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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者皆是朝这里看过来。
苏青绾那不嫁皇子的豪言壮语人人知晓，若此间她露出半分这样的意愿，不知要被多少人诟病。
慕凛夜不过想再听她说那一句，好让掀起惊涛的心绪平静下来。
可苏青绾眉眼不动，徐徐而语，“百余只野鸽子打下来大半，如今就这样丢着，只觉浪费，想到那些食不果腹的灾民，深觉可惜了。”
他想什么，这女人偏就不如他的意。
慕凛夜冷笑，“二小姐倒是仁心。”
“仁心人人皆有，将军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岂不是也为仁心，”苏青绾挑眉。
“我只知忠君，不晓仁心二字，”慕凛夜说的大义凌然。
苏青绾信他才有个鬼。
虽不知他与帝王到底是何关系，可苏青绾瞧他对着皇帝的样子，就不是忠君爱国该有的样子。
苏青绾勾了勾唇角，“慕将军大义，不是我这样的小女子能领会的。”
眼看着两人之间硝烟渐浓，永昌侯夫人不禁回望老王妃一眼，希望老王妃能开口做个和事佬，也免得那个阴晴不定的煞神万一一时火起在她府里动手杀人。
毕竟，当年这位在太极宫，当着帝王和满朝文武的面前都敢挥刀砍了参他的言官。
之后不过在战场上立了一通军功回来就大事化了，将功补过了。
可偏就老王妃仿佛没有瞧见永昌侯夫人递过来的眼神，她岿然不动，私心里恨不得苏青绾就此惹恼了慕凛夜，让慕凛夜拔刀把人砍了了事。
她如此想着。
可到底是有人开口打断了苏青绾和慕凛夜一来一回的争吵，“慕将军是国之栋梁，自然不会在意这等小事，安国郡主仁心天下，曾以一介女儿之身前往冀州救灾，父皇特赐‘安国’为封号，亦有此意。”
慕容钰对着苏青绾微微一笑，又道，“安国善药理，不如以这些野鸽子为材料做一道药膳。”
如此提议，自然是好。
于是立即有人搬来桌子，放好文房四宝，秋商上前要为苏青绾研磨，谁知横斜里伸过来一只大手抽走了秋商手中的墨条。
苏青绾抬眸，就见慕凛夜闲闲倚在桌边，“方才是我放肆，惹二小姐不快，研磨赔罪，还请二小姐莫要再生我气。”
苏青绾已经习惯了这人阴晴不定的性子，反正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愈发叫人捉摸不透，时间久了也懒得再琢磨，她根本不将方才那些放在心上。
却不知慕凛夜的举动在旁人眼里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慕凛夜这厮会给人道歉？
莫说着这种本就分不清对错的小事，便是真的做错了这人也从来不敢那等事，唯有旁人上门给他道歉的，哪怕是在帝王面前照样我行我素。
就是慕容钰这样的天之骄子，看着慕凛夜对着苏青绾如此态度也未免心惊。
只不过，苏青绾既未察觉，慕容钰也不会点破。
苏青绾尚不知晓这些，她只凉凉道，“小女子不敢生气。”
慕凛夜研磨的姿势极为熟练，仿佛这个动作曾经做过无数次一般，磨出来的墨更是浓淡适宜，细腻均匀。
“二小姐如此说，便是心底还在生我的气。”
苏青绾抿唇不语，提笔蘸墨，笔走龙蛇间一张药膳方子跃然纸上。
捏着澄心堂纸一角，苏青绾轻轻吹了吹，让人将药膳方子呈给永昌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拿着细细地看，旁人也都凑过去默默记着。
“白芷、党参、扁豆、枸杞、苡米、红枣、山药、百合、莲子，都是些家里常用的补品和药材，用量和做法都写在方子上，这道野鸽子汤滋补益气、祛风解毒，对头疼体虚、血气不足者最好，如今时节配上桂花蜜一同饮用最为适宜。”
永昌侯夫人点头，命人立即按照方子下去炖煮，以便午宴时分用来宴客。
太子和慕容恪先离开了。
慕凛夜留了下来，慕容钰自然也不肯走。
见二人不走，那些贵女们便欣喜得围着慕容钰，将他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至于慕凛夜，但凡有人敢靠近他十步以内，都会被他周身的血煞之气逼退。
等用过午膳，靶场这边便再也没人了。
文小姐被人叫走了，苏青绾懒怠同她们虚与委蛇便没有一起去，一个人来了这无人的靶场。
她拿起放着的一张弓。
搭箭，拉弓。
嗖的一声，羽箭划破寂空，有风扬起她两鬓的发。
只是靶子放的太远，这羽箭去势汹汹，到了一半却再无后劲，半空坠落地上。
苏青绾低看了看手中的长弓，普通长弓至多能射百步之内，而今靶子却放了足足有二百步。
除非像是慕容钰等人那样特制的弓箭，否则很难射出百步之外。
可她记得，慕凛夜也是用了这样普通的弓箭，轻轻巧巧就射中了靶子。
甚至连那些京西的野鸽子亦不在话下。
苏青绾又试了数次，仍旧不能。
她蹙了蹙眉，伸手已经搭上来一只手，随即一具炽烈坚硬的身体贴了上来。
“我来教你。”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苏青绾偏了偏头却没有挣扎。
手覆着手，两具身躯紧紧相贴。
慕凛夜揪着苏青绾的手射出一箭，羽箭生生穿过二百步之外的靶子红心。
循环往复几次，苏青绾稍稍窥得其中奥妙。
她挣了挣，低声道，“你退开，我自己来试试。”
慕凛夜摸了摸耳垂，这才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
苏青绾搭弓。
羽箭射出，虽仍旧没有射中靶子，可箭落下的位置却比之前远了一些。
慕凛夜见此，笑了笑，又想贴上去，却被苏青绾伸手推开，“你退开一些，我自己练。”
抚了抚残留着余温的掌心，慕凛夜啧了一声，“二小姐，您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过河拆桥。”
苏青绾没理会他。
不多时，永昌侯夫人派人来叫苏青绾过去。
过来的丫鬟瞧见慕凛夜也在，怯生生不敢上前，只远远站着传话。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胆战心惊，总觉得慕将军鬼面之后的那双眼睛仿佛化成恶鬼吃了她一般。
丫鬟战战兢兢，几乎哭出来。
苏青绾瞧她这样，便不再留，将弓放下，对着慕凛夜道，“今日多谢慕将军，往后有机会再来讨教。”
她告辞，随着前来带路的丫鬟一路去了澜庭水榭后头的浣花坞。
进了浣花坞，苏青绾打眼瞧着众人都在，就连方才丢了大脸的沐琉璃也被老王妃带在跟前。
瞧见苏青绾进来，沐琉璃立刻上前迎她，“姐姐来的好晚，叫祖母和诸位夫人都久等了。”
苏青绾并不理她，从沐琉璃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上前一一给各位夫人都见了礼。
她仪态端庄，姿容不凡，眉眼间隐隐有一股恬然淡漠之意，背却始终挺得笔直，平和而又不缺傲骨，虽与沐琉璃容貌相似七分，可孰优孰劣两人站在一块，高低立判。
永昌侯夫人即使心疼那些宝物，可瞧见了苏青绾仍是满面含笑，私心想着若有这样一个儿媳妇，她满心满眼里都是满意。
她笑眯了眼睛，拉着苏青绾在身边坐下。
又叫人取了三千两的银票上来，“这是靖年之前答应你的，他现在在陪客却也不忘记叫我这个做娘的代他交给你。”
苏青绾瞧了眼，莞尔而笑，“多谢侯夫人，如此心意，绾绾收下了。”
她说罢，就叫秋商收了。
永昌侯夫人的笑容一僵，本以为苏青绾多少得客气客气，谁知这女子完全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
她该想到的，之前这丫头冲着太子时是什么模样，如今又怎么会推拒。
早知如此，她何必要做这面子功夫，当作忘记了料想苏青绾也不好意思当面提起。
永昌侯夫人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
可转念一想，反正往后要给自己当儿媳妇的，还不是要回到她家，也就渐渐释然了。
她又问了苏青绾许多问题，苏青绾愿意回答便回答，不愿意的也就随意带过了。
不多时，外头进来一个丫头，悄声在永昌侯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
永昌侯夫人眼前一亮，“是靖年来了，快让他进来。”
江靖年进了浣花坞没多久，在座之人纷纷以各种理由离开，只留下苏青绾与他二人对坐。
苏青绾如何还能不明白，只是心中不免疑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并不合乎规矩。
永昌侯夫人这到底是何意思？
她思忖一瞬，站起身，对着江靖年道，“文小姐还在棋斋等我，小侯爷若是无事，我便告辞了。”
她刚要走，江靖年抢走几步拦在她身前。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带上几分愧疚，“绾绾，你是不是在生气我未夺下魁首？”
他说的委屈，可苏青绾见他动作便已觉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