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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苏青绾的身上，目露不解。
皇帝勉强恢复了些力气，只是连掩饰的心情都没有，疲惫得望着苏青绾，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绝望老者。
苏青绾重重点头，“陛下，慕将军父母双亡，在这世间再也没有亲人，臣女想亲自前往凉城，为他收尸。”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以为苏青绾疯了。
唯有慕容钰的脸色阴郁下来。
就算那个人死了，她都要爱他吗？
“陛下曾问我心悦于谁，先前臣女顾虑重重不能开口，如今人死灯灭，臣女反倒不在乎了。”就听见苏青绾一字一句道。
“臣女所爱之人乃骠骑将军慕凛夜。”
皇帝似乎并不怎么吃惊。
苏青绾看着皇帝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果然如她所料。
皇帝手眼通天，整个金陵城之中发生之事，哪有他不知道。
倒是太后，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之上，勃然大怒，“苏青绾，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苏青绾点点头，“臣女知道，即便是慕将军已经亡故，臣女也愿意与他冥婚，为他守节一生。”
太后蹙眉。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站起身，冲着苏青绾招招手，“你同哀家来，哀家有话与你说。”
……
乾坤殿偏殿。
苏青绾跟着太后的脚步走进里头，身后的殿门吱嘎一声阖上，将外头和煦的暖阳隔绝在外。
阴暗冷僻的偏殿之内，刻骨的寒意浸染苏青绾的身体。
可比之更冷的，还有她的心。
她站着没动，只等着太后说话。
片刻，才见太后转过身来，问道，“慕凛夜就那么好吗？比殿上的四位皇子都要好。”
苏青绾明白，太后只是替慕容钰一人不忿。
只是有时候，不能偏心的太过明显。
苏青绾摇摇头。
“诸位皇子皆是人中龙凤，只是臣女不愿意。”
太后冷笑，“就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青绾还是摇头。
太后没有说话，只等着苏青绾给她一个解释。
苏青绾道，“九殿下母妃出生高贵，将来即便不能继承大宝，也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殿下的身边应该是一个知书达理、懂得分寸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家世能够襄助殿下。”
有些话太后未必不明白，只是她不戳破，太后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一来，臣女善妒，将来殿下若为前程要招徕更多女子在身边，臣女没有那样宽广的胸襟。二来，陛下如今尚且对殿下多有怀疑，若殿下真娶了臣女，臣女背后镇国将军府的势力未免让陛下心生疑虑。三来，臣女虽是镇国将军的外孙女，可将军府有诸多表哥在前，未必能够帮得上殿下。”
“殿下若真娶了臣女，非但与殿下无益，反而惹陛下猜疑，有害无益。”
太后脸色终于是好看了些许。
她霜冷的语气和缓了一些，靠近苏青绾一些，牵起了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难为你能这样为钰儿操心。”
苏青绾摇头，“这是臣女该做的。”
太后却是长叹一口气，满目心疼得望着她，“即便是如此，那你也不必为此就要嫁给一个死人。”
苏青绾惨笑一声，“臣女嫁给谁都不合适，唯有嫁给一个死人，陛下才能够彻彻底底的安心。有些话臣女不该说，可臣女真心将您当成亲人来看，因而才说了这样许多。”
太后摸了摸她的头发，“哀家知道你的不容易，也心疼你。这件事情哀家会替你帮着陛下说情，你就放心吧。”
苏青绾颔首。
她顿了顿，又道，“太后，臣女的五妹妹容色姝丽，端庄娴雅，自见九殿下一面之后便倾心不已，日日魂牵梦萦，盼望能嫁如意郎君，还望太后成全。”
太后冷笑，“你倒是为底下的庶妹想的周到，只是一个庶出又如何配得上堂堂九皇子。”
苏青绾又道，“其实，母妃很喜欢五妹妹，一直想要将五妹妹收到膝下。若为王府嫡女，想来也不算辱没了殿下。”
苏青绾话到这里。
慕容钰之前因为贤妃之事，树到猢狲散，身边的人除了那些忠心的，几乎剩不下多少人了。
皇子的婚姻并非只有爱情，更多的是为了利益。
荣王一直以来从未偏向任何一位皇子，至始至终都对着皇帝忠心耿耿，虽说并未受到皇帝特别重用，可皇帝一向来对他信任有加。
荣王府的支持对于慕容钰来说也极为重要。
如何取舍，太后心里有一杆秤。
……
……
二人走出偏殿，重新回到前殿。
彼时，又有一批秀女下去，只是所有皇子都一副兴致缺缺、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太后牵着苏青绾的手走上前，他们的目光才朝着苏青绾身上投来。
太后对着皇帝道，“陛下，安国的婚事便由哀家来定吧。”
皇帝倒也不说什么。
就如同苏青绾所言那般，嫁给一个死人，皇帝便也能安心。
只听见太后道，“连月来哀家身体不适，安国前后照顾，深得哀家心意。而今哀家要将安国认作干女儿，令其能常常入宫常伴哀家左右，以宽慰哀家之心。”
苏青绾拾衣而跪，垂首道，“谢太后隆恩。”
太后此举，算是替她断了慕容钰最后的念想。
她如今是太后的义女，便是慕容钰名义上的姑姑，他们便再也不可能了。
看来太后很了解自己这个孙儿的执着，生怕她就算是嫁给了一个死人，慕容钰仍旧会穷追不舍。
头顶，传来太后温和慈祥的声音，“陛下，既然安国对慕将军如此情深义重，不如就成全了她这一片缱绻之心。”
皇帝踌躇片刻。
他满脸悲怆，问苏青绾，“安国，你当真愿意嫁给慕凛夜？”
苏青绾重重颔首，“臣女愿意，即便是他已经不再，臣女也要亲自前往凉城，将他的骨灰带回来，让他堂堂正正与臣女成亲。”
皇帝叹口气，“真是个傻孩子。”
说罢，他对着黄怡招了招手，“传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齐大人立刻上前。
便听皇帝道，“荣王府嫡女苏青绾，温良恭俭，毓秀名门，兹封为安国公主，享长公主尊。今赐予骠骑将军慕凛夜为妻，择日成婚。”
齐大人笔走龙蛇，将皇帝所言一一记下，等回到朝紫阁之后再行润笔，上呈之后方可拟旨，再盖印，令内侍前往颁召。
苏青绾跪地，三叩首。
“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时今日，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苏青绾垂首，终于是吁出一口气。
耳边传来太后的轻笑声，“所谓的好事成双，陛下既然成全一个也成全了，不如再成全一个。”
太后冲着站在一旁的苏玉欢招了招手。
苏玉欢上前，跪在了苏青绾略靠后头一些的位置。
“臣女苏玉欢见过太后，见过陛下，祝太后千岁金安，陛下万福万安。”
“抬起头来。”
苏玉欢抬起了头，大着胆子望向上首的太后与皇帝。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模样也长得极好。”
苏玉欢略羞涩的一低头，如莲花般不胜娇羞，“谢太后夸奖。”
太后笑着转头，对着皇帝道，“这孩子为了嫡姐不惧危难，独自承担，倒也有几分血性，人品模样都还算不错，陛下觉得配钰儿怎样？”
苏玉欢内心狂喜，却死死压抑住情绪，回头探究望了苏青绾一眼。
她自然知道，太后之所以能如此说，必定是苏青绾替自己说了好话，否则谁又会注意到她？
苏青绾却并未看她，只是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苏玉欢立即会意，静静等着。
皇帝思忖片刻，却是有几分犹豫。
苏玉欢到底是庶女。
本朝嫡女与庶女之间身份天差地别，更何况苏玉欢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身份太过低贱，若是到了平时，这样的身份便是给一个侍妾的身份也是高攀了。
可如今……
既然是太后亲自开口了，若只给一个侍妾
身份，恐怕也太过不给太后见面了。
太后也看出了皇帝的犹豫，轻笑着说道，“陛下若是觉得苏玉欢身份太低，可以做主将她过继给荣王妃，这样她便也算得上半个嫡女。”
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
可皇帝还没说话，慕容钰却是急切道，“父皇，儿臣心悦安国，此事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皇帝严肃道，“如今苏青绾已经是你的姑姑，又是慕凛夜的遗孀，无论怎样你都不该再肖想她！”
皇帝的话语之中带着隐隐的怒意，更有警告的意思。
慕容钰脸色惨败，不甘心的望向苏青绾，却只能够看见她低垂的侧颜，仍旧是那样明艳动人，即便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仍旧叫人魂牵梦萦。
可自此之后，他却永远只能远远望着她，再也无法沾染分毫！
他不甘心！！！
可现在，他不能……
慕容钰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自己内心几乎要汹涌而出的恨意。
抬眸那一刻，眼神里平静无波，“父皇，即便如此，儿臣也无法立即接受别的女子坐上儿臣正妃的位置。”
“你身边除了正妃，还有两个侧妃，四个少妃的位置，你若不愿意立即定下正妃人选，便暂且空置也成，只是至少要成个家才能让哀家放心。”
太后说着，将目光落在苏青绾的身上。
她在警告慕容钰。
如今这样的情势之下二人已经绝无可能，莫要逼着皇帝对苏青绾动手。
慕容钰咬紧牙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