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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齐给凉城之中的罗副将送去消息，约定了攻城的时辰。
罗副将的消息也很快回过来。
却是告诉耶律齐，一日之后慕凛夜出殡，全城百姓与黑旗军都要给慕凛夜守夜，以护他灵魂回归地府，因而所有人彻夜不眠。
若是再等一日，在天亮之时所有人最为疲倦之时攻城便可事半功倍，也能够将北狄士兵的伤亡降到最低。
回信之中还道，他会在最恰当的时候打开城门，祈求事成之后耶律齐能够给予他官位。
言辞之谄媚活脱脱就是一个卖国贼，与以往如出一辙，因而耶律齐也没有怀疑什么，决定按照罗副将所言行事。
……
……
第二日，寅时一刻。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深灰的晦暗之中，仿佛有一层薄薄的纱迷蒙在眼前。
整个北狄军队都笼罩在愁云惨淡之中，军心前所未有的低落。
耶律齐骑在马上，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北狄军旗。
他一身白银盔甲，手中的长剑指向天穹，高声对着所有人道，“将士们，只要打赢了这一场仗，回家的时候就有美人、美酒、黄金和官爵等待着你们！”
这一声之后，所有的人都嚎叫起来。
他们想要回家，衣锦还乡。
随着进攻的号角吹起，北狄士兵们疯狂朝着凉城方向而去。
云梯搭起。
士兵前呼后拥爬上城墙。
而这个时候，凉城之中竟然没有半点动静，甚至城墙之上都没有一个人。
可就在一半的士兵爬上云梯之时，方才安静的城墙之上忽而出现憧憧人影。
云梯最上层的人已经愣住了，可底下的人还没有发现，只是一个劲儿的朝着前面爬去。
进退不得。
更可怕得却还在后头。
城墙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架起了一个个巨大的铜鼎，铜鼎被架起，慢慢抬起，铜鼎的弧度一点一点的倾斜，里头的铜汁如炽热的岩浆流淌而下。
最上方的士兵兜头兜脑被淋透，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化成了一抹血色雾气。
而其后……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响起在凉城之外。
整个战场如同人间地狱，尸骨满地，鬼魂哀嚎。
紧接着，铜鼎撤去，城墙上站满了弓箭手与弓弩手。
万箭齐发，一轮接着一轮。
血流成河，血色弥漫过天空，伴随着初生的朝阳一点一点爬上天空，染红了天边的云霞。
城门未开，北狄士兵已经死伤大半。
此时此刻，耶律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被骗了！
该死的！
耶律齐气血攻心，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白银铠甲。
他看见眼前尸横遍野，这些皆是他北狄的子民，皆是他的战士，是他前往皇位路上的通径，然而就在这茫茫大地之上，他的前路被斩断了。
身边的军师看着如此凄惨的景象，望着高高垣墙之上的黑旗军军旗，心中一片苍凉，他咬了咬牙，转头对着耶律齐低声道，“殿下，退吧，趁着咱们还剩下几万人退回北狄，好歹能够抱住性命。”
耶律齐如何肯。
他距离功成只有一步之遥，若是现在就这样仓皇而逃，回去之后不知道会被如何惩罚。
北狄的军纪严明，到时候他说不定会被贬为平民甚至奴隶，而他的女人、钱财、领地和牛羊将会被他的兄弟们瓜分殆尽。
他不甘心！
耶律齐咬咬牙，压下内心汹涌澎湃的血气，高声下令，“将士们冲啊，能斩敌军首级者进一级，能杀敌军将领者进三级，后退一步者格杀勿论！”
有军令在前，那些原本想退的士兵们也不敢后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即便是前头箭羽密密如织，大军仍旧是慢慢压向前方。
抱着巨木的士兵开始冲撞城门。
一声，两声……
渐渐有敌人倒下，北狄士兵的军心渐渐回笼了一些。
而就在这万分紧要的时刻，忽听见城墙上传来兴奋的高呼。
黑旗军振臂高呼慕凛夜的名字。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望去，这见城墙之上站着一人，手执一张黑铁巨弓，一身墨色铠甲，身后赤红色的披风随着烈烈的风扬起弧度，傲气凛然，强大威压几乎能够叫看见他一眼的人都呼吸凝滞。
那是……
魔鬼！
每个北狄士兵心底都涌起最初根深于灵魂的恐惧，魔鬼又复活了。
耶律齐远远也是看见登上城墙的慕凛夜，吓得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他不可置信的怒吼，“不可能！那不可能是慕凛夜，慕凛夜明明已经死了，被我杀死了！一定是假的，那一定是假的！”
耶律齐凄厉吼叫着。
可是……
军心溃散。
他察觉到了手下士兵的畏惧，他们想要退缩！
他扬起手中长剑，歇斯底里的吼叫，“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督军毫不留情的砍去退后者的头颅，一声一声的警告荡漾在北狄士兵的内心。
后退是死，前进也是死，不如拼上一拼。
只是，恐惧已经弥漫了他们的内心，每一次下手都在也没有之前的无情与决绝。
身后，传来了耶律齐的声音。
“取下慕凛夜首级者，赏黄金万两，封侯位！”
那一声一声弥漫在无边旷野，却已经无法让人热血沸腾，那样的苍白无力。
所有的人心中皆是回想着另一个声音。
那怎么可能？
城墙之上的慕凛夜轻笑，面具之后，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愚蠢。”
他搭起两只长箭。
拉弓。
狭长的凤眸眯起，随着喉咙里发出的一声低哑嗤笑，羽箭划破长空，直直刺向躲在数里之外，被侍卫团团包围住的耶律齐。
耶律齐正张开嘴咆哮着。
破空之音响起耳边，羽箭带着劲气，自口中扎透他的后脑。
身体飞了出去，如破布坠落。
死死钉入三丈之外的土地，流出的鲜血一点一点被身下的土地吸收。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战场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转头望着地上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耶律齐。
就在这时，慕凛夜射出的另一只羽箭射断挂在旗杆之上的北狄军旗。
旗杆应声而落，一折为二，军旗飘落，正好盖在耶律齐浑身是血的尸体之上。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所有北狄士兵都反应了过来，丢下手中的武器仓皇而逃。
这一回，连后头的督军都拦不住他们，甚至开始丢下兵械一起逃跑。
凉城凉门大开，数万黑旗军自城中鱼贯而出。
骑兵风驰电掣追上那些逃兵，一个不留。
几乎同时，镇国将军府的两千私军与剩下被困在北狄边境山坳之中，刚刚解脱的十几万黑旗军自后包抄。
将北狄军师带领着的数万残兵一举灭杀。
这一仗，打得大快人心。
凉城之困得解。
四十万北狄大军一个也没让他们回去。
……
……
收拾完战场之后，王禄与黑旗军中军将军卢德凯卢将军一同前往了凉城。
当真正瞧见慕凛夜之时，卢将军才是松了一口气。
他解下佩剑，上前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佩剑举过头顶，“属下办事不利，延误军情，致使将军险些遇难，还请将军责罚！”
慕凛夜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卢将军，抬手将他拎起来。
卢将军那样魁梧的身材，竟然被拎了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站稳。
只听见慕凛夜冷冷道，“你不过是奉我之命，自苍山之后绕道，直击敌后数城，你既已完成任务，便只有功无过。”
卢将军闻言，满脸愧疚，“可是当时，想要绕过苍山直击敌军边境三城是属下自己执意而为。”
当时战争的确一往如前，很是顺利。
他一时间得意，便请战自苍山之中绕过峡谷，直接前往苍山边的北狄三城，打算一举拿下三城，推进天朝边境，顺势前后夹击将耶律齐的人包夹其中，来个瓮中捉鳖。
谁知道，耶律齐早有准备，直接放弃北狄边境三城，分化了慕凛夜一大半的力量。
再与罗副将里应外合，以毒箭重伤慕凛夜，妄图杀死慕凛夜。
而后又在卢将军回城路上在苍山之中布下毒障，令卢将军与二十万大军被困山中，妄图以毒障与阵法覆灭这二十万大军。
这一招分而化之，逐个击破的确是厉害。
幸而，如今慕凛夜大难不死，而他手中的二十万大军，在王禄将军带着两千私军的帮助下，走出苍山的时候还剩下十七万，虽有伤亡可到底幸存下来大半。
他又要跪，“属下愿意一死，以谢兄弟们。”
慕凛夜重重踢了一脚他的膝盖，冷冷道，“行了，既然让你去了，那便是我下的令。有过也是我之过。”
这时，马副将也是走了进来，拍了拍庐将军的肩头，“我已经派人统算过了，拿下北狄三城老卢带去的三十五万人伤亡便有两万七千多人，之后又留下共十余万人分别留守三城，以防敌人乘机夺回……”
卢将军叹息一声，“你不必为我找借口。”
马副将狠狠敲了他一下，给了一个叫他闭嘴的眼神。
这些人自慕凛夜十四岁上战场之后便陆陆续续跟着他，多的已有十余年，少的也有四五年，不打仗的时候关系一向来这样没大没小的。
卢将军也不气他僭越，只是乖乖闭了嘴。
就听见马副将继续道，“老卢之所以如此莽撞还要原路返回，而不是越过边境直接回来战场，是听到了姓罗的渣滓的鬼话，得到了错误的军报。况且他遇到了毒障与阵法之后就已经发现了问题，一直身先士卒，才将伤亡减少到了最小。”
慕凛夜点头，又踢了一脚卢将军。
有些不耐烦得冲着卢将军挥挥手，“行了，滚吧，看见你就烦。”
卢将军耷拉着脑袋被马副将拖下去了。
一场大战之后，还有许多要收拾的事。
慕凛夜吃了如此大亏，决计不会就这样简简单单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