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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于慕容钰来说漫长如同过了百年，每一息都是煎熬。
终于，慕容钰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他一撩袍子，俯身跪下，俯首叩拜，“儿臣谢父皇赐婚。”
皇帝满意点头。
而一旁的苏玉欢终于是松了口气。
太监给苏玉欢递过来一个香囊。
选秀的规矩，若是秀女没有中选便得一朵花，若是中选，则正妃拿玉如意，侧妃拿玉佩，少妃则是香囊。
苏玉欢得偿夙愿，紧紧捧着香囊放在心间。
她也随之叩谢皇帝与太后，再转身，躬身拜谢慕容钰。
慕容钰扫了一眼那张脸，虽然清丽可人，可若要说相似，恐怕只有那一双眼睛与苏青绾的有几分相似。
慕容钰在心底微微叹息。
终究苏青绾在这世间是独一无二的。
他虚扶苏玉欢一把，温言道，“不必如此客气。”
苏玉欢面对慕容钰这样温柔，不由得羞红了脸，含羞点头。
慕容钰不再看她，只是转头对着皇帝道，“父皇、皇祖母，既然儿臣已选了苏玉欢为少妃，儿臣希望今日给儿臣的选秀便至此为止，儿臣不想再要别的女人，况且母妃的三年孝期未满，儿臣不想大半婚事，到时候未免怠慢了将来的正妃，不如等到儿臣期过了再娶正妃。”
太后微微蹙眉，不满于慕容钰不愿意成家立业的心思。
倒是皇帝很是满意，“既然你有这样的孝心，便依照你所说的去办，只是你皇祖母一直在乎你的婚事，你也得答应，一旦孝期过了，你就要立即成婚。”
慕容钰点头。
纳少妃之礼不必太过隆重，更何况贤妃去世也有半年，只是纳妾并非娶妻，勉强不算违了规矩。
……
……
选秀的结果出乎人意料。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苏青绾必坐上那九皇子正妃的位置，就算不是嫁给九皇子，其余三位皇子之中必定也有一人会是她的夫君。
谁曾料到，苏青绾最后竟嫁给了一个死人。
倒是一向来默默无闻的荣王府五小姐苏玉欢，成了九皇子少妃。
虽说少妃并不是多显赫的地位，可就偏偏九皇子之后三年内不愿意再娶妻纳妾，苏玉欢一旦嫁入九皇子府那便是九皇子府地位最高的女子。
三年内只要抓住机会给九皇子生下一个长子，就算是爬不到正妃的位置，做个侧妃也是不无可能。
即便是后头正妃入府，早已经被苏玉欢占尽先机。
如此一来，苏玉欢虽然只是一个少妃，却前程可期。
至于文小姐，她自己不愿意，自然也没有选上。
苏青绾至今不知道，文小姐到底是看上谁了。
至于四位皇子，除了七皇子慕容恪最终谁也没有选，其余皇子或多或少都定下来了。
三皇子慕容吉被庆贵嫔安排了徐国公家的嫡长女徐静姝，其余还有两位侧妃，皆是朝中重臣之女，彻彻底底断绝了他再娶苏青绾的任何可能。
慕容吉自然是死活不愿意。
可庆贵嫔是什么人，选秀之后召了慕容吉回宫。
不知道庆贵嫔对着慕容吉说了些什么，最终慕容吉出来的时候竟然奇迹般乖乖答应成亲。
至于慕容谦，他就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不受任何人的关注，如同她的母妃俪嫔一样。
皇帝给他选的正妃也是出生相对低位的小门小户，父亲不过是一个外放的五品官，为官清廉，与朝中大臣也没什么牵扯。
那女子更是不怎么起眼，既没有绝好的容貌，更没有强大的家世，唯独温柔贤淑。
慕容谦与俪嫔倒是都极为满意。
最出乎苏青绾意料的，还是慕容恪。
这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最终谁也没有选，甚至于连一个少妃都没有。
最后，还是皇帝看不过去。
应了韦贵妃的要求，除了苏楚楚这个侧妃之外，另择了韦贵妃母家的旁支里的两个女子做了慕容恪的少妃。
这两个女子是一对姐妹，一个十七，一个十五。
父亲是个从三品的扬州巡盐御史。
这个官职品级不大，却是掌管着整个江南的盐运，有监察问询之权，且上达天听，直接对陛下禀报。
历来为巡盐御史者皆是皇帝最为信任之人，虽然官职不高，在帝王面前却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再加之慕容恪与二女又是表兄表妹的关系，更是亲上加亲。
苏青绾不得不佩服慕容恪心思之细腻深远。
她倒是不在意，唯有苏楚楚哭哭啼啼闹了一场。
可圣旨当天就已经下来，便是她再哭闹也是无用。
婚期定在四月里，诸皇子一同成亲，也算是给整个皇室冲冲喜。
虽说时间紧迫，可到底也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圣旨下来之后，整个荣王府里头一时间看着苏青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怜悯，连带着心疼起一直以来闭门不出的荣王妃。
亲生女儿被迫嫁给了一个死人，还没有嫁人就成了一个寡妇，下半辈子几乎能够看到凄惨的未来。
反倒是底下的两个庶女一个比一个嫁得好，甚至于皇帝还下旨将苏玉欢过继为了荣王妃，如今隐隐有超过了苏青绾的架势去。
荣王派人将苏玉欢从最靠近西边的小小阁楼换到了临近绿衡琉璃的一间单独的小院子，再也不用同别的姐妹们挤阁楼的上下两层。
这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
苏玉欢刚刚搬到了芳芷汀兰，就去了风月无边给荣王妃请安。
……
……
此刻的风月无边之中，苏青绾正坐在荣王妃的床边。
因着荣王妃一直以来都闭门不出，甚至不见任何人，整个王府之中，即便是她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荣王妃了。
苏青绾再看见荣王妃时，只见她躺在那里，腹部已经高高隆起，显然是怀孕有四、五个月了。
算算日子应该是当时荣王妃被人下药，后来荣王意外进了风月无边的时候。
她肚子的孩子是荣王的。
不知怎么的，苏青绾一时间觉得内心无比的憋闷，像是被千斤重石压住了心口一半，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一直以来都忽视了她的母亲，所以才回到了此时此地才发现她的母亲怀孕了。
苏青绾紧紧握住荣王妃的手，垂下头，有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容，“母妃……”
荣王妃一如既往摸了摸她的脑袋，含笑道，“不用为母妃担心，留下这个孩子是母妃心甘情愿的。当初知道自己怀孕之时，我也想着要偷偷打掉这个孩子，可是最终还是舍不得，它虽然是你父王的骨血，可也是我的骨血，我想将他生下来，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同你一样听话懂事。”
荣王妃说着，轻轻拂过自己的肚子，眉眼间安谧祥和，带着几分为人母的欣悦。
苏青绾看着这样的荣王妃，心想着，当初母妃是不是也是这样盼望着自己的降生，也曾给予过自己如此多的温暖与爱。
她轻轻靠着荣王妃，“母妃。”
荣王妃轻笑，“多大了，还这样喜欢撒娇。”
苏青绾抬头，仰望着荣王妃，一字一句坚定道，“母妃，我明日便要离开金陵城前往凉城，半个月之内我一定平安归来，到时候我便带着你离开王府，我会好好护着你与肚子的孩子，再也不让你们受委屈了。”
荣王妃目光里带着几分忧心，“绾绾，你老老实实告诉母妃，你是真心喜欢慕将军的吗？即便是他如今已经战死，你也愿意为他下半辈子守寡吗？”
苏青绾浅笑，她知道荣王妃担心的是什么。
“母妃，这个世上若是我自己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勉强我做任何事。更何况，做一个寡妇未必是坏事，很多人即便是夫君仍旧活着，也许还不如死了来得干净。至少没有人会与我分享他。”
荣王妃闻言，长长叹息一声。
她紧紧搂着苏青绾，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低声道，“若是想哭那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母妃，没有旁人。”
苏青绾摇摇头，唇角仍旧是含着笑容。
她挣扎了几下，轻松挣脱了荣王妃的怀抱，“母妃不必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她如此说，荣王妃反而放不下心来。
她生下来的女儿她了解，苏青绾既然到了要嫁给一个死人的地步，面对慕凛夜战死的消息根本不可能这样平静。
她的每一抹笑容，都染着鲜血。
越是这样，她就越加担心。
之所以要在今日告诉苏青绾自己怀孕的消息，也是因为担心苏青绾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必须让这个孩子对这个人世间还有一些留恋与责任。
也许这样很自私很残忍，可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有任何意外。
看着苏青绾起身，荣王妃不由自主握紧了苏青绾的手，抬眸，一字一句对着苏青绾道，“明日母妃没法子送你，但是母妃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回来，你一定要早些回来，将我们接走。”
苏青绾看着荣王妃如此紧张的模样，有些无奈。
她不会死的。
慕容恪还活着，那些杀了慕凛夜的人仍旧活着，她绝对不会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