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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旭日升,云兴霞蔚,可称为是绚采熊熊,诸色纷披。
而随几片云雾缓缓被清风吹远飘散后,天地之间,更是只见一片通透明亮,无处不光,无处不净!
此刻在应稷川一处有山环水聚,叫人一眼也望不到头的广袤大原野中,各方前来观礼的修士已是如若云屯雨聚,洋洋乎巨观,同样使人叹为观止。
不仅辽阔原野上可见密密麻麻的人影,各类形制的飞舟塔楼亦是现于青霄之上,浩浩荡荡。
若是有道行高深之士运起法目来,更可见浮空飞屿和玉楼金阙在极天的更深处若隐若现,隐约朦胧,似与天日比肩。
胥都盛会,丹元大比??
只是粗略一数,亲往应稷川观礼的修士也是不下数十万之众。
更莫说其中还不乏似沮乌山人、真武天齐尚这等真正的大神通者。
即便他们将一身磅礴气机按下,并不发动,但因数量过众缘故,也还是惹得天地隐隐交感。
有祥云缭绕、瑞彩千重,辉煌浩大!
“皇老社稷图,今番这场丹元大会,原是在此处?”
此时陈珩见裴叔阳抬手点出的那点明光,在升到渺渺云空中,就忽而一碎,光华四溢。
然后一幅偌大画图便突然抖出,以排云翻海之势徐徐展动,眨眼之间便数百里天光,并还在不断东西两向铺开,声势隆隆,似可轻松将应稷川都包罗其中,并将囊括洲,侵吞北海!
这般情形惹得云下诸修惊呼连连,似看得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般,脸上表情多是难以置信。
而陈珩眼神一凝,然见那画图当中有海有陆,有山有河,有日月星于驰骋虚空,有鸟兽之群奔行于天地。
所谓阴阳为纲、四时为纪、九气列正,天地万化??
图中俨然便是一方真实不虚的恢弘大天地,灵机丰盛,堪为造化之所!
陈珩知晓眼前的这皇老社稷图是九真教的一桩造化重宝。
此图若是完全展开,莫说是应稷川,即便将偌大北颢州都给遮蔽,都不算什么难事。
而眼前。也绝非是皇老社稷图的全体,应为表叔阳借来的图卷一角,真正的皇老社稷图,还尚沉眠在九真教的山门深处。
若非紧要时刻,九真教诸真也不会将此图完整展露世间。
而除这幅皇老社稷图外,九真教还有五张图卷,被外人合称为九真六景。
不过众所周知,在九真六景中,声名最胜的并非这皇老社稷,而是那十州天地图。
此图是由九真教两尊开派祖师亲以双足丈量都天的十州四海,历时无穷光阴,才终辛苦制成。
相传那十州天地图论起根源来,其实便是一方自成纲纪的小宇宙,不过是在胥都天制成,又以这十州山水的形象作为底本,才因此得名。
陈珩曾听通?在闲谈时候说起过,九真教开派祖师打造此图的用意,便是想着若有朝一日万法沉沦,宇宙孤寂,九真教的弟子也可暂躲入十州天地图中避灾,保得九真根基不失。
而待得将来混沌再分、宇宙重开之时候,画图中的九真教弟子便可又从容出世,以在新的大世中占得一席之地。
不过这般设想虽好,实际做起却究竟如何,却还未有个定论。
且九真教的两位开派祖师,其中一位更是死在了道廷崩灭的那场大劫之下,注定是看不到光阴尽头将会是怎般景状了。
如此说来。
倒也着实是天数弄人……………
此时那将皇老社稷图的一角请出来后,裴叔阳也未落回法驾中,而是神情一正,肃然朝云下一座法坛行去。
那法坛上只供着摆着一张香案,八派六宗的主持长老都已是齐聚在法坛之下。
其中便有一个陈珩曾在派中见过的面容,那便是玉宸与君尧相善的荀秉荀长老。
见得裴叔阳降下云头,十四位主持长老都是齐齐打了个稽首,向装叔阳行礼致意。
在丹元大会上素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便是担任大会裁正者,需是八派六宗内最有望与道合真的那几位。
故而这十四位主持长老敬得不仅是装叔阳的身份地位,敬得更是裴叔阳将来的大道位业!
按理而言,陈玉枢也应在此列,且是无可置疑的排于头名。
不过这位如今被天公劫罚下的纯阳雷灾所困,只能在先天魔宗的洞天内画地为牢,难以轻易现世,且就算陈玉枢愿意出面,乾元司辰宫的好几位治世道君怕也不会令其主持大局。
在回礼过后,裴叔又自童子手中接过三根高香,旋即也是衣袂一摇,朝法坛上一步步行去。
他每一步踏出,高大法坛内的那些蝌蚪鸟迹古字便似活过了一般,从坛身上纷纷飞出,围绕着装叔阳飞舞旋转。
最后竟汇成一股滚滚洪流,风雨不透!
“这便是胥都之运?当真是可敬可畏......”
在一座由六匹天马所拉的铜车内,真武天齐尚轻声感慨一句,莫名拍掌一笑。
这时在万众瞩目中,裴叔阳已是将三根高香插入了案上的金炉中。
随青烟缓缓从炉中升空,笔直一线,在齐尚这等大修士看来,此方天地也是有种细微的变化生起。
冥冥之中。
似有某种难以状述、无可捉摸之物,正在被悄然引动.......
“你出身于真武天坤域的象晋山,一样是大天的出身,且你还是象晋山中的长老,何出此言语?”
在齐尚身旁不远,符参老祖正蹲在一个酒坛子旁。
他似是极满意的这坛齐尚自真武天带来的醇酿,在细细咂嘴一番后,才又笑道:
“自前古崩灭后,道廷也是再无力拘限天运气数了,上寰运书亦大不如前。
元载天修日中金纲、无量光天炼尽智圣者......此等行径,放在前古那可都是要杀头的大罪!你今番感慨这丹元大会,我着实有些不明所以,真武天难道就未铸成武运葫芦吗?”
齐尚瞥了符参老祖一眼:
“这龙骨宝阳酒乃是我修行所用,因吞食地渊浊阴,年复一年的缘故,难免要为秽气所侵,孰料我带了千坛过来,自己喝上的倒不足百数,余者尽是落了你腹。”
“嘿,都是道友,说起这些作甚,岂不是平白生分了......”
符参老祖尴尬一笑,旋即又赶紧吹捧一句:
“不过你借地渊修行,如今已是功行大进,顺利破关,些许浊阴污秽,哪能伤得了你的武道真躯呢!”
齐尚见符参老祖忙将那剩下的半坛子酒收起,一副生怕被抢的模样,也是一时失笑。
“真武的武运葫芦、胥都的丹元大会,虽同是阳世大天的铸运用运之举,但这两者却不尽相同,于对个人而言,自然是后者要更强一筹。”
片刻沉默后,齐尚摇一摇头:
“我此刻在想,若我是胥都的八派六宗中人,且在丹元大会上得了都大丹在身。
那我的道途......在先前是否将行得稍顺一些?”
“也是,真武的武运葫芦乃是整整福泽一域,虽不好说这与丹元大会究竟孰高孰下,但于个人而言,后者终究是要有用些。”
符参老祖闻言耸耸肩,尔后也不知想到什么,忽嘿嘿一笑道:
“不过依你看来,今番的丹元大会上,究竟谁能一举夺魁,不如你我来打个赌?”
“我生平从不好赌。”
齐尚摇一摇头:
“不过......那个魔宗小辈有些意思,他给我感觉倒不一般,令我不由想起某个敌人。”
听得魔宗两字,符参老祖便知不是陈珩了,而他脑中刚浮出阴无忌这个名字,却见齐尚视线却是遥遥落去吕融之身。
“血河吕融?”
符参老祖一讶。
不过未等符参老祖追问,场间大修士忽心感有异。
他们只觉身下的无垠大地沉沉一颤,有一道叫人肉眼难察的宏大光柱拔地飞出,直往天顶上方而去!
这一刹,恰是金炉中香燃过半!
而不仅是应稷川内的大修士,连北颢州诸多有道行在身的大神通者,亦是纷纷被惊动,不约而同望向天顶。
先是北颢、北戮,继而又是东弥、东寰、东浑这三州,再到南土,最后直至西方二地!
只是几个眨眼间的功夫,九州四海,皆是有巍巍光柱冲天而上。
如是风雷互震,阴阳相博,直有上烛皇天清虚、高会玄晨之意!
如此稀世之奇观,不仅惹得都修士注目,连在附近几座天宇,亦是有大能投过来视线,神情不一。
“通天透地,乾坤恍惚,辗破星河,冲开牛斗,九州英豪,欲识玄元真理?
争魁首,威神力,显平生手段,夺取天权!”
四十九禄寿宫中,北极老祖拍手轻吟,在大殿之上摇头晃脑。
而此刻。金炉中的三根高香仍在熊熊燃烧,烟气也渐渐透出一股透骨香来,沁人心脾,似要你布万里。
“丹元大会,今番真是好一场群龙相搏!”
北极老仙感慨抬头望向远处,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笑来。
地渊,金鼓洞。
乔玉壁忽停了功行,他只略望天一看,便知生了何事,眸中有一丝亮光闪过,惹得身周神剑也轻轻弹起,发出一声震荡虚空的剑啸,叫群鬼皆惊!
东寰州的一座荒山处,杜遨与梁文显亦心有所感,忽对视一眼。
前者嘿嘿一笑,眼带一丝戏谑,后者则是面无表情。
宵明大泽,火龙上人自道录殿中走出,仉泰初则跟在他身后,手捧一卷金册。
而火龙上人在眼望长空片刻后,视线却莫名转向希夷山方位,神情难得有些复杂,一时无言。
而在九州大能都是心有所感时候。
南阐州,一座半新不旧的道观中。
一个面如冠玉、眉长目秀的年轻男子本是在百无聊赖的逗弄几头幼虎,这时他也忽然停下,只是负手望向应稷川方向,神情饶有兴致。
便在年轻男子略作沉吟时候,突然不远处的木门从里内被人一脚踹开,然后一个邋遢老道就骂骂咧咧的从房中走出。
“你自拜访完瘟癀宗,又去了一趟先天魔宗后,便一直赖在胥都不走,在我这小破观中吃了许久的白食,便是为了这一幕?”
邋遢老道一脚将凑上前撒娇的几头幼虎踢开,目光看向年轻道人,撇嘴道:
“以你身份,又何须如此在意这事?”
“阴无忌。”
年轻道人微微一笑:
“左右无事,那便也顺带凑个热闹罢。”
邋遢老道闻言不置可否,他只是看向应稷川方向,视线特意在九皇子身上停了停,片刻后才道:
“你是看好那姓阴的小辈能够丹元夺魁了?”
“他既得了那门真法,于情于理,我也当称量一二他的器宇。”
年轻男子故意叹了口气:“再说了,你我乃是多年老友了,既知晓你被道廷追缉之事,那于情于理,我也当来看看你才是。”
邋遢老道往地上啐了一口,显然对这说辞颇为不屑。
“不过你别说,今番的丹元大会,我倒还是看得了个有意思的,倒未想到那小辈居然能同我多年前的一步手有些牵扯,也是有意思......”老道挑挑眉毛。
“哦?哪位?”年轻男子笑问。
老道不答,只是故作高深的卖了个关子。
而眼下在应稷川中,炉中香燃已尽,诸般准备皆足。
裴叔阳见此也是又自童子手中接过一封诏旨,其上早已写就四十二位丹元真人的姓名及出身,又有法力印记留于其上。
待核验无误之后,裴叔阳也是将手中诏旨平平一摊,亲拿出他的私印来,往上一落。
这一刹,法坛处忽有霞光滟滟,照眼冲霄,与天中那一角皇老社稷图遥遥相应,照得应稷川一片壮丽辉煌!
“来了!”
吕融从法车上迈步走出。
他感应到袖中丹元符诏此时忽灵动起来,并传出一股牵引之力,似迫不及待的要将他送去那一角皇老社稷图中。
吕融握紧掌心,心中也着实是止不住有股炽烈战意,双目一时猩红欲滴。
陈珩、阴无忌、周伏伽、卫令姜、顾漪......
吕融缓缓打量一转,入目所见,在场的丹元真人皆是神色微肃。
一时场间气氛忽就肃杀起来,缓缓弥散开来,叫周遭不少前来观礼的修士受此心绪所染,亦是神情紧张。
便在此刻,裴叔阳声音又响起,他一指天中,和善笑道:
“此图便是丹元大比场所,至于是何等章程,入内便是知晓,诸位,请罢。”
这话音落下不久,便有一道犀利剑虹轰然斩破云幕,当先没入了画图当中,声势浩大!
“......“
吕融冷笑,脚下一条脓腥血河翻腾涌动,紧随其后。
卢停云与沈性粹对视一眼,也是纵剑赶上。
随一个个丹元真人驭起神通,依次进入画图了后,便在陈也欲起身时,他忽若有所觉,然后便与一道森冷视线对上。
那是一个以玉钗束发,身着鸦青色葛衣的俊美男子。
其人眉似墨画,眼若点漆,着实是一副好相貌,而此刻那张脸上除了不加掩饰的敌意外,还更有一抹隐晦的忌惮,挥之难去。
“跳梁小丑,不值一哂。”
陈珩见状微微摇头。
他也不多看陈白,只将袖一挥,便化清光一道,眨眼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