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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他高声叫着。
“是七皇子，是七皇子买通奴才火烧清宁宫，嫁祸苏二小姐！”
话毕，他咬破口中毒囊。
黑色毒血自唇角流下，满目疮痍的身体软倒下去，渐渐变冷。
突如其来的剧变叫内殿里所有人猝不及防。
这人还没有说清，刚才看苏青绾那一眼是何用意，为何又会忽然反咬慕容恪。
这样的举动在各人心里升起不同的疑云。
最终。
矛头直指苏青绾。
所有人都静立不动。
唯有一道人影快步冲上前来，俯身捏住假太监的下巴，将不知什么塞进他紧咬的牙关之中。
指尖翻飞，数枚金针出现，刺入假太监身体几处大穴。
这个人不能死。
若是真的死了。
她便再也洗刷不清了。
苏青绾咬着牙，转头冲着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大喝，“牛乳，快去准备牛乳！”
总管太监被那骇人的气势所迫，竟然不由自主听命转身，俨然就忘记了苏青绾无品无阶什么都不是。
赫然。
身后，声震如雷。
“站住！”
皇帝冷冽沉郁的声音响彻内殿，惊得总管太监腿一软，同时也回过神来，不由得后背浮起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尖着嗓子颤抖，“陛下恕罪！”
皇帝不理他，只忽得将腰间的佩剑抽出，剑声硁硁然，寒光顺势斩下。
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飚溅而出的温热血水包裹苏青绾全身，她不闪不避，只默默看着眼前急于救活的人就这样失去生息。
她抬起头，满脸淋漓赤红，如精怪鬼魅的妖痕，瞳孔却澄澈静寂，倒映着浴血的君王。
苏青绾张了张嘴，嗓音些微沙哑，“陛下，不是我。”
持剑的帝王颔首，将手中仍旧滴着血的长剑随意抛在地上。
“朕知道。”
苏青绾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生息的布偶，歪倒在地上，空洞麻木。
皇帝像是累极，按了按眉心，半晌才吩咐，“今日之事就到这，扶太后下去歇息。”
床边，太后早已经哭晕过去，才没有看见方才血腥一幕也少了一次惊吓。
听到皇帝这一声，宫女嬷嬷们才搀扶着太后慌慌忙忙得退了下去。
夜静得人心里发虚。
皇帝抬眸，瞧见内殿里仍旧是跪满了人，唯独慕凛夜一人悠然站着，似有一道界线将他与此时此刻一分为二只站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里。
皇帝紧抿的唇角抽了抽，很是嫌弃得摆了摆手，“散了吧，朕看得闹心。”
他又瞥见满身是血的苏青绾，像是吓傻了的苏青绾，多吩咐了一句，“把苏青绾弄到偏殿，洗干净了再送回去。”
这刚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模样不论是走在禁宫里，还是回到王府，都能把人吓疯。
要是真这幅样子送出去，明日不知道多少言官要戳穿皇家的脊梁骨。
有宫女将苏青绾扶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偏殿。
人一个一个离开。
此事没有任何人再去在意一具尸体，只有太监侍卫跪在地上清理斑斑血迹。
……
当慕凛夜转身要走之际，皇帝忽得从后头叫住了他，“给朕站住，回来！”
慕凛夜打了个哈欠，回身有些不耐，“陛下，微臣困了。”
皇帝气得恨不得再提剑砍了他，忍了忍，憋住了。
他吩咐道，“今日之事有古怪，你暗地里好好查查，查清楚了写本折子上来。”
慕凛夜步子都不挪一下，“合柔郡主之事陛下打算如何对太后交代？”
闻言，皇帝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
狠狠一巴掌朝着慕凛夜脑袋上拍去，“交代什么，把奶娘给太后绑了去，合柔郡主没出来，值夜的奶娘倒是平安无事，让她自己给太后交代去！”
慕凛夜歪了歪脖子，皇帝的手拍了个空。
看着吹胡子瞪眼睛的皇帝，慕凛夜拱拱手，“陛下今日受了惊吓，早些安寝，微臣告退。”
一阵风刮过，最后半句话刮散在风里，皇帝面前已经没人影了。
望着殿外茫茫夜色，深不见底的空洞里，皇帝唇角的笑容一寸寸跨落下去。
眼底暗芒闪动。
……
重华宫偏殿。
浴池里水雾袅袅，苏青绾懒懒靠在池边，整个人都沉入温泉水里，药泉蒸腾的热气漫入她的四肢百骸，叫她惬意的半眯起眼，抬头望着夜明珠镶嵌而成的穹顶。
穷奢极欲。
她心底哼笑了一声。
今日的戏看来已经到了皇帝的心里了。
慕容恪想串通钦天监监正害她，又见她以烟花祝寿，便临时派人去清宁宫放了把火，欲意嫁祸，置她于死地。
殊不知，她的命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她早知道慕容恪打算在太后寿宴对她下手，暗中通知了慕凛夜，并让夏影将慕容恪的睚眦玉佩交给了他。
这枚之前她心血来潮从慕容恪身上顺走的玉佩也作用上了。
也亏得苏青绾十足十的了解慕容恪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将他弄丢御赐之物的事宣扬出去。
的确，那一枚玉佩并不能够说明什么。
甚至，皇帝最后选择了息事宁人，连合柔郡主之死都可以按下不提。
为的不过是此事卷入了皇子，不想叫人非议，更不想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皇家的颜面重于一切。
苏青绾捧起一捧药泉泉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落下，她的笑容一点点扩大，最后竟不自觉笑出声来。
这些年来，随着帝王年纪的增长，身体慢慢的衰老，他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也越来越多疑。
稍一点的风吹草动就足以让他怀疑任何人。
一块玉佩，一个假太监，一句祸水东引的指控，足够瓦解皇帝对于慕容恪多年来的信任。
苏青绾所要做的便是让皇帝看明白。
他的第七子可不是一个甘于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
不仅仅是皇帝，还有慕容恪的那些兄弟们！
这一次的夺嫡之争。
慕容恪，你还能隐于幕后，眼睁睁看着兄弟厮杀，坐收渔翁之利吗？
……
“你在笑什么？”
一道熟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的重重水雾之间响起，苏青绾的笑声戛然而止，猛然跃出水面，与此同时扯过架子上的衣物裹住身体。
她磨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一个名字，用牙齿和舌尖来回反复碾碎。
“慕凛夜！”
氤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随时都能划破着薄薄水汽走到苏青绾面前。
“二小姐，我刚救了你一命，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