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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里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故作镇定的小姑娘。
如果她的手没有一丁点颤抖的话,或许他会真的相信这个孩子是真的从容到了超乎常人的地步,这样的话，或许他本身对世界的看法说不定也会发生什么动摇。
但果戈里知道,这孩子的内心里是有一点点害怕的。她在害怕陌生的环境,在害怕素性不明的他，在害怕无法预料的未来——
可即使内心里带着这样的恐惧,这孩子依然摆出了副强硬的样子，蛮横地想从他的手里夺回主动权。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在想要扮演全知全能的神明呢。
流星街的杀手藏在身边的人偶……吗？
虽然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夸张的笑容,但直到现在,果戈里才从内心里产生了一点类似欣喜的情绪。
这小家伙似乎比想象当中的还要有趣。
“不过遗憾,可爱的小姐。”果戈里抬起手,将小姑娘落在自己头发上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掌心：“在游戏正式开始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纠正你一个错误。”
“思考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它本身就是大脑在机械活动之下的产物,跟任何自然现象一样是有迹可循的。”
一面这样说着,果戈里将握着小姑娘的手一路下滑,直到将小姑娘的手掌摊开在了自己的胸口。
“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在这里。”
“感觉到什么了吗？”
果戈里用金色的眼瞳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唇角的弧度似乎又深了些许。
在被迫贴上少年胸口的瞬间，三岛由希的瞳孔骤然收了收。
这并非是因为她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恰恰相反，她惊诧的缘由是她什么也没感觉到。
除了隔着衣料透出来的少年的体温之外，连原本该出现在那里的最为自然的鼓动也没有。
那根本就是一片虚无。
“是‘心’。”果戈里的声音顿时又高亢了起来：“这是人身体上最不受约束的地方了，就算大脑会被逻辑和伦理支配,但心却可以做到完全的自由。”
说话间，三岛由希忽然发现掌下忽然出现了一阵强烈的鼓动，仿佛方才的平静都是她的错觉一样。
“原来是……”视线里的惊岚渐渐平静了下来，三岛由希的唇边终于带起了自然而然的笑意：“这样啊。”
“那么我说的似乎也没什么错吧。”稍稍勾了下手指，三岛由希的指尖在果戈里的衣料上带起了一小块皱褶。
“魔术只是通过合理的手段让人产生错觉，这一点大脑也同样做得到，但如果用‘心’作为引导的话，就算是机械运动着的大脑也可以出现让人无法预测的展开——”
“这已经超过了‘魔术’的范畴，如果硬要说的话，这应该是……‘魔法’吧。”
“那——么。”稍稍拖长了音调，三岛由希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在阻力之下没能成功，于是她索性也没有继续挣扎：“现在游戏可以开始了吗？”
“多亏了你的纠正，我现在大概已经完全明白了‘魔术’的原理，甚至连大哥哥你所使用着的‘魔法’都窥破了一点呢。”
“如果想要用这种程度的谎言让我动摇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种念头比较好哦。”果戈里轻轻眯起了眼睛，于是金色瞳中的光线顿时又变得危险起来。
他松开了握着三岛由希的手。
“这不是谎言。”三岛由希仰着头，一字一顿地说道：“虽然对于流星街的人来说，说谎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但至少在现在，我才不需要什么虚张声势呢。”
一面这样说着，三岛由希的手顺着果戈里的衣服一路向旁边轻轻擦了过去，最后落在了少年背后拖着的长长的斗篷上。
“大哥哥很喜欢问答游戏吧。”
“那么这次换我来提问啦——”
用指尖将斗篷的边沿稍稍挑起了些许，少女嫣然道：“为什么魔术师都喜欢穿这种宽松又夸张的衣服呢？”
“因为方便在里面藏匿掩人耳目的道具呀。”
有些拙劣地模仿着果戈里的说话方式，三岛由希在对方开口之前愉快地自问自答了起来：“大哥哥的衣服好像尤其厉害，什么东西都可以藏起来——”
“或者该说……是什么东西都能搬走？”
果戈里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似乎是在暗示三岛由希继续说下去，于是小姑娘也就继续说道：
“但就算再怎么厉害的异能也不可能把东西从地球的一端搬到另一端吧，所以你也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动手。”
“我甚至觉得现在的我们还在飞艇站内也说不定哦。”
三岛由希轻眨了下眼睛。
“不过那些家伙正在袭击卡希尔，如果距离很近的话，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能听到枪声的。”
“但是这里实在是□□静了吧。就算是流星街夜里的两点都不可能安静到这个程度呢。”
“飞艇站里会这么安静的地方，我能想到的大概只有一个。”
三岛由希收回了手，往后小跳了半步，稍稍仰着头，她脸上的笑容带着得意：“是在地下的给‘特殊客人’存放‘贵重物品’的金库吧。”
“一个与本地的黑帮有所勾连的站点免不了会染指些见不得光的产业，这里应该就是暂时囤放货物的据点？不过货物之类的东西大概在你跟那位托尔斯泰分道扬镳的时候就被你搬走了？”
“因为大哥哥的异能是类似在一定范围内随意操控空间的能力？”
“说起来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托尔斯泰该不会就是把太宰抓走的那个矮个子吧？因为他加入了港口黑手党，自愿选择了‘束缚’，所以向往自由的大哥哥你才选择跟他决裂的？”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带着种十足的笃信。
“你本来只是来飞艇站里给那位即将离开的托尔斯泰先生找麻烦，刚好遇到了被围堵的卡希尔和我，所以顺便把我抓到了这里来。”
“至于我是不是来自流星街，或者卡希尔是不是合格的暗杀者……”
“——你才不会去在意这种不重要的事情呢。”
“我说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完全正确！”果戈里张开了手臂，用近乎疯狂的声音欢呼道：“真是让人惊喜的家伙，多亏了你的存在，今天的演出一定会比任何时候都要精彩呢！”
“到了这个程度，我可没办法再满足于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观众了，没错，请作为我表演的助手跟我一起尽情地狂欢吧！”
“猜谜的游戏可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倒不如说从现在开始才是正题！”
于是在下一个瞬间，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了骤变。
习惯了安静空气的耳膜在再次被灌入接连不断的枪声时不免有点隐隐作痛，三岛由希下意识地抬手稍稍掩住了自己的耳朵，抬起视线，她恰看见了犹自在与那群黑手党的底层成员抗衡的卡希尔。
卡希尔的肩头似乎有一点擦伤，三岛由希估摸着这应该是自己刚刚消失的时候卡希尔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对身侧的防备才被人钻了空子。不过这种程度的擦伤对于流星街人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完全不至于影响到卡希尔的活动。
从容地从围攻自己的黑手党的手中夺下武器，接着用夹杂着体术的子弹对那群家伙进行彻底的反击。卡希尔早就过惯了在刀尖上行走的生活，就算只有一个人，也相当行有余力。
“真是精彩的战斗啊！”突然出现的时候，果戈里的斗篷随着手臂夸张的动作整个展了开，衬得他本就让人惊愕的出场更显华丽：“既然是难得一见的舞台，就请让我也借这样的机会来一段即兴地表演吧！”
话音还在空气中回响着的时候，果戈里的手中竟突兀地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泛着寒光的刀尖直直顶在了三岛由希的咽喉。
“撒！现在就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果戈里的的视线锁在了卡希尔的身上：“流星街来的暗杀者先生，现在的您是打算选择放弃抵抗自己去死呢？还是让我来杀死这位你可爱的接班人呢？”
见对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卡希尔的唇角轻蔑地撇了一下，完全没有去理会果戈里的意思——
三岛由希很强，就算被人用匕首抵着脖子，卡希尔也不觉得她会完全束手无策。
“你在做什么啊由希。”稳稳地将子弹送进了某个贴近自己的黑手党的身体当中，卡希尔甚至这样说了一句：“还不快点解决了那家伙过来帮手。”
“做不到。”三岛由希却是垂下了眼睛：“这个人的异能是操控整个空间，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从他手底下逃生。啊——”
说话间，果戈里手里的小刀往下轻轻压了一下，于是少女白皙的脖颈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卡希尔的动作猛然一顿，好在他并没有陷入过久的迟疑，在子弹向他飞过来的时候，他慌忙侧过身，堪堪躲过了攻击。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陷入这样的境地，更没想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三岛由希这会儿竟然会成为自己的累赘——
卡希尔的确曾经庆幸过自己把三岛由希这孩子带回了流星街。她是个惹人怜爱的家伙，又在战斗上颇有天赋，如果生活能一直平静地继续下去的话，或许他的心里会一直带着那么一丁点对这孩子的温情。
然而在这样的战斗当中要他从自己的生命和那孩子的命当中做出选择？
“别开玩笑了！”将手中枪的子弹耗尽之后，卡希尔顺手夺下了一支新的枪，反击的动作丝毫没有和缓的意思。
“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小女孩放弃自己的生命啊——他好像是在这么说呢。”果戈里弯着眼睛，用没有持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三岛由希的头顶：“真是可怜的孩子，就这样轻易地被抛弃了呢。”
“明明那家伙刚刚还在口口声声地说什么‘不会轻易把同伴弃之不顾’来着。”
“所以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吗？果戈里。”三岛由希完全不顾架在自己颈边的小刀，自顾自地扬起了视线：“真是……”
“多此一举。”
“果戈里？”
这个名字似乎在那些黑手党的底层成员中间掀起了一小阵波澜。毕竟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夸张地扮成小丑的家伙还是他们的同伴来着。
“是那个新近才逃出组织的叛徒！”
“啊！就是这个人！之前好像还打算暗杀头目！”
“既然是这样的话——”
陆陆续续的有几个枪口开始从卡希尔的身上转移到了果戈里这边，但果戈里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什么惧色。
“呀，刚刚跟托尔斯泰一起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先生们。”
一面说着，果戈里展开了自己的双手：
“你们肯为托尔斯泰的事情着想实在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虽然我与他最终选择了分道扬镳，但那个人毕竟是我曾经的伙伴——”
“不过我也同时替他觉得担忧，因为在我选择离开他之后，他的身边竟然只剩下了这样一群不顶用的愚人。”
“那么提问，愚人说的是谁的事情呢？”
“没错！就是你们诸位呀——”
枪声响起，却根本连果戈里的衣服边都没有擦到。他的异能是用外套操控整个空间，是而在他异能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没有任何攻击能击中他。
果戈里甚至没有躲闪。
“你们的任务应该是尽自己所能地把那边那个给你们黑手党制造了麻烦的男人留在这座城市，等那位可爱的托尔斯泰先生处理完横滨的事情之后再回来收拾这边的烂摊子。”
“虽然作为表演者，我很高兴你们能被我的演出所吸引，但如果被那个家伙知道了你们把宝贵的精力放在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很困扰吧——”
“当然，他困扰的表情也同样是很值得欣赏的名品呢！”
果戈里的喉咙里发出了几近病态的刺耳笑声。
“来吧，让我们一起玩个尽兴吧！”
“不要被这家伙影响了，把重点放在那个流星街的暗杀者身上！”
黑手党这边似乎是一个小头目的人慌忙地对自己的部下吼道。果戈里的出现让情况渐渐开始往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他们这群人本来就没能在卡希尔的手下讨到便宜，如果再为果戈里分神的话……
然而他苍白无力的呼喝根本不足以在这样的混乱当中稳住局面，更何况下一个瞬间，他根本连挣扎的呼喝也没办法发出来了。
便在他的声音沉寂在了大厅当中不绝于耳的枪声之下的时候，一张飞薄的卡牌不偏不倚地钉进了他的脖子。
男人惊恐地张大了眼睛，鲜血喷涌出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呼吸的权力——
而他眼中留下的最后一副画面，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穿着画了扑克牌花色小丑衣装的红发男人。
“您可真是坏心眼。明明有这样有趣的舞台，却只身一个人在这里享受，把我扔在外面放风——”
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和花纹的男人抬手撩了一把自己用发胶固定住的头发：“就算是同行，也不用这么提防我抢走你的风头吧。”
“我并不觉得你能从我这里抢走什么风头哦，西索君。”果戈里轻抬了下帽檐：“比起这个，如果你的目光能稍稍从我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姐身上挪开一点的话，或许我对你会放松一点防备。”
“当——然，放松防备这种说法是在骗你的！”
“因为我知道，西索你同样也是一个充满谎言的男人。对于你这样的家伙，任何一瞬间的疏漏都可能会成为致命之处呢。”
“但我还是很喜欢跟你这样的朋友交往哦，比起托尔斯泰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果然还是你这种跟我相似的人才最能触动我的神经！”
“这就是奇术师之间相处的美好之处了，在充满谎言的对话当中寻找自己想要相信的部分，这种感觉真是太让人兴奋了！”
果戈里一面说着，一面却是不动声色地轻轻扯了扯三岛由希的衣角，试图将小姑娘藏在自己的身后。
“在这一点上我与你倒是同感。”被称作西索的男人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扑克牌，他将纸牌竖在了自己的唇边，用舌尖轻轻扫过了牌的边沿：“不过比起这个，果然还是有更让人在意的事情呢——”
西索金色的眼瞳当中散发的炽热的危险并不比果戈里少，甚至可以说更甚，而他视线聚焦的地方，正是三岛由希的身上。
“虽然看上去还尚且青涩，可这样美好的小果实实在太让人垂涎了。”
眼尾的余光扫了下一旁的果戈里，一阵诡异的笑声从西索的喉间滑了出来：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一样。”
缓缓地迈开了步子，西索向三岛由希所处的方向走了过来。他四肢修长，在刻意放慢的动作之下，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种与那副夸张的外表不甚相符的优雅：
“在这样幼小的时候就把她摧毁的话未免显得有些可惜，所以现在的我并不会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哦。”
“不过美丽的果实总会因为成长的可能性而更让人欲罢不能。”
“一想到等她成长起来之后的事情，我就抑止不住地——”
“——兴奋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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