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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感觉身上的伤痛渐轻,不是那种痛彻入骨的感觉了,唐峰便挣扎着起身,脱掉了病号服,换上了四木带过来的衣服。
随后,峰少、狗剩、他们三人出了医院,拦了一辆出租来到了东街后边的住宅区。
与繁华热闹的串街相比,这里的情景很是不相称。满目的低矮平房,一条条细肠般的小巷贯穿其中,宋瘸子这些天就住在这里。
巷子太窄,出租车根本就进不来,只得停在了住宅区外。他们三个在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巷子中左转右拐的,来到了其中一处外观相对较为整洁的平房前。
“哥,应该就是这儿了!”
狗剩左右观察了一下,才谨慎的停下了脚步。
按照小权的情报上所说,这里本是宋瘸子安置他的一个情妇的居所,在西街被他们打伤后,他便躲到了这里来。
唐峰叹了一口气,同是道上大佬,这宋瘸子跟人家蔡钢的差距实在是大了些。
据说,这个情妇还是很得宋瘸子喜爱的,虽是风尘出身,但年轻貌美,身材火爆。可即便是这样,宋瘸子依然只能为她置办这样一间略显寒酸的平房。
抛开江湖地位,至少在经济方面,宋瘸子的实力与他在道上的名气也相距甚远。从这一点上来看,也难怪只是这样一场风波,蔡钢便能生生将他手中的烧烤店夺了过去。
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凶险万分!
这就是江湖路,这就是万人若趋,但却如金字塔般越高越会挤破头颅的不归路!
“看来,这县城虽大,可真正的大佬,也容不下几个!”
唐峰颇为深沉的感慨一句,引来了狗剩和峰少一致共鸣。
“哥,道上混的,其实都不容易!”
“嗯嗯!”
峰少也重重的点头。
狗剩在唐峰的示意下,走上前,拍了几下那铁皮门,出乎他们几个意料的,里面传来的声音并不是宋瘸子,也不是那个漂亮可人的小女人,而是……
“卧槽,这声音,听着肿么像那个……傻彪呢?”
峰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转头与唐峰对视时,发现唐峰也是同样的表情。
“谁呀?”
憨憨的声音,还是极有分辨性的。
“是唐峰,邵峰!”
唐峰向前走了一步,有点蹒跚,药膏的疗效再灵,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尽数医好唐峰的伤痛,更何况,唐峰还有右臂骨折这种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痊愈的硬伤。
“邵……峰……”
铁皮门的里面传来了“咣铛”一声,似乎是什么掉到了地上,又似是有人摔倒了,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他们三个相视一笑,看来“邵峰”这个名字,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至少对于傻彪,他一定记忆深刻。
许久后,铁皮门里才又传出杂乱的脚步声,随之门被“咯吱”一声拉开,露出了宋瘸子那张……几乎让唐峰不敢相认的老脸。
“宋……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病态的憔悴、荒废般的苍老,如果不是事先得知,宋瘸子就躲在这间房子中,唐峰指定会认不出,这个满脸胡渣和皱纹,如农夫般的“老头”,就是曾经叱咤县城道上,称霸串街十年的大佬宋瘸子。
“邵峰,你来这里干什么?唐峰已经……这样了,你还是不想放过唐峰吗?”
只有在他厉声喝问的那一刹,唐峰才能在他眼中一转而逝的精光中,依稀追寻到他曾经的风光和荣耀。
“宋老大,你别误会,唐峰此来,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哈哈,也是,唐峰如今这般田地还有什么值得你们惦记的了?”
宋瘸子的笑声中满是悲凉,“邵峰,既然你们已经找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吧!”
铁拐一拄,宋瘸子似乎是不想在唐峰面前露出弱势,大气的侧身邀请他们进门。唐峰点点头,纵是虎落平阳,还是头残虎,可他……终究是虎!
正当唐峰要走进门时,一个短头疤脸的汉子突然出在巷子口,大步的跑了过来,“宋大哥,唐峰是刀疤!等等……”
“刀疤,你怎么来了?”
人家有兄弟找来,他们三个自是闪到了一边,宋瘸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拄着拐走出门来。
“大哥,能不能借唐峰点钱,唐峰媳妇要生了,唐峰……手上的钱不够!”
刀疤跑得满头大汗,脸上也是一副焦急的样子,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差多少?”
宋瘸子没有犹豫!
“一万……五千就差不多了,唐峰的卡里还有些!”
“等唐峰下!”
宋瘸子返身走回屋内。
刀疤脸如释重负,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他们三个。
看到他扫向他们的目光中,隐隐的有些不善,唐峰咧嘴一乐,冲着他点了点头。
“邵……峰?你们来干什么?”
西街那一战,宋瘸子的身边除了那两大高手,最引人注目的便要属这个刀疤脸了。想来,他也应该算是宋瘸子手下的得力干将,可不知道为什么,会混得这么惨,连媳妇住院待产的钱都拿不出来。
唐峰将左手搭在狗剩的肩上,刚要回话,便听得屋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争吵声,还夹杂着些物品砸地的声音。
“没钱,唐峰跟你这么久,都没看到你几个钱,你还想管唐峰要钱?行!你放唐峰走,唐峰出去卖,去给你赚钱!”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传出,接着便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嚎声,还有傻彪憨憨的劝慰声。
刀疤脸痛苦的闭眼,没再跟他们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转身,脚步沉重的走向巷子口。那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淒惨、苍凉!
“刀疤……”
宋瘸子拄着拐急跑的样子,可笑至极。
可他们没有人笑,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跑出来门,大喊着:“兄弟,你别急,唐峰这就去街上想想办法,就这几个钱,怎么都能借到的。”
“大哥,不用!唐峰自己去想想办法,你还是去哄哄小嫂子吧,她……跟你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不理她,傻彪看着她呢,她炸不起来!玛了隔壁的,咱们兄弟这些把她当个宝似的供着,为难了,让她拿出几个钱都不行,头发长见识短的败家娘们!”
巷子中,宋瘸子拄着拐的背影略显佝偻。
看着他们相互搀扶的样子,唐峰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这就是唐峰想要拼搏、想要奋斗的江湖路吗?”
“宝哥,唐峰这有钱!”
身后,峰少捅了捅唐峰,递过来一摞红票子。
狗剩也点点头,“哥,这是个机会!”
唐峰不置可否。无疑,这个局面是他们来之前所不曾料想到的,却又是对他们极为有利的。
这个时候,只要唐峰将手中的这些钱送到宋瘸子的手下,那一定会对他们此前的目标有很大的帮助,可是……唐峰又不想那么做的。
摇摇头,唐峰喊了一声:“宋老大!”
已经快要走到巷子口的宋瘸子和刀疤脸同时回头,宋瘸子满是胡渣子的老脸红晕一闪,“邵峰,不好意思!唐峰的兄弟有些急事,唐峰没时间招待你们了!”
唐峰紧走了几步,话说唐峰现在架着右臂、脸上也是片片乌青的形象,也着实不比宋瘸子能强到哪去。可当唐峰将手中的钱递到他的面前时,宋瘸子明显的一脸诧异。
“先别说那么多了,这位大哥的媳妇住院要紧!”
“你……好,算唐峰欠你的!过一段,唐峰一定会还你!”
“呵呵……”
唐峰笑了,很单纯的笑,“宋老大,就这一点钱,还什么还!本来想找你聊聊天的,今天你有事,他们兄弟就先告辞了!”
没理会宋瘸子感激的目光,带着狗剩和峰少,他们三个便径直走出巷子。
“邵峰……”
身后传了宋瘸子的喊声,“谢了!唐峰陪刀疤去趟医院,回来就去找你!”
摆摆手,唐峰还以他呲牙一乐。
走出了巷子口,身后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峰少嘿嘿了一声,“若是这么点钱,就能收了宋瘸子,那可就太值了!”
唐峰瞥了他一眼,“无论能不能收,都值!”
“没错!”
狗剩惜字如金,却又与唐峰相视而笑。
峰少满是肥油的腮帮子抖了抖,“从商人角度上说……”
“说你大爷!”
狗剩骂了他一句:“他们这个,不是投资,而是仗义!”
“哈哈……”
唐峰也笑了,虽然笑得又牵动了伤口,让唐峰的笑声嘶嘶而断。
……
回到了医院,照例是小春凤送来的病号饭,峰少也照例的不顾唐峰和狗剩的白眼,没羞没躁的与小春凤粘乎在一起。
就在唐峰俩一边狂吃,一边鄙视峰少的脸皮厚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不是护士,护士是从来不会敲门的,但唐峰都能猜到来人是谁,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来的这么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