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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存在的意义是用自己夸张的言行使观客发笑,为了表演的需要,他们时常在舞台上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癫狂。
这种疯狂的表现只有在安全的距离之内才会让观众觉得放松和愉悦，而一旦超过了这样的界限,当这种疯狂出现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上的时候,小丑本身也就变成了让人恐惧的存在。
不管是果戈里还是后来出现的西索都不免带着一点这样的感觉。
三岛由希本身并不是很在意“恐惧”这种情绪，至少小丑存在的本身并不至于让她觉得害怕,但不可否认的是，果戈里本身的存在已经足够让她觉得困扰了，再加上新出现的西索,这份困扰顿时被加了几倍。
好在他们小丑同士自身之间也算有那么一丁点相互的制衡,三岛由希琢磨着自己或许可以从这中间找到那么一丁点突破口。
至于还在跟黑手党的那群人纠缠的卡希尔——
如果他就这么死在这种地方的话,她将彻底失去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加外出许可。虽说就算回去之后,卡希尔估计也不会剩下很多日子了,但在这家伙彻底被报废之前,三岛由希觉得自己还有些地方需要好好布置一下。
因此,如果有机会,她倒并不介意稍微拉这个男人一把。
——至于果戈里特意逼迫那个男人说出的凉薄选择,三岛由希倒是并不怎么挂心。流星街的人一向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情纠缠不清。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果戈里和西索两个人并非是这群黑手党的同伴，倒不如说比起同伴，双方之间带着种微妙的敌对关系。
而显而易见的，三岛由希与卡希尔这一方跟黑手党则是完全处在对立的两面。
敌人的敌人，就算之前有什么龃龉，也总归比较容易形成暂时性的同盟。
这也是三岛由希选择不动声色地任由两人摆布的缘由。
西索的出现让现场的空气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如果说在看到果戈里的时候,那些黑手党当中还有一部分人敢调转枪口对这位以前的同伴跃跃欲试的话，当西索出现的时候，那些被墨镜遮了大半张脸的家伙身上透出的情绪大概只剩下“恐惧”了。
“所以说才不让你这家伙进来的呀！”果戈里似乎颇有些扫兴一般地耸了耸肩：“那些家伙虽然是圈养出来的不堪重用的宠物狗，可鼻子总归还是很灵的，你这种危险猎人的气息出现的话，那些家伙一下子就吓得瑟瑟发抖啦！”
“这样一来就感受不到游戏的乐趣了呢。”
“猎人……吗？”西索弯着眼睛：“说起来我现在可是‘无证上岗’呢。”
“所以说上次给你弄到的那张猎人执照，你这家伙还不是顺手就揉成团丢到一边去了？”果戈里撇着嘴冲西索抱怨。
“所幸就算没有免许，也不会影响狩猎的乐趣。”
说话间，西索轻轻撵动指尖，于是在修长的手指尽头瞬间出现了四张纸牌。
那是四种花色的“A”。
三岛由希并不太清楚西索这个人的实力究竟如何，不过从那些家伙的反应当中也足以窥知一二——
遗憾的是，果戈里显然并没有打算给三岛由希近距离观摩西索实力的机会，在西索带着嗜血的狞笑冲向那群惊慌失措的黑手党的时候，果戈里再次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这一次，他姑且把已经没必要继续留在战场上的卡希尔也一并带上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虽然暂时性地远离了战斗的中心，但卡希尔显然并没有放松警惕。他蹙着眉头，视线死死地落在果戈里那张用夸张笑容完全掩盖掉了自己真是情绪的年轻面孔。
听到卡希尔的问话，果戈里金色眼瞳当中的光似乎稍稍暗淡了些许。虽然这并不影响他整张面孔上带着的夸张笑容，可这种变化终归还是让那张本质上很是漂亮的脸显得有些阴沉。
——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沉。
他没有去回答卡希尔的话，而是伸手搭在了三岛由希的肩膀上。
“虽然说演出的舞台被扰人兴致的家伙破坏掉了，不过我并没有责怪西索君的意思哦。”
说话的时候，果戈里将自己的面孔几乎埋进了三岛由希的颈窝，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他脱口而出的一字一句间都夹带着过分灼热的吐息。
“我很喜欢跟西索君相处，就好像我并不讨厌托尔斯泰一样。”
“所以你要不要猜一下这中间的原因呢？”
听果戈里这样说的时候，三岛由希的内心里其实多少也有一点考量。不过很显然，果戈里在问出这样问题的时候根本也没有追求过三岛由希的解答。
“因为‘自由’啊——”
骤然拉开了距离，果戈里再次夸张地张开了自己的手臂，摆出了一副欢呼喝彩般的姿态：“他们一向是凭借自己的意识行动着的，也一向不受任何被这个世界划定的条条框框束缚着，虽然他们逃不脱空气，和水分，逃不脱重力和阳光，但至少在他们所能及的范围内，那两个人总能拥有足以让人艳羡的自由。”
“遗憾的是他们的‘自由’与我的‘自由’之间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冲突，这种事情从我们见面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了。”
“但没有关系，这并不妨碍我们在一起愉快地相处。”
“不过当我脱离‘自由’不得不面对‘命运’带来的‘分离’的时候，我也会想要稍稍反抗一下，用更加‘自由’的方式来解放他们的灵魂——”
“哦呀，你可真是敢说呢。”带着诡异笑声的男人的声音在狭小房间的另一侧响了起来：“明明就是在把我传送到这个地方的同时，这种话就好像是……”
“——专门说给我听的一样呢。”
“怎么可能。”果戈里拖长了音调，用不慎正经的语气说着，可他虽然是在反驳，言谈举止间透出的气息却完全传达着相反的信息。
三岛由希觉得自己都能隐约听见那个男人在用自己轻佻的声音大声宣布着：“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这样的信号西索当然也接收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刻意去戳穿，毕竟他也经常做这种事情，深知该怎么应对才最能让自己从中得到想要的愉悦感。
“真是个有趣到让人爱不释手的家伙呢。”西索用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面孔，于是空间里再次响起了格外邪性的笑声：“虽然很想早一天跟你这样力量本身就很强大的家伙交手，但又割舍不下你时不时地带给我的意外惊喜。”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呢。”果戈里的声音顿时变得格外兴奋起来：“就像我同样很想要杀死你这样的家伙，但又舍不得放弃观察你在每次行动之后露出的表情。”
听着两个人云山雾绕的交谈，三岛由希倒是还能跟上他们的思路，虽然她本身并不大欣赏得来这种非正常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至于一旁的卡希尔，这个一向不喜欢思考人生与意义的家伙此刻听着这两个年轻小丑的对话简直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加上这两个素性不明的家伙看起来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之后，卡希尔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喂，我说你们——”
毫不客气的，卡希尔打算直接开口打断那两个人之间看起来完全没有意义的交谈，结果话才说到一半，竟忽然有什么东西朝着他的面孔直直地飞了过来。
出于在危机之下的本能，卡希尔立刻便想侧身躲闪，然而不管他怎么移动，自己好像都没办法逃脱那一块空间一样。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任由那块黏黏软软的东西糊在了自己的嘴巴上。
卡希尔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扯，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手指在触碰到那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上的时候，竟直接被粘住了。
这是……
气？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卡希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团粘乎乎的东西似乎本质上就是念能力者所操纵的“气”，而能将“气”变成这种质感，使用者多半是个变化系。
而且实力不弱。
卡希尔顿时也用上了自己的“气”。他本身是强化系的念能力者，在力量方面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也始终没办法挣脱这一团“气”的束缚。
“是改变了‘气’的材质，使其带上了粘着性吗？”看着卡希尔苦苦挣扎着的模样，三岛由希并没有产生丝毫同情，更不用说什么救援的心思，她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卡希尔，一面向一旁的西索求证道。
“意外的能干嘛。你这家伙。”至少从表面上看，在对三岛由希开口的时候，西索表情上的攻击性似乎少了些许，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能力：“是将‘气’变成口香糖一样的质感，随意供我驱使——”
“这种念能力的名字叫‘伸缩自在的爱’，是我小时候经常吃的一种口香糖的名字哦。”
“口香糖……吗？”三岛由希眨了一下眼睛。
对于流星街出身的孩子来说，甜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而口香糖这种尝过了味道就要丢掉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只是存在于传说和卡希尔带回来的那些书里的不可思议的玩意儿。
“所以外面的那些家伙都是闲得发慌吗？才会做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东西来。”三岛由希曾经这样批判过口香糖这样的存在。
当时对她的抱怨做出回应的是库洛洛。
“因为外面的世界与流星街不同。”他回答得很是平静：“除了生存之外，他们还有大量的余力去思索该怎么享乐。”
有着这种巨大差异的世界，不管怎么想都是很荒谬的啊。
三岛由希陷入了一瞬的晃神，而当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却竟摊开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是果戈里的手。
而在摊开的掌心里，赫然摆着一粒拥有鲜亮颜色的糖果。
“那么到了提问的时间了。”少年的嗓音似乎听上去比平时低了些许，抛去了刻意作态的高亢，少年的声音听上去竟带着一点温润的磁性。
“我手里放着的糖果是什么呢？”
这一次的果戈里并没有自说自话地回答，而是稍稍停顿了一下。
看着少年似乎比先前深沉了些许的金色眼瞳，三岛由希轻轻吞了一下口水。
略带颤抖的，她说出了那个名字：“伸缩自在的……爱。”
“回答正确！”果戈里脸上的表情顿时再次被兴奋的情绪填满，他伸手捻着那颗口香糖，直接递到了三岛由希的唇边：“那么作为奖励，这颗糖果就送给你好了！”
鬼使神差的，三岛由希并没有拒绝果戈里递来的糖果，而是微微张开了嘴巴。
于是少年便直接把糖果塞进了三岛由希的口中，并顺便用手指向里面戳了一下。
不经意的，指尖轻轻扫过了小姑娘柔软的唇瓣，于是果戈里唇边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三岛由希也知道，随便任由别人递来的东西入口实在是一件挺危险的事情，更何况果戈里是个看上去极其不靠谱的家伙，但从立场上来看，果戈里也没有伤害她的理由——更何况那家伙之前其实有无数次可以动手的机会，但他都没有选择那么做。
所以三岛由希决定姑且相信这个家伙递过来的东西是安全的。
在甜味在味蕾上扩散开的时候，三岛由希用这样的理由努力说服着自己。
抛开信任问题不谈，身为一个第一次离开流星街的孩子，就算表现得再怎么成熟，三岛由希的内心里对那些未曾接触过的东西还是会不免带上一点天然的好奇。她没有吃过口香糖这样的东西，她也想知道，所谓“精神上的享乐”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其实这个牌子的口香糖算是最廉价的一种，味道寡淡到像是在糊弄人，而且入口没过多久几乎就已经彻底没了味道，但三岛由希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些许。
在建立起了“口香糖的友谊”之后，三岛由希跟果戈里之间的对话似乎也变得顺畅了很多。
因为巴托奇亚共和国离俄罗斯并不算太远，所以在街头出现俄罗斯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们当中有些是正儿八经地拿着自己的护照通过正规渠道入境的，比方说之前三岛由希见到过的那个名叫“费奥多尔”的男孩，而更多的，是索性用徒步的方式跨过国境线，然后就这么在城市里当起了黑户。
就好像是眼前的果戈里。
果戈里并没有提及自己的出身，但三岛由希估摸着，他多半是从很小的时候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开始一个人追求“如同飞鸟一样的完全的自由”。
然后在这座城市里，他遇到了第一个拥有他所认可的“自由”的家伙，就是那个之前他挂在嘴边上的本地一个小型黑帮组织的头目托尔斯泰。
因为认可托尔斯泰的存在，果戈里索性留在了这座城市，也偶尔会帮托尔斯泰处理一些麻烦的事情。这样的关系维持了几年，直到不久之前，托尔斯泰突然宣布说自己要带着全部家当加入来自东方岛国的异能组织“港口黑手党”，并且在处理完这个城市的后续事宜之后，他自己也要前往那座遥远的城市。
当天晚上，果戈里就从托尔斯泰的家里跑了出来，临走之前还顺便给了自己的好朋友一记背刺。
不过果戈里并没能真的杀死托尔斯泰，因为托尔斯泰本人也拥有相当强大的异能，否则也不可能以那样年轻的年纪便统治整个组织。
果戈里倒是并不会因为背叛而被迫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他甚至没想过要离开这座城市。失去了住所的他在街上徘徊了三天，结果就被同样热衷于魔术表演的西索捡了回去。
西索是天空竞技场的选手，也是这个城市黑暗世界里让人闻风丧胆的“死神”。他渴求强大，也同样渴求与强者对战——而比什么都重要的是，他我行我素的样子也很符合果戈里心中“自由”的模样。
在听说了天空竞技场的事情之后，果戈里顿时觉得近来的飞艇站里一定会上演一出好戏。
“所以我们就来了这里呢。”
这样说着，果戈里看着三岛由希：
“也多亏了这样，我们才遇到了你。”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指引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