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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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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3
    三年后,云关城木河口大营。
    远处烽火台林立,青烟袅袅,徐徐升空。
    一轮落日如圆盘垂落天际,给无边无际的草原渡上一层融和的光。
    四月的天已进入盛夏,偏偏草原日热夜凉,募的,一阵凉风掀过,层层草浪如浪波儿匍匐至脚底,守在辕门处的两个卫士顶着浑身汗液打了个寒颤。
    其中一个高的,嘴里打着牙祭,不知是嚼什么,皲裂的眼皮掀起,朝远方望了一眼,骂骂咧咧道,“这天杀的勃勃齐耳,和谈一点诚意都没有,是不是等咱们郡主再给他一刀,他就老老实实了?”
    另外一少年,年纪轻,大约就十七八岁上下,一张白净的脸已晒得黝黑,他神情一动不动瞭望远方,忽然瞧见一些黑点在朝这头靠近,他登时跳上高台,抬眼远眺,只见那黑点渐渐形成一条线,并慢慢放大。
    一队人马如游龙从草原里穿梭而来。
    待认出为首那人,少年咧嘴一笑,森严的眉宇瞬间绽开,扭头朝大营内高喝一句,
    “郡主回来了,郡主回来了!”
    随着这一高亢的喊声落下,原在大营各处歇息的军将几乎是瞬间涌出,齐齐聚在辕门口。
    只见远处,当先一人,一身紫褐色劲装,脚蹬鹿皮白底黑靴,一张脸冷隽秀气,眉宇英气十足,正是北境前锋大营的首领,霄云郡主慕瑾岚。
    三年前蒙兀南下,慕瑾岚身先士卒,领五千精锐为前锋,拼命厮杀整整半月,击退蒙兀第一波进攻,随后冯坤率大军抵达云城,又与蒙兀成僵持之势。
    而这个时候,慕瑾岚借着其父威望,只身一人探敌营,把蒙兀王子猝死真相告知,将大理寺一应证据奉上,说服蒙兀出兵一支,与大晋联合扫荡东瀛。
    慕瑾岚过家门而不入,兵锋直指东瀛,与蒙兀水路进军东瀛岛,将东瀛截获一空。
    这一场仗打了整整三月,事后分赃,蒙兀贪得无厌,违背事先的协议,在慕瑾岚回军半路进行劫掠,慕瑾岚大怒,与其鏖战,双方从那时至今整整两年,几乎是不死不休。
    一月前,慕瑾岚率领三万将士,将三年前蒙兀所夺去的赤金口给夺了回来,并杀了蒙兀一位郡王,四名一品大将,斩杀敌军一万五,俘虏数千,大获全胜。
    鞑靼大汗派了其子勃勃齐耳前来求和,慕瑾岚提出的和谈条件,勃勃齐耳只应了一半,尤其其子一条,要求将当年被蒙兀劫走的财物双倍奉还,勃勃齐耳咬死不肯。
    慕瑾岚那口气憋了两年,如何能忍,三日前她又带了一批人马前往蒙兀大营谈判,打算这一次若不成,便再出军,她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不把蒙兀剥掉一层皮,她焉能甘心?
    这不,谈了整整三日,今日傍晚终于归营。
    将士们翘首期待,希望慕瑾岚能带好消息回来。
    三年的疆场生涯,将这位女将军身上的青涩和稚气洗去,眉宇依然凛冽森严,可那浑身上下已有一股浸润沙场的肃杀之气,及经历生死博弈后的沉稳练达。
    慕瑾岚奔至辕门,“吁”一声,勒紧马缰,马蹄腾空,往后一蹋,激起一地烟尘。
    她飞身下马,将缰绳丢给旁边的卫士。
    其他将士一拥而上,围住她。
    “郡主,怎么样了?”
    经过三年的锤炼,面前这般将士对她五体投地,没有不服的。
    慕瑾岚手扶在腰身长剑,眸宇清定,平和道,“大致谈妥,那勃勃齐耳起先十分嚣张,其子见我年轻,有轻怠之意,当场挑衅于我,我徒手折了他一只胳膊,又将勃勃齐耳钉在他那大纛上,将蒙兀那边龟孙子给震慑住,他们再无二话。”
    “好嘞!”
    “郡主威武!”
    众将一阵欢庆,不知那个胆大的循着军中习惯,上前要将慕瑾岚抬起,意图给扔去半空,以示拥戴。
    却被慕瑾岚身旁的两位冷面卫士给拦了下来。
    此二人是慕月笙派来的顶尖高手,并不是军营之人,平日与他们也无交道,只负责慕瑾岚个人安危。
    他们家大小姐再如何,也是女儿身,怎能让这帮糙老爷们乱碰?
    众将士被两名冷卫给喝退,顿时讪讪的。
    慕瑾岚倒是不在意挥了挥手,“不急,待求和书送来,赔礼到帐,咱们再庆贺不迟,不过,到底是喜事一桩,着军厨备好酒菜,老规矩,每营抽调精干守夜,其他人不醉不归!”
    “好!”
    欢呼声顿时震天。
    恰在这时,军咨祭酒徐宽抖着衣袍,将众将一一拨开,愤愤骂道,
    “都让开,都让开,我还有要紧的事要跟郡主汇报。”
    徐宽挤到慕瑾岚跟前,先是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和善笑着道,
    “郡主,朝中派来犒军的使团已到,下官领您去瞧一瞧。”
    “好!”
    一月前,朝廷犒慕瑾岚军功,封她为霄云郡主。规格自然是有些拔高,只因慕瑾岚祖母乃郡主出身,母亲又是先帝亲封的县主,父亲更是震铄四海的镇国公,皇帝又格外喜爱她,封她为郡主,朝中上下无人异议。
    慕瑾岚随徐宽回到中军主账,只见一行官员三三两两聚在帐前说话,有人在四处观望军营,有人在小声商议犒军仪式,见徐宽领着慕瑾岚回来,一个个肃穆凛然,立即站好,齐齐朝慕瑾岚施礼,
    “见过郡主!”
    慕瑾岚淡淡回了个军礼,目光随意抬起,看向为首一人,正是礼部侍郎崔昀,崔昀乃她母亲崔沁的堂弟,出自北崔,长袖善舞,极有机辩之能。
    朝廷这次派他来,也是打算让他协助慕瑾岚谈判。
    徐宽介绍道,“郡主,这位便是正使崔大人。”
    崔昀先朝慕瑾岚行了官礼,随后慕瑾岚又对他行了家礼,
    “见过堂舅。”
    “郡主客气。”崔昀不敢在慕瑾岚跟前摆舅舅架子。
    徐宽指着另外两位介绍道,
    “这位是副使鸿胪寺丞梅大人。”
    慕瑾岚与鸿胪寺这位小梅大人打过数次交道,倒是熟悉。
    徐宽又指着另外一位,“这位是新来的副使....”
    慕瑾岚视线随之扫过去,此人一身六品官服,个子高峻,略有些清瘦,气质十分朗俊,头压得很低,瞧不清相貌。
    正要问他是何人,只见他抬眸,眉宇温润和煦,浅笑怡然,“下官章越见过郡主。”
    他语气如同他这个人,清朗明净,如沐春风。
    慕瑾岚看清那张脸,瞬间呆住。
    若不是这些年风餐露宿,躺在刀尖上饮血,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
    若不是知道一旦声张,可能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
    她差点要失态。
    最先从胸膛升起的是一股没由来的惊喜,乃至撼动。
    他的眉眼,谈不上朝思暮想,至少偶尔夜深躺在草垛上守夜,偶尔深陷险境,笑谈是不是会交待这里时,这人的模样会在她脑海里闪过,落下沉甸甸的影子。
    十五年的相濡以沫,不是说丢下就能完全丢下。
    她也曾遗憾,没能与他携手看遍长安花。这种感觉在独自一人面对烽火狼烟时,尤为浓烈。
    可她很清楚,她志不在此。
    那些许遗憾,随同逝去的流水,也仅仅是掀起一些浪花而已。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去奔赴。
    但此时此刻,在这样边塞狼烟里,看到这么个风月无双的男人,心底的浓烈不期而至,猛然涌上,又坠坠的,酸胀难当。
    喜悦还没爬上眉梢,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没错,是愤怒。
    堂堂天子,以身犯险。
    他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往前一百里便是敌军大营。
    若是被人知道,大晋的天子就在此处,蒙兀所有高手扑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他至今不曾娶妻,身后无子嗣,届时朝堂岂不风雨飘摇。
    作为一个在边境厮杀的将士,太能感受到自己浴血奋战,而身后那些朝官不当回事时,那种愤怒和无奈。
    她尚且因身份尊贵,军饷等物资一向不敢拖沓,可也有朝堂后勤跟不上前线的时候,更何况原先守在这里的普通将领呢。
    她眉宇已闪现恼怒之色,却还是被三年历练出的城府给深深压下。
    她唇角微勾,现出几分凉意,随意回了一礼,“章大人好。”
    旋即,一言不发,率先进了大营。
    章越淡淡看了她背影,踵迹而去。
    犒军使团随后跟入,一行人将犒军的赏单及仪式过目一番,只等慕瑾岚拿主意。
    她坐在案后的草墩上,一手搭在漆案,眉宇无波,只随口道,“无误,就此安排。”
    “是!”
    暮色渐浓,外头已生起了火堆,将士们围绕火堆载歌载舞,畅谈不休。
    主账内,使臣皆各自落座小案,军士呈上菜肴。
    待最后要给慕瑾岚布菜时,她摆了摆手,“徐宽,你作陪,诸位大人随意,本将要与将士们同饮。”
    随后面无表情出了中军大营,从始至终不曾看章越一眼。
    崔昀暗暗觑了一眼章越的脸色,见章越神情平静吃着饭,心里惶惶不堪,却也不敢露出半点端倪。
    须臾,章越吃完告退离席。
    离开中军大帐,来到东边一片空旷之地,便见火堆四起,将士们高谈阔饮,气氛融洽。
    他抿着唇负手四处寻了一遭,看到慕瑾岚坐在一处人堆里,几位士兵正在给她敬酒,慕瑾岚豪饮不拒。
    他怔怔望着她,见她姿态潇洒,豪情万丈,忽而生出几分羡慕,渐而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羡慕她无拘无束,心疼她风餐露宿,欢喜她得偿所愿。
    隔壁一火堆的将士,也纷纷来给慕瑾岚敬酒。
    看得出来,她在军营里十分受拥戴,与将士打成一片。
    喝了一轮后,慕瑾岚也发现了远处的章越,她神色一顿,旋即举起酒杯朝他走来。
    于一片喧嚣声中,她将一杯烈酒递给他,迎着他眼眸里跳跃的火苗,道,“饮一杯吧。”
    章越接过,一口饮尽,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像是扛不住的。
    慕瑾岚心情好了些,与他并立,环顾宴饮的将士。
    “别看他们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私下也会想家恋家,你瞧,东边第四个火堆,那个生涩的小兵,他今年十六,家里有一老母,一腿瘸的兄长,按律他不用来参军,可惜家里没有余粮,交不起税,他冒死来到军营,就是想给家里换一口吃的。刚来的时候每天都哭,看到尸体吓得睡不着觉,现在好了。”
    “你再看,西边第三个草垛下的络腮胡子,他在军中十年了,原本早该升任校尉,只因家中犯过事,朝堂不表他的军功,但他也无怨无悔,这么多年依旧在队正上熬,他被营中称为老大哥,每一个新兵皆要从他手上过。”
    “他自己不吃不喝,在军营省吃俭用,省下的银子寄给家中老母妹妹和幼弟,前年他妹妹出嫁,来信问他能不能回去,那时正逢蒙兀难侵,他在我的帐中哭到天明,说那小妹是他一手带大,性子格外的娇软,他担心妹妹被人欺负,他很想回去看她一眼,警告那男人一句,却是不能。”
    “在家面前,他选择了国。”
    他们每一个人的苦,她都记在心上。
    慕瑾岚面无表情,视线继续扫去,“再看东北角那穿白色衣衫的小将,他在军中出了名的特立独行,他本是世家公子,家中犯事被发配为卒,军中子弟写家书,大多是他代笔,起先他来时,怀有愤懑之意,后来见弟兄们奋不顾身,他摒弃对朝廷的成见,以己为刃,冲入战局,他第一次杀人后,满身是血,跪在我跟前吓得浑身发抖,你看看他现在,犹如闲庭信步,谁又能想象起初他被人笑话小白脸呢。”
    慕瑾岚的目光在每一张笑脸上掠过,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悲苦,可所有人无一例外,将守家卫国,放在第一位!”
    “正是他们在此地浴血奋战,换来你们朝臣在大殿上高谈阔论!”
    “三年前开始打仗时,朝中因备战不足,军饷来得慢,将士们喝马尿,吃鼠肉,可谁也没说出个不字,那个时候,他们每个人舍生奋死,人人嚷着君辱臣死,誓死将蒙兀铁骑赶回去,将失去的城池夺回来。”
    说到最后,慕瑾岚侧眸看向身边清俊的男人,笑道,“看看,这就是宁死也要护卫你的将士,而你呢?”
    “以身犯险。”
    丢下最后四字,她转身离去,须臾,马蹄声起,她身影如风钻入夜色里。
    章越二话不说,随意挑了一匹马,紧追而去。
    夜色浓稠,四下黑漆漆的,无边无际。
    慕瑾岚最后在一片密林停了下来。
    章越随她下马,牵着马跟着她走了进去。
    慕瑾岚在入口处拨动了下什么,旋即地上似有深沟裂开,她将烈风拴在林子里,沿着洞口跳了下去。
    章越微一惊奇,随后跳下。
    二人沿着地下甬道往上攀沿,最后从一处出口走出,慕瑾岚往上一掠,坐在树梢上。
    章越飞身而上,落在她对面。
    抬眼,远处空茫黝黑,黑暗中,似有低山起伏,绵延不绝。
    慕瑾岚指着远处山下,“从此处往远处望,可见敌军动静。”
    慕瑾岚从胸口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慕月笙从西洋给她运来的玩意儿,她递给章越,“你看看。”
    章越身为皇帝,自然也见过这等玩意,叫望远镜。
    他执起望远镜,往远方眺望,果见敌军大营灯火闪烁,有何动静,一眼便知。
    他看完,将望远镜递给慕瑾岚,怔怔瞭望漆黑的夜色,低喃道,
    “对不起。”
    慕瑾岚接过望远镜放在手中,垂眸,把玩着那镜片,没有吭声。
    暗夜的感官越发清晰。
    他的呼吸声轻轻浅浅传来,没由来添了几分旖旎。
    “你说的我都明白,正因为我身为帝王,一言一行皆决定着战士的生死和百姓的安危,我才更要深入前线,急将士之所急,解将士之疾苦,若是久居庙堂,对前线一无所知,国政如何能落于实地?我若不亲自来看看,便只能凭着几分奏折,几分军报,当个马马虎虎的皇帝。”
    慕瑾岚闻言眼底的愠色褪去,竟是缓缓点了头,“你说的也是,我爹爹当初便是上启庙堂,下达边关,方能制定卓有成效的国政,刚刚是我失言。”
    章越摇头,“不,你说的都对,当然,我并非没有准备。”
    “来之前,我叫三弟坐镇朝堂,这些年他随我处理朝政,已是驾轻就熟,朝中几位肱骨大臣勠力同心,我甚放心,我出发前夜还拜访了你爹爹,你爹爹十分赞成,只道想要守天下,先要知道如何打天下。”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下,“退一万步来说,万一我真有意外,还有三弟...”
    “不会!”慕瑾岚猛地拽住了他的手,眼神如刀芒般,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她的手温从掌心传递至他的手背,黏糊糊的,却是瞬间勾起了他心底的暗火。
    他凝望她,眼眸幽火跳跃。
    她的手从来不是那般柔软,甚至布满了老茧,每一下膈在他肌肤,胸膛里的气息便随之而紊乱。
    他与她对视,一动不动,只道,“我身为天子,该要来看看,将士们是如何替我卖命,如何替我守护这片江山.....当然...”
    他反手将她整个手掌握在掌心,三年的思念化作一句颤音,“我也想来看看你....”
    说完这话,他深深闭上眼,只牢牢将她手背掐住,与她十指交缠,又交颤....
    三年前那场大战,他身为天子,背负着莫大的压力。
    其一,若是战败,他的威望荡然无存。
    其二,慕瑾岚为前锋,必定替他舍生忘死,她初生牛犊,毫无经验,若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那个时候,他宁愿背负刀刃,逆行上阵,至少他可以将所有情绪凝在刀尖,化成力道,朝蒙兀砍去。
    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茫然地,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宝座上,等着那遥不可及的消息。
    那样的煎熬,他这辈子不想承受第二次。
    所幸,扛过来了。
    他与她,一个在庙堂,一个在前线,生死相连,一起扛过来了。
    闻讯那一刻,他忍不住仰头长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他认定了慕瑾岚,他只要她。
    或许是这么多年的情愫压抑太久,或许是这三年他们背负了太多。
    颤意蔓延至心间,谁也没去阻止那指尖的缠斗,那一丝丝颤麻如同火引,渐渐燎原.....
    那句“我也想来看看你...”道尽了他所有委屈。
    不惧大权旁落,就这般为了她,无所畏惧。
    他不怕,她又怕什么!
    她从不是扭捏之人,一旦做了决定,便下手。
    慕瑾岚眼眶酸胀,泪意涌上,毫不犹豫,手从他掌心抽离,穿腋下而过,将他窄劲的腰身给抱紧。
    下颚压在他肩头,咬牙,“对不起。”
    他的情意,如滔天海浪,也如细雨绵绵,润在她心尖,剥离不开。
    多年的守候,终于等到回馈。
    章越难以自持,将她的脸捧在掌心,蚀骨灼心地吻了上去。
    恍惚,交缠的身影滑下,沿着树干翻腾交转。
    树叶呼啦啦地随之洒落。
    慕瑾岚担心章越武力不如自己,想给他做肉垫。
    章越又怎可能叫慕瑾岚摔下,二人都搂着彼此,恨不得“你在上,我在下”。
    到底是慕瑾岚技高一筹,此处又是她常年驻守之地,那树干有多少块皮她了聊熟于胸,最后拽住一块皮,往下一扯,借着那力道,将章越往上一翻,自个儿背部着地。
    彼时,章越依然含着她的唇未放。
    落地是一块斜坡,地面垫着一块牛皮,皆是慕瑾岚先前所备。
    此处的坡度恰到好处,方便章越用力,他俯身将她整个身子彻底压下,暗想,既是你要做垫子,便让你做个够。
    他早已是成年男子,身下又是惦记了十几年的心上人,堪堪一阵撩拨,便起了异样。
    他欲抽身而开,不忍冒犯她,怎知慕瑾岚勾着他衣领往下一扯,唤她主动来含他的唇。
    章越呼吸凝重,略有些粗音,“团团....别闹....”
    慕瑾岚不做理会,一手扣住他后颈,一手深入他衣领,欲去解他的衣扣。
    脑海募的闪出一句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似是很应景。
    第一颗衣扣被她挑开时,章越身躯一震,一股莫名的电流窜至他全身,他几乎是呼吸不稳,“团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今年已经十八,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瑾岚不是话多之人,这些年在边境,越发养成了人狠话不多的性子,与慕月笙如出一辙。
    章越只当慕瑾岚总算应了自己,寻着她喘息的片刻,抽出身,凝望身下的她,满心欢喜问道,
    “团团,你答应做我的皇后了?”
    慕瑾岚默了片刻,眼底一片清明,“不曾。”
    她已打算长守在边关。
    章越如同被一盆冷水浇醒,顷刻甩开她的手,坐起身来,觑着她,眸色凛冽如寒霜,
    “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堂堂天子做你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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