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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一道凛然的目光狠狠刺来。
苏青绾转头，恰恰对上澜庭水榭楼阁之上，永昌侯夫人坐在窗口，冷冷得注视着她。
苏青绾丝毫不惧，挑眉对着武昌侯夫人轻笑。
她此番也是解了江靖年的窘迫，否则那四人怕是明面上不会，暗地里哪里有江靖年的好？
武昌侯夫人若是真的懂道理，便不会同她计较这些。
更何况权衡利弊之下，得罪永昌侯夫人一个人，可比一下得罪那四个人便宜多了。
至于后头武昌侯夫人真要报复。
苏青绾心底冷笑，若有本事尽管来就是了。
……
伴随着一阵鼓点响起，那些年轻公子们一个个走上前去。
比试规则是每人每次上去一支箭，脱靶则淘汰，每一个循环之后，靶子便往后退十步，循环往复，直到留下最后一人。
大约是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与对手抗衡，上来的人射箭皆是随意，每每脱靶，即使能够射中也不过钉在最外面。
着实惨不忍睹。
苏青绾看得几乎快要睡过去了。
就连站在她身边伺候的秋商都忍不住瘪了瘪嘴，嫌弃道，“让奴婢来都不至于如此丢脸！”
文小姐并不知道苏青绾身边的侍女各个功夫了得，有些吃惊的侧头看了一眼苏青绾。
苏青绾笑着接过茶，“别听她胡说八道。”
她喝了茶，精神头勉强好了些。
靶场之上，江靖年已经走了下来。
苏青绾挑眉瞧了一眼，那一箭还算稳健，钉在靶子从内往外算第三环。
江靖年恰巧抬头，对上苏青绾看过来的目光，他错认成了苏青绾是在看他，登时脸上浮上一抹酡色，对苏青绾回以一笑。
可脚下忽而一个趔趄，险些狗啃泥摔在地上。
他好容易站稳了，模样却是极为难看，察觉到有人暗算，江靖年怒火中烧，回首正要怒斥，却对上慕凛夜阴恻恻的目光。
江靖年一肚子的火气瞬时被按灭在了肚子里，缩着脑袋鹌鹑似的躲到一边去了。
慕凛夜冷嗤一声，涔薄的唇一翕一合，回眸看向苏青绾，“软蛋。”
苏青绾撇开眼，只做没瞧见。
只听见“咔哒”一声，慕凛夜捏在手中的羽箭应声而断。
一旁伺候着的小厮魂都快没了，他瞧了眼一地的断箭，笑得比哭还难看，“慕将军，你若是不满意，不如同三位殿下一般取用自己的弓箭。”
慕凛夜摆手，沉声道，“不必，没那么矫情。”
之后三人依次便是太子慕容桀，七皇子慕容恪，九皇子慕容钰。
皆是命中正心。
位列最后的慕凛夜自不必说。
不过半个时辰，其余贵公子们皆败下阵来，只剩下江靖年一人又硬撑了一场。
靶场里只剩下四人。
之后连续七场，四人皆是靶心。
场下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紧紧盯着场上。
就连原本昏昏欲睡的苏青绾也是睁开了眼睛，勉强坐直了身子。
耳边传来几声嘈嘈切切，“九殿下长身玉立，风姿卓绝，加之他的张弓是陛下御赐的宝弓，你们瞧他每一箭都极为稳健，如此成竹在胸的样子，必定是今日魁首。”
“笑话，太子殿下的骑射从小由陛下亲传，据传有百步穿杨之能，素来是诸皇子之中最好的！”
“七殿下也不差，可慕将军到底军功卓绝……”
“他是将军，谁知道会不会亲上战场，更何况他拿着普通弓箭，如何与其他三位殿下的宝弓相较。”
“……”
就连身边的文小姐也凑过来，嬉笑道，“你猜是谁？”
“看着不知道了。”
她自然猜到最终魁首是谁，可她就是不想说。
那道恼人的目光如影随形，苏青绾懊恼抬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谁知道那人不知道什么毛病，似乎更开心了。
……
随着靶子渐渐往后退，在场四人次次都能命中红心，竟一时间难以比出一个高低。
金色阳光洒下，天之骄子头角峥嵘，风华绝代。
场面越来越热闹，便是澜庭水榭二层阁子里的那些贵夫人们都惊动了，一个个从上头走了下来，便有人摆好了座椅小几，备上了瓜果点心，让大家坐下来吃着茶果慢慢看。
靶子一点点退到了最远的距离。
慕容钰忽然抬手阻止了太子正准备射箭的手，他迎着阳光璨璨而笑，“大皇兄，如此今日怕是分不出胜负了，可彩头只有一样，不如来点更难的。”
太子挑眉，“想怎么比？”
“动靶。”
简单吐出两个字，在场四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拒绝。
所谓动靶，便是的将靶子绑在动物或者人身上，跟动物或者人的移动瞄准，难度会因为活物的行动速度而增加。
此番，便是用了最难的动靶。
京西的野鸽子身量小巧，飞行速度极快，而且生性敏捷，擅长躲避，靶子便是绑在它们的脚踝上，因此要求射中之时更要将鸽子一同射下来。
否则要是鸽子飞走，即便是中了也难以计数。
文小姐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得抻着脖子踮着脚看，“当真是有趣。”
她拽着苏青绾，想让她起来一起看。
苏青绾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懒得动弹，“我看的见。”
文小姐瞧着她兴致缺缺，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也只当是苏青绾不喜欢看人射箭。
不过片刻之间，下头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十几笼野鸽子被抬了上来，里头关着大约百只。
只听得一声令下，鸽笼同时被打开，上百只野鸽子一齐飞上天空，霎时间遮云蔽日，天空都不免黯淡了下来。
可这些小东西不枉迅敏之名，很快分散而去，几乎穿入云中，只剩下数点灰白的影子。
底下四人已然拉弓，羽箭齐飞。
有仆从追着落下的鸽子，按照羽箭上各自的标记计数。
比试还未结束，苏青绾已经悄无生息的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流连在场上四人，就连身边的文小姐都没有发现苏青绾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
慕凛夜似有所感，放下弓箭回头看了一眼苏青绾原本坐着的位置。
果真没有看见她的人影。
这感觉如同嚼蜡，今日的比试也顷刻间叫人再也提不起兴致。
慕凛夜反手将弓扔给了身边的小厮，“没意思。”
这会儿功夫，比试也已经结束了。
其他三人也已收手，倒也没人察觉出慕凛夜的不对劲来。
计数很快出来，结果倒是出人意料。
太子同慕容恪皆是三百四十一点，而慕容钰同慕凛夜则要比之多上十点。
如此一来，二人竟又是平手，而彩头只有一份。
实际上慕凛夜拿的是普通的弓箭，相较于慕容钰的宝弓逊色不止一点，加之他提前收手，于实力上慕容钰全然不是他对手。
可这些话想来也不会有不知死活之人开口说出口。
于是，众人便皆看向永昌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本是想让自家儿子脱颖而出，谁知道半路杀出四个程咬金，闹了这一场，将她所有的计划统统打乱了。
可她即便是心里气恼，脸面上也要过得去，于是盈盈笑着问慕容钰和慕凛夜，“不如九皇子与慕将军再比试一场，胜者得了彩头，便是不慎落败，我也另有大礼相赠。”
她说罢，又叫人去取了一方双螭戏珠纹的青墨玉镇纸。
一日里送出去两件宝物，永昌侯夫人明面上笑语晏晏，内心几乎是在滴血，目光逡巡了一圈竟然没见到苏青绾，心底里愈发着了怒火。
她暗暗咬牙，这安国郡主还真是个灾星！
本以为二人还要再比。
谁知，慕凛夜却是笑了声，“彩头便让九殿下得吧，我一个不通文墨的莽汉，用不了笔墨纸砚的东西。”
慕凛夜不要，慕容钰自然也不肯要。
他勾唇，“这样的东西吾府中不少，就留给慕将军做个纪念也好。”
他想要的东西须得是凭着自己得来，让给他？岂非是打他的脸。
慕容钰素来孤傲，最无法容忍这样的事。
如此一来，场面又僵住了。
眼看着谁的脸面都下不来，之前不知道去了哪儿的苏青绾忽然带着人朝场上走来。
她先朝着永昌侯夫人道，“方才离开是因着瞧见有一只被射中的鸽子落在了远处，无人瞧见，又怕耽误了诸位雅兴，我便亲自带着人取去了。”
如此一来，方才的计数便不再准。
所有人都抻着脖子盯着插在鸽子眼睛上的羽箭瞧。
很快便有人认了出来，“瞧着像是七殿下的羽箭。”
重新计数之后，慕容恪竟与前头二人并列魁首。
苏青绾浅笑，“既慕将军与九殿下不要彩头，七殿下也不会拒绝侯夫人与诸位夫人的好意吧？”
慕容恪自然不会叫人下不来台。
他朝着永昌侯夫人拱拱手，“那便多谢诸位夫人了。”
他命人收了彩头，回首便见太子扔了弓箭拂袖而去。
他本将一切计算在内，如今苏青绾插手破坏，反而叫他们兄弟之间误会更大。
慕容恪迎上苏青绾冷漠的笑容，眼底泛起凛然冷光，与永昌侯夫人告辞之后，快步追着太子的脚步而去。
苏青绾浅笑看着慕容恪离去的背影。
猛虎身侧岂容他人酣睡。
太子既知道自己养的是狼非狗，她倒要看看，慕容恪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修补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蓦地，耳畔传来的慕凛夜霜冷的嘲笑声。
“二小姐怎么总是望着门口，是看上七殿下？还是看上太子殿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