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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雾里，慕凛夜脚步不停。
苏青绾退后几步，半身隐于屏风之后。
她蹙起眉，指尖的金针寒光凛凛，冷冷道，“慕将军倘真把持不住，我不介意用药帮你冷静冷静，必让你从此再也无忧。”
慕凛夜顿住脚步。
半晌，他才长叹一口气，“我本将心与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如此之后，再无声息。
苏青绾听到一阵吱嘎的开门关门声，而后浴殿里彻底安静下来。
她换好衣服，松垮垮办绾了头发，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就这样走出偏殿。
偏殿之外，宫女太监已经全都退下，只有月台之上一道孤影背对着她，抬头望着天际一轮弦月。
乌云散尽，月光皎皎。
那人一身甲胄在清辉之下散着淡淡的光，难得洗净往日邪狷轻狂，不知为何竟叫苏青绾觉得有几分沧桑寂寥。
她顿住想要上前的脚步，转身一步步走下玉阶。
很快。
身后跟上一道人影，头微微偏向苏青绾那侧，低声笑语，“二小姐，你还真的是用完了就扔啊。”
苏青绾侧头乜斜慕凛夜一眼，抿着唇不说话。
此刻的她与重华宫时在皇帝面前的模样全然不同，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气息，即便是慕凛夜这样同她算得上熟识的人也总是被冷漠以待。
慕凛夜追着她的脚步，“二小姐，都是为了利益，你能对着皇帝装，你怎就不在我面前装出楚楚可怜的小女儿家样子，就不怕这样清冷凶悍将我吓跑了，往后你利用谁去？”
不论苏青绾在前头走得多快，慕凛夜始终追着她落后两步。
直到两人走入浓浓夜色包围的葳蕤树木间。
苏青绾忽得停住脚步，险些让后头猝不及防的慕凛夜撞上抱住前头瘦削的人影。
望着苏青绾略有些僵硬的背影，再看看杳无人迹的四周，慕凛夜若有所思。
他摸摸耳垂，实在没忍住笑，“二小姐，怎么不走了？”
苏青绾终于转身，星月一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倔强，咬着唇，瞪着他。
禁宫道路错综复杂，即便是前世常常进宫请安，可到底也有数余年没有来过，苏青绾走迷糊了。
她迷路了。
慕凛夜伸手，隔着袖子握着她的手，“叫声好听的，就带你走。”
苏青绾难得爬上两腮的红晕褪去，挣扎着就要甩开被握住的手。
黑夜里，慕凛夜瞧着她眉眼间薄怒的韵致。
真有几分可爱。
慕凛夜失笑，按住她肩膀，“好好好，不叫就不叫，现在就带你走。”
这一次苏青绾倒是配合。
慕凛夜长臂圈住苏青绾纤细腰肢，不等苏青绾反应过来，脚尖一点，人已经上了宫墙。
几个起跃，两道人影在禁宫蔓延起伏的高矮琉璃屋顶上跃过，琼琼月影，黑夜流光，不出片刻就已经到了承德门。
“松手！”苏青绾才站稳就挣脱了慕凛夜手，退出几步。
身后，一直等待着的春桃也快步迎了上来。
给慕凛夜请过安，春桃才急急对着苏青绾道，“小姐，您终于出来了！”
春桃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查看苏青绾，见她的确完好无事，刚要松了口气，就见她侧脸微肿，内心诧异可又不敢多问。
苏青绾抚了抚春桃的手背，低声道，“我无碍，王妃已经送回去了？”
春桃点点头，“按着小姐的吩咐，王妃安好。”
只要她在意的人没事，苏青绾便不会有事。
她的心落回肚子里，转头对着慕凛夜施了一礼，“今日多谢慕将军相助，答应的谢礼我会明日送到府上。”
正如慕凛夜所言，两人不过互相利用而已。
慕凛夜之所以肯帮她，还是因为她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比如。
慕凛夜的黑骑军之中，慕容恪安排下的内线名单。
这些事，上辈子慕容恪曾经告诉过苏青绾，在她慢慢靠近这个男人，付出了无数心血试图和他交心之后。
苏青绾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她笑了笑，扶着夏影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还没坐稳，一道人影跟着她掀了帘子进来。
苏青绾忍无可忍，狠狠踢出一脚，“慕凛夜！”
脚踝被稳稳攥住，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蹭她的踝骨。
“你怎么总是这么凶？”慕凛夜看了眼苏青绾脚上的绣鞋，并不是他送的那双，不无遗憾得轻轻叹了一声，放开苏青绾的脚踝，“这可是陛下命我好好送你回去，皇命不可违。”
一边说着，人已经挤到了马车里，转而吩咐外头，“回荣王府。”
……
马车辘辘而行，车里一片寂静。
苏青绾看着外头不说话，佯作忘记了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坐着。
可马车才刚刚驶出皇城，苏青绾便听见座位底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还未有动作，身边的慕凛夜乍然起身，将苏青绾扯到身后，“什么东西！出来！”
座位底下再次传来响动。
慕凛夜调转刀鞘，轻巧一掀。
便见一个毛茸茸乱蓬蓬的脑袋钻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什么。
慕凛夜刀鞘正欲斜劈而去，先将之拿下，手腕被苏青绾握住。
“等等！”
苏青绾掌灯凑近那人，正对上一双惺忪朦胧的睡眼，猫儿似的闪烁着水光，那人像是才看清楚苏青绾，惊叫了一声，“苏青绾，你怎么在这里？”
苏青绾蹙眉，“十公主，这话应该民女问您，为何会在民女的马车之中？”
想来又是皮得偷跑出来。
苏青绾再一转念，目光落在慕容情怀里乱拱的小东西身上。
那么，这是……
苏青绾将灯递近了一些，果然看见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被她拱在怀里，只有两三岁的样子，长长的羽睫下忽闪着一双明澈天真的大眼睛，正好也在好奇的看着苏青绾。
苏青绾猜测，“合柔郡主？”
上辈子，在和慕容恪定亲前这位合柔郡主便病逝了，因此她从未见过，更不知对方长了什么样子。
唯一知道的是，这是一个两岁三个月的小女娃娃。
就像眼前这个。
十公主眼前一亮，正要说什么。
几乎同时，马车外头传来一阵喊杀声。
“苏青绾，得罪了贵人，你还想留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