酒有些多了，刚刚站起来那一下眼前一阵珠圆玉动，慕容钰伸手过来扶了她一把，“我送你回去。”
苏青绾推开他的手，“不必，你做你该做的事便好，只记住一件事，慕容恪松懈之际便是你踩着他上去之机，万不可再心软。”
慕容钰冷笑，眼底汹涌着无边恨火，“不会了。”
苏青绾深深凝视慕容钰一眼，接着道，“往后莫要再三不五时得让十公主来荣王府找我了，每一旬我会来青雀台与你见面。若有什么急事，我会想办法给你送信。”
慕容钰闻言，眼前一亮，“我等你。”
除了青雀台，苏青绾刚上了马车，就见一人已经横斜在马车内，一身黑袍，散落的黑发如瀑倾泻，脸上的鬼面显出几分诡谲旖旎，姿态愈发轻狂悠闲。
苏青绾抚了抚额。
又是一个大麻烦。
她放下帘子，坐在慕凛夜身边，“什么事？”
“你真的打算继续帮着这个废物？”
慕凛夜万分嫌弃，在他眼中，慕容钰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苏青绾斜睨过来，“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目前于我来说，慕容钰是最好的人选。”
慕凛夜撑起上半身，从后头搂住苏青绾，将脑袋懒懒靠在苏青绾的肩窝，呼吸如轻羽一下一下拂过苏青绾的耳畔带着微微的痒意。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瞥眼瞧见苏青绾圆滚可爱的耳垂，忍不住咬了一口。
脑袋就被苏青绾狠狠推开。
慕凛夜趴在鹅羽软垫之上，“想不想知道？”
苏青绾瞥他一眼，“条件。”
慕凛夜摸了摸她微红的耳垂，低笑倾泻而出，“冬至阖宫家宴，陛下答应会让你也去，倒时你带着我送你的玉簪过去。”
苏青绾眯起眼。
片刻之后，才道，“说。”
慕凛夜又轻笑着凑过来，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
……
冬至日。
阖宫家宴，皇帝果然叫上了苏青绾。
重华宫中灯火通明，一派和乐景象。
既是团圆的日子，难得皇后和丽妃都在。
丽妃仿佛已经从丧子的悲痛之中挣脱出来，着一身艳丽的紫红色宫装，发间的宝石华胜烛光璀璨，容光焕发陪伴皇帝左右。
反倒是皇后。
她身形削瘦了许多，只剩下一身枯槁骨头的身体再难撑起宽大的皇后朝服。
她的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却仍旧掩饰不住眉目间的倦色。
只是即便如此，每每望向苏青绾之时，皇后的眉眼里都带着刻骨的怨毒。
苏青绾同十公主坐在一起，迎上这样的目光微微一笑，照样吃好喝好。
而苏青绾对面，慕凛夜坐在皇帝下首，与诸皇子一起，只是居于长位，几乎与太子平席。
他始终一副懒怠的模样，歪在座位上仿佛浑身没有骨头似的，一双黑瞳却是盯着苏青绾所在的方向。
今日苏青绾穿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裙，淡雅而又不是端庄俏丽，胭脂淡抹，眉目如远黛，愈发衬得头上那只翡翠玉簪夺目。
她微微一动，祖母绿的流苏便晃动不停，璀璨流光引人注目。
宫妃们已经不止一次朝着苏青绾投来目光，就连皇帝都笑着赞了她今日妆容精致。
酒已微醺。
丽妃忽而站起身来，款款朝着苏青绾走去，“安国郡主，本宫今日理当敬你，经此一事本宫已经想开，往日的龃龉就当成过眼云烟。”
苏青绾站起身，笑着问，“臣女与丽妃娘娘何曾有过龃龉？”
丽妃也是笑了起来，“你说的是，你我本无嫌隙。”
说罢，她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上苏青绾的酒杯。
仰头饮尽之间，丽妃眯起眼，看着苏青绾印下此酒，才言笑晏晏又与她寒暄几句。
忽的，苏青绾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要朝侧边倒去。
丽妃伸手扶住了她，笑语，“今日酒多了，安国郡主有些醉了。”
苏青绾摆手，“无碍。”
丽妃却是对皇帝道，“陛下，安国郡主醉了，就让臣妾陪着她下去醒醒酒。”
皇帝点头。
丽妃立刻叫了身边的两个宫人，扶着苏青绾出了重华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