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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抬头望天,无语凝噎,见过出门捡金子的,谁见过出门捡爹的?
气象恢弘的金銮殿,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如群蚁排衙,瞅着上面那位不伦不类,穿着龙袍也不像天子的新皇,纷纷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新君继位,事关国本,怎可如此儿戏?
听说这位新皇,昨天还在冷宫关禁闭呢,连个正经名号都没有,让一个大字不识,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为免太轻忽草率了些。
众人面面相觑,满肚子狐疑。
礼部那群老油条,惯来会揣度人心,处处卖乖,原以为景佑帝驾崩之后,镇北王必定难以掩饰自己勃勃野心,改朝换代,故而早已按照叶云洲的身高尺寸,准备好了新皇一应服饰冠冕。
谁知叶云洲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临了临了,强捧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野小子登基,打得礼部尚书措手不及。
时间太过仓促,绣娘们连夜赶制,勉强将龙袍收紧了一圈,但穿在白苏身上,仍旧松松垮垮,实在撑不起来。
白苏甩了甩明灿灿织金绣花的大袖,小小声问叶云洲:“嘿,你看我像不像戏台上的新娘子?”
叶云洲瞥他一眼,暗含警告之意:“陛下坐好。”
镇北王的目光太有压迫性,白老老实实坐到龙椅上,好奇地左边摸一摸,右边啃一啃,嘴里啧啧有声:“竟然是纯金的,肯定老值钱了……”
下面的文武百官简直没眼看。
有须发皆白,龙钟老态的臣子,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难以置信地问身边同僚道:“这、这就是咱们要侍奉的新皇?”
那人一言难尽地点点头:“是的。”
老大臣哀嚎一声,泪流满面:“苍天无眼,国将不存,老朽不若以死明志,追随先帝而去……”
一众官员赶忙上前劝阻,温言安慰,连声道:“老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眼见着这年迈臣子借着劲头装疯卖傻,叽叽歪歪地没完没了,站在帝君之侧的叶云洲淡淡一笑,眉目温和儒雅,似清淡素雅的水墨画:“大殿里有的是盘龙柱,陛下初登大宝,原该添一点喜气,张大人请便。”
又对其他臣子道:“尔等还不速速退散,莫要玷污了老大人的一番赤胆忠心。”
大臣们知道叶云洲脾气诡谲,阴晴不定,瞧这架势,晓得镇北王是不高兴了,赶忙撒开手,屏息敛气,默默退缩到一旁。
死道友不死贫道,当然是保命要紧。
以死劝谏这种事,恰如酒醉之人撒泼,自古以来就是越劝越上头,倘若真丢开了手任其施为,反倒要折损一半勇气。
那张大人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尴不尬,满面羞窘。
叶云洲视若无睹。
选定白苏为新帝,继承大统的那一刻,叶云洲就预料到,会遭遇多大的阻力。这些臣子闹总归要闹上一闹的,左右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随他们高兴,叶云洲只当看个乐子。
他见白苏坐在龙椅上也不安分,皱巴着脸,屁股扭来扭去,就道:“你又做什么?”
白苏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说道:“龙椅太硬了,硌得我腚都痛了……”
叶云洲波澜不惊:“痛也老实坐着,不然晚上没饭吃。”
白苏郁闷:谁家皇上像他这般憋屈,不听话还要饿肚子。
在叶云洲铁腕镇压之下,朝臣们自知回天乏力,不得不勉强接受现实,接二连三地跪拜下去,三呼万岁。
叶云洲以皇叔的身份,临朝摄政,总览万机,在镇北王之外又加封摄政王,辅佐新帝治理江山,享万民跪拜。
见局势终于稳定下来,小太监偷偷揩了一把汗,高声唱喏道:“有事早奏!”
新旧交替,乾坤伊始,自然有诸多事项,等待为君王者定夺。第一要紧的是礼部奉上奏表,请新皇示下,从几个备选项中,敲定年号。
小太监将奏表接过来,细细展开,妥帖地放置在御案上。
白苏瞅了瞅那几个特意被加大写出来的字,磕磕绊绊地说道:“大和……成平……啥啥丰来着……”
礼部官员脸一黑,险些厥过去,知道新帝自幼避居冷宫,少有人教养,知识水平匮乏,但没想到能匮乏到这种程度,简直是目不识丁。
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难为叶云洲沉得住气,轻轻将奏表拾起,一目十行地看完,“泰和、承平、惠丰,这些也就罢了,倒是这个文熙听起来还不错,意头也好,就它吧。”
一锤定音。
方才那位老大人被白苏一番傻白甜的表现气得够呛,活似让人戳了肺管子,忍不住旧事重提,对着叶云洲拱手一礼:“王爷,还请三思啊,新皇不识字,如何处理朝政要务……”
说来说去,还是想据理力争,垂死挣扎。
岂知叶云洲早就已经不耐烦,也懒得听他歪缠,干脆半眯起眸子,懒洋洋地说道:“不识字,不是挺好的么,本王倒觉得这是他难得的妙处……”
白苏不识字,叶云洲这个摄政王才好把持大局,掌控各方。
这话可谓是十分露骨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言一出,谁还敢再说什么?不但满堂文武百官俯首帖耳,就连那张姓老大人也惊得差点咬掉自己舌头,讷讷不成言。
……
白苏生平第一次上朝,就在这群臣震服,人人自危的怪异氛围中,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刚从金銮殿退出来,回了后边暖阁,白苏就脱了龙袍,毫无形象地瘫在临窗的榻上,嚷嚷道:“饿死啦,饿死啦,我要吃饭……”
小豆子悄悄朝他使眼色:快起来,摄政王还在呢!
叶云洲坐在软椅上,老神在在地喝茶。
青衣宫婢莲步轻移,鱼贯而入,一溜儿凑到叶云洲面前,端茶奉水递点心,服侍得好不殷勤,真是面面俱到。
白苏这个新皇形同无物。
即便已经到了午时,没有叶云洲发话,谁敢给白苏传膳,都拿他当个摆设。
白苏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再一次重申道:“我饿了……”
叶云洲看都不看白苏,“你该叫我什么?”
白苏也不知道哪来的骨气:“我是不可能认贼作父的!”
叶云洲道:“我劝你最好多读几本书,不要乱用成语。”
白苏只觉叶云洲这人神神叨叨,奇奇怪怪,让人下意识怵得慌,弱弱辩解道:“你才多大,干嘛非要当我爹?”
叶云洲冷笑:“我当年要是勤快一点播种,生得儿子都能比你高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白苏实在耗不过,心道:叶云洲这孙子真是个狠人,说不给吃的就不给吃的,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愣是把所有吃食都收了个一干二净,还美其名曰熬鹰,熬你奶奶的腿儿!
叶云洲气定神闲地等着。他知道这番作为下来,白苏肯定对自己阳奉阴违,但饶是叶云洲再天纵奇才,再聪颖机敏,也绝对想不到他想认白苏当儿子,白苏想认自己做孙子。
阿Q的精神胜利法,白苏早就融会贯通,能够学以致用了。
白苏暗暗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叶云洲这狗男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如他的愿,狗崽子真有可能把我活活饿死。他想让我喊他一声干爹,那就喊了,又不会少块肉。我是他干儿子,他是我亲孙子,算来算去,我还长了一辈,不吃亏!
把这道理捋明白,白苏立刻神清气爽,感觉好多了。
他走到叶云洲身边,小心翼翼地去扯对方宽松云袖。
表面上,乐乐呵呵地喊道:“干爹。”
内心里,呲牙咧嘴地鄙夷:“乖孙子。”
叶云洲微微翘起嘴角,抬起手,逗弄小狗一般,揉|弄着白苏软蓬蓬,略显干枯的头发,心满意足道:“乖。”
白苏仰着白白净净的小脸,甜滋滋一笑。
父子二人亲密无间,其乐融融。
落在宫婢们眼里,好一副父慈子孝,感天动地的孝义图!
实际上,此时此刻,叶云洲正漫不经心地想道:现成的便宜儿子,这不就来了吗?
至于另一个,已经在暗中谋划怎么不动声色地弑父了。
叶云洲老怀大慰:“乖儿子。”
白苏笑里藏刀:“哎……”
亲孙子。
……
自从认了叶云洲这个亲孙子(?),白苏就仿佛一夜暴富,再也不是那个蜷缩在冷宫之中,饥一顿饱一顿的小可怜了。
简而言之,白苏现在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走到哪都有人跪拜,吃穿用度更是奢侈得不得了。
当然,这一切必须要在叶狗子高兴的前提下。
为了能过上好日子,白苏特别能屈能伸,每日忍辱负重,纡尊降贵地哄孙子开心。
叶云洲对白苏的识趣很满意。
双方都以为自己在尽享天伦之乐。
白苏狐假虎威,仗着叶狗子的威名,整日在皇宫里招猫逗狗,无拘无束,除了历朝历代明君圣主该干的事不干,其他什么事都干。
在叶云洲的绩效考核标准里,白苏俨然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小皇帝了。
作者有话要说:叶狗子:乖儿子
白苏:亲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