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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荣王府惨案几乎同时，整个金陵城里火光冲天。
金陵城内城外城之中，所有朝臣家里无一幸免。
高至正三品都察院左都御史，低至从五品的护军参领，十数人都死在这些杀手手中。
禁宫内外惊动。
皇帝大怒。
五城兵马司隶属于都察院，此番都察院渎职，都察院右都御史被皇帝叫到跟前狠狠申斥了一顿，都察院上下降职两级、罚俸一年。
原本九门提督罗大人也难逃其责，可皇帝到底没撤了他。
毕竟这个愣头青为人刚正不阿，再加之此番金陵城大乱他连夜奔走，甚至被杀手捅伤了腹部还只身追出去三里地，险些死在那些人手里，至今还重伤昏迷不醒。
这人用着实在是放心，皇帝吩咐了苏青绾过去医治，特命一定要让人平安无事，并责令三司七日之内彻查此案。
……
昌宁长公主府。
齐国公一大早就闯进公主府里，底下的丫鬟婆子拦都拦不住。
刚进门，齐国公就瞧见昌宁长公主还如平常一般坐在了铜镜之前，梳头嬷嬷正在给她梳着时新的发髻，脚边跪着的侍女正在用丹寇给她染指甲。
昌宁长公主瞧着心情特别好，竟与底下人有说有笑的。
屋内一派宁静安谧的景象，与外头的天塌地陷格格不入。
听见外头的吵闹声，昌宁长公主偏了偏头，眯起眼挑眉，“大早上的吵吵闹闹，你多大年纪了？还这样不稳重！”
齐国公气不打一处来，他紧走几步到了昌宁长公主面前，扬手将铜镜前的东西全数掀翻在地上，“我不稳重？你知不知道昨天金陵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鲁，你发什么疯！”昌宁长公主一拍桌子，霍然站起，眉毛高高挑起。
齐国公冷笑，“你又发什么疯！为什么非要跟荣王府过不去，这也就算了，你还要跟金陵城朝臣作对，你可知道陛下发了大火，要彻查此事！”
昌宁长公主一脸糊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国公冷着脸不肯说话。
昌宁长公主眉头紧皱，一把推开了齐国公，几步走到外头大声喊道，“赵策！赵策！”
然而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
守在门口的侍卫并非赵策，而是赵淙。
昌宁长公主心底涌起一股不安，她一把揪住赵淙，“到底发生了什么！赵策人呢！”
赵淙垂着头，“启禀长公主，赵策自从昨夜出任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昌宁长公主面色阴沉下来，“派人出去打听！”
赵淙立即去了。
他有话梗在喉咙里，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将齐豫纶悄悄跟着去的事情说出来。
兴许二少爷之后眠花宿柳去了，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这在以往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昌宁长公主望着赵淙离开的背影，转头对着齐国公道，“本公主昨夜的确派人去了荣王府，至于旁的，本公主不知。”
“那昨晚闯入各朝臣家里的人又是谁？你可知道，他们杀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吕清、翰林院侍读学士祁岳啸、护军参领王禄等十余位朝中重臣！”齐国公拽住昌宁长公主，迫视着她，“整个金陵城，敢犯下这种事的，除了你还有谁！”
昌宁长公主甩开齐国公，狠狠将人推开，“谁啥的我怎么知道？齐鲁，你这么对我说话，是想以下犯上！”
齐国公趔趄几步，后腰撞在身后的博古架上，博古架子剧烈摇晃起来。
上头的古董瓶子翻倒下来，碎了一地。
齐国公顾不上瓷片弹起划伤他，跌跌撞撞站起来，“就算不是你，可荣王府的事到底是你干的！陛下若是知道了，你百口莫辩！”
昌宁长公主蓦地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
“是荣王府，一定是荣王想要陷害本公主！”齐国公方才那番话如醍醐灌顶，昌宁长公主很快反应过来。
会做这样的事，只有荣王府。
她银牙紧咬。
半晌，怒极反笑，“本公主一直以为荣王是个草包，却不想竟还有这样的城府手段！”
齐国公常叹口气，瞧着昌宁长公主一副不愿善罢甘休的样子，忍不住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往后莫要再招惹荣王府了，至于陛下那里，你自己去请罪，说清楚一切，依照陛下对你的宠爱最多说你几句。”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截断了齐国公接下来的话。
昌宁长公主揉着红肿发热的掌心，“没用的东西，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样的废物点心！”
“你！”
不等齐国公再说什么，昌宁长公主直指门外，“滚出去！本公主不想再看见你！”
“迟早被你这脾气害死！”
齐国公抹了把脸，转身拂袖而去。
刚出了公主府的大门，迎面就碰上前来宣旨的总管大太监。
齐国公一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上前拦住人，勉强客气得笑着，“公公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总管大太监撩了撩拂尘，似笑非笑得盯着齐国公，“国公爷这不会也挺早的。”
齐国公摸了摸红肿的左脸，赧然，“夫妻之间吵架拌嘴，也是常有的事。”
“夫妻拌嘴自然不打紧，只是国公爷到底是朝廷重臣，若是连家里的事都管不好，想来陛下也不敢委以重任，”总管大太监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
可他的话，听在齐国公的耳朵里只觉得另有意思。
齐国公讪笑了一声，“长公主虽然任性一些，可却也是有分寸的。”
总管大太监抿唇一笑，对着齐国公拱了拱手，“奴婢还有圣命在身，国公爷请。”
齐国公望着总管大太监远去的背影，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
几日之后，青雀台。
玉阳江的江水围绕着金陵城悄悄流淌而过，苏青绾立在青雀台最高处，风扬起她的衣袂，仿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乘风而去。
身后，慕容钰眯起眼，忍不住拉了她一把。
苏青绾回头，瞧见是慕容钰，浅浅一笑，抬起手中盛着酒液的玉杯冲着慕容钰扬了扬，“恭喜殿下，身边奸佞尽除。”
慕容钰也拿起一杯酒，“交杯酒？”
苏青绾只笑不答，抬头将杯中酒液饮尽。
慕容钰讪讪而笑，“不论如何，吾都要谢你，若非是你，吾一时间也无法立刻除掉这些心头之患。”
苏青绾很早就给了他一份名册，里头的人名皆是支持他的朝臣。
可他一一查过，这些人全都忠于慕容恪。
一时间要处置掉如此多的人，还要让人死的无声无息对于慕容钰来说极为麻烦，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三品以上的重臣。
而借着昌宁长公主这次兴风作浪，慕容钰派出杀手解决了这些麻烦，而这些人之中除了有他的人，还有太子和慕容恪自己的人。
慕容钰顺手将荣王府那几个杀手的尸体丢在那里，坐实了昌平长公主的罪名。
如今昌平长公主获罪，虽然还给她长公主头衔，可昌平长公主的权力却是大不如前了。
皇帝收回了她的封地，不许她再养私军，命人拆了长公主府，令她回到齐国公府居住，又叱令齐国公好好看着昌平长公主不许她再胡闹。
如此一来，不论昌平长公主再偏向谁，她的力量都不再入以往一般起到一举定胜负的作用。
他转身，脚下的江河山色皆不入眼，唯有眼前这人叫他挪不开目光，“安国，有你在，我才能事事顺心。”
所以，不要离开他。
苏青绾撩了撩长发，眯起眼，“殿下于我，也是很重要的人。”
慕容钰的心狂跳，他压抑住眼底几乎要漫出的喜色，“安国，你的意思是？”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殿下不可再心软，”她盯着慕容钰的眼，看着黑色瞳孔之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慕容钰敛下眼眸，眼睛里的光逐渐消失，“我都听你的……”
……
天蒙蒙亮，灰白的云层里流泻下一道微末的光。
七皇子府，慕容恪从书桌前抬起头，转了转酸痛的脖颈，抬眼就瞧见了挂在墙上的那一幅画。
画上是一容颜艳丽绝色的美人，一身牡丹色长裙，眉眼微抬，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一颦一笑之间姿态卓然，宛若睥睨众生的仙子。
慕容恪望着画里的美人许久，眉眼间渐染恨意。
“苏青绾，”他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几乎要将她嚼碎了吞入腹中。
手边的一张纸上写满了字，慕容恪紧紧捏在手中。
揉皱，扯碎。
他焦头烂额，她却春风得意，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与失败。
他起身，走出书房。
习惯了黑夜的眼睛在第一束阳光落下之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慕容恪按了按眉心，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倏然，利器破空之声在耳边响起。
慕容恪睁眼，一柄飞刀刺向他的咽喉。
慕容恪侧身躲开。
飞刀钉入门框，带着一封信。
有人竟能无声无息闯入七皇子府。
“七飨！”
七飨如鬼魅出现，一眼看见门框上的飞刀，脸色剧变，“主上可有受伤？”
慕容恪握紧手中信纸，“去查！”
七飨领命而去。
慕容恪看着手中的信纸，上头只有一句话。
他一字一句咬出那个刻进骨头里的名字，“苏青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