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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男人手里的手电,三岛由希看清了站在那里的男孩子的长相。那是一张带着东欧人特色的面孔,在手电的光线下,尚且稚嫩的五官看起来比寻常时候还要立体,一双无精打采的紫红色眼睛甚至带着一点阴翳。
“哦、哦,真是相当可怕的脸色啊。”身材高大的黑手党先生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多少有些讶异,但在看清了男孩的长相之后,整张面孔上就写满了轻蔑的嘲笑:“我还当是走进了什么厉害家伙的领地,原来是个想要‘英雄救美’的小鬼吗?”
微蹙着眉头,他看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黑手党干部,像是个被打扰了休息的吸血鬼。
“英雄救美?”男孩轻轻歪了下脑袋,黑色的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越过面孔垂向了一侧。他眼底里依然没有任何活泛,只是用机械而带着疑惑的腔调说了句:“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
三岛由希的眉毛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男孩的时候,她的心里多少有点忐忑——通过前一天的对话就足够判断了,这家伙才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是个柔弱又冷漠的普通孩子,现在的他绝对已经知道了这个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就是她和卡希尔这次的目标。
“不过这个人……”三岛由希正思索的时候,黑发的男孩忽的伸出了手指,指向了她:“她拿走了我的外套,到现在还没有还给我。”
说着,他完全无视了一边黑手党的男人的存在,自顾自地往三岛由希的面前走了过来。
“站住!”黑手党的男人咬了咬牙。
虽然品行不端,但他身上也有着那份属于黑手党的对于危机的直觉。这个男孩子一见面就戳穿了他黑手党干部的身份,这会儿又完全若无其事地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往他这边走——
小田原真二郎本能地端起了一点警惕,可他又觉得全神戒备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未免有些掉价。
不过是个小鬼而已。
见那小鬼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小田原真二郎脸上的表情愈发轻蔑。
他好歹也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就算这里不是组织的地盘,他身上也该带着黑手党应有的威严。
这样想着,小田原真二郎居高临下地睨视着那个一脸漠然的黑发男孩道:“是这位小姐拿了你的东西?”
“那么就让我来替你惩戒一下这家伙好了。”
小田原真二郎咧开着嘴角,语气带着十足的倨傲:“只是想要一件外套而已,你先离开这里,我立刻让我的下属给你送过去。”
“所以所谓的黑手党做的就是这种外送员的工作吗?”男孩的声音也扬起了一点讥诮:“学到了有趣的东西呢。”
这样轻慢的语气让黑手党瞬间失去了耐性:“你这混蛋小鬼,可别不知好歹!”
“总有些人自以为苟且地多活了一段时间就可以随便对人颐指气使了,却不知道自己才是没弄清立场的一个。”男孩的薄唇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视线略过小田原真二郎,却是落在了一边的三岛由希的身上:“就算我离开这里,事情也不会按照你期待的方向发展的。”
“让我来做出一个预言吧。”
说到这里,男孩稍稍顿了一下,眉梢也轻轻向上扬了些许,于是暗色的眼眸当中的情绪甚至看上去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一字一顿的,他用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继续说着:
“港口黑手党干部小田原真二郎,你会死在这里。”
如果费奥多尔再大上几岁,或者说能充分表现出战斗民族的优良血统、长得再高大魁梧一点的话,或者他说这种话还能稍微有那么一点威慑力。可这种冰冷的话从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孩子口中说出来,就算语气透着森然,也只会让他的对手想要发笑而已。
“混/蛋小鬼,你可别不知好歹!”小田原真二郎终于彻底失去了耐性,一股强烈的杀意打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类,碰到这种不知进退的碍事精,他也实在不打算给予对方更多的慈悲。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松开了束着三岛由希的手,在手电的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当中,他将自己的手探进了腰间——那里藏着他的手/枪。
但就在他对那个柔弱的东欧少年动手之前,一道劲风骤然夹杂着寒意朝着他的后背袭了过来。
这一下来得悄无声息,直到杀意显露,小田原真二郎才恍然惊觉。
不过这记攻击虽然来势诡异,可论及速度和力量,在小田原真二郎这样久经战场的黑手党干部眼里,根本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不够看。
就算起先有些措手不及,但在瞬息的反应之后,小田原真二郎回手便擎住了那个握着匕首朝自己刺过来的纤细手腕,紧接着,他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直捏上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偷袭者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旁看着的三岛由希都有些诧异。
小田原真二郎的手电掉在了地上,借着自下而上的光,三岛由希看清了那个突然从黑暗当中闪出来对这个港口黑手党干部发动偷袭的家伙的面容。
那同样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身形细长,一头微卷的黑发似乎并没有好好打理,看上去有些凌乱地垂在脸侧,却并不影响面上精雕细琢的五官。
在黑暗当中看不真切,但那双毫无光彩的眸底似乎带着一层比寻常人的瞳色更浅的鸢色。
被小田原真二郎捏着手腕,原本握在手心里的匕首很快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地上,他轻蹙着眉头,很显然,在男人的钳制下他几乎没有办法呼吸,但即使是这样,那个男孩也依然没有一丁点想要挣扎的迹象。
“你这混/蛋小鬼——”小田原真二郎将手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在窒息之下,那个男孩子的手无力地垂着。
可那双鸢色的眼睛里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一丁点的波澜。
小田原真二郎顿时愈发气恼。
这家伙是他不久前在贫民窟里捡到的,因为素质不错,而且动起手来带着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狠辣劲儿,于是他一直想着把这孩子招揽进黑手党,成为自己的直系部下。
然而这小子一直油盐不进,哪怕是被枪顶着或者是被用刀架着脖子,他也只会把“求速死”三个大字直白地写在脸上。
小田原真二郎很气,但在分派任务的时候,就算还不是黑手党的正式成员,这个小鬼也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碍于这一点,小田原也并不太舍得真的杀死他。
没想到这个小鬼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背刺他。
这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容忍。
小田原真二郎正冲着那个小鬼发怒的时候,三岛由希也在一旁陷入了茫然。
——所以这个小鬼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对小田原真二郎这种黑手党的干部突然发难?
她本来是打算在卡希尔动手之前从小田原真二郎这个男人的口中套一点话的。这倒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当年派遣她父亲成为海外交易的接头人的黑手党干部,三岛由希其实也没多少兴趣去还原自己过去的身世,她只是想要知道所谓“黑手党”的真实模样。
在流星街长大的三岛由希能入手的大部分信息都不过是道听途说,好不容易能跑到外面的世界来,她当然想要借着这样的机会来验证自己以往所获得的信息的真实性。
当然,如果时间容许的话,三岛由希也不介意稍稍用自己的手段“处理”一下这位黑手党的干部。
即使是在卡希尔收集的简短到不像话的资料当中也明明白白地指出了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的“特别嗜好”,甚至还注明了一点他的“光辉事迹”,那种事情即使在道德感格外缺失的流星街人的眼中,也实在足以让人作呕。
三岛由希并不介意顺手让他从世界上消失。这并非是因为任务或者类似良知的东西,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家伙实在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自发地想要抹消掉他的存在。
就算是世界也会犯一些低级的错误,比如无法正确地判断一个人的“存在”。而三岛由希想将这个世界的错误抹平。
这或许是“神明”该做的事情,但流星街的人并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存在。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自己成为“神明”。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个空间里本来应该只有她和小田原真二郎两个人的,但这两个突然冒出的男孩子实在有些让人始料未及。
那个之前见过的东欧的男孩就不必说了,从之前的言行当中就足见那家伙绝非什么好相与的主儿,况且那家伙显然知道她和卡希尔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这会儿突然跑到这儿来,说不准是打算搞什么幺蛾子。
而另外一个家伙就更莫名其妙了——他看上去完全不具备一丁点暗杀者的素质,却偏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明目张胆地跟她抢生意。
结果还翻车了。
所以这两个家伙到底想干嘛!
三岛由希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想若无其事地从小田原真二郎的口中套话恐怕是不太可能了,毕竟小田原那家伙也并不愚蠢,眼下碍事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就算用脚指头想想也该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如果她选在这样的时候提出敏感的问题,恐怕只会招来对方的防备而已。
她并不想让事情变得那么麻烦。
看着那个被小田原真二郎单手提起来的家伙,三岛由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索性让他就那么被捏死算了。
但卡希尔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毕竟她是和小田原真二郎一起从那片区域消失的,想要锁定位置对于卡希尔来说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如果那家伙赶过来的话,不免会跟这两个小男孩之间发生纠缠——
以卡希尔那家伙的智商,说不定还会惊动天空竞技场的安保。
带着对自己监护人满满的不信任,三岛由希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
三岛由希俯下身捡起了男孩掉在地上的匕/首。在手电过分强烈的光线的映照下,银灰色的刀身上倒映着少女透着寒意的碧色眼瞳。她轻轻扬起唇角,用异能稍稍调慢了时间——
在对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里捏着的那个偷袭的小鬼身上的时候,大概就算只是平常地冲过去,他也未必能反应得过来。
三岛由希并不打算冒险。
借着异能的作用,三岛由希以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匕首送进了小田原真二郎的身体。
不过避开了要害。
对于这种人间的渣滓来说,如果只是单纯地让他这么死去,未免有些太便宜他了,就算眼下时间稍微有点紧张,三岛由希也并不打算给对方痛快。
幻影旅团的飞坦最擅长让人生不如死,虽然有些时候三岛由希都有些看不下去他的作风,可跟旅团厮混久了,耳濡目染,她也相当知道该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人最强烈的痛苦。
解除掉异能之后,被刺伤的小田原真二郎不受控制地哀嚎了一声,原本捏着男孩脖颈的手也骤然松了开。
于是那男孩跌落回了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三岛由希并没有多给那个家伙一个眼神,而是看着几近疯狂地想要朝自己扑过来的小田原真二郎。
伤口刺得很深,又是神经最密集的地方,在这种程度的痛感之下,就算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也很难摆出反击的姿态,但突如其来的变故带给他的惊异不受控制地让小田原真二郎的大脑被暴怒彻底占据。
他想要反击,想要将这个胆敢刺伤他的小鬼撕成碎片。
三岛由希却不慌不忙地把玩着匕/首。在这样的情形下,那个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近她的身,她完全可以悠哉悠哉地欣赏摆在眼前的“余兴”。
下一记是眼睛,再下一击是……
正这样盘算着,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三岛由希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她连忙侧过头去,却见那个方才还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坐在地面上残喘的男孩此刻却竟是稳稳地端着一把手/枪。
连串的火花在枪口闪烁,男孩勾着唇角,一张小脸甚至因为有些狰狞的笑而显得有点扭曲。
子弹不规则地打在了小田原真二郎的身上,负伤的男人甚至没有一丁点躲闪或者挣扎的余地。
直到男人高大的身躯终于轰然倒下,男孩才终于放下了端着枪的手臂,脸上带着意趣索然的神情,他随手将手里的枪甩在了一边。
“你……”三岛由希一时间竟有点该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实在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在被掐着脖子完全没有反击之力的时候还能顺走那位黑手党先生的枪,更没想到他会赶在自己前面结果了那家伙的性命。
枪声和硝烟毫无意外地触发了天空竞技场的安保系统,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三岛由希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把扯住。
抬起头的时候,她恰对上了那双透着漠然的紫红色的眼睛。
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判断,在那瞬息之间,三岛由希也伸出了手,扯过了犹自在原地回味着枪响和空气当中血腥味的男孩的手臂。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一起顺着天空竞技场的密道往外逃了去。
当然三岛由希对费奥多尔并没什么信任,虽然说在竞技场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如果抓包的话,在现场的他们三个人一个都跑不了,但不管怎么说,费奥多尔都并没有直接参与这场杀戮。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抱着手臂在一旁冷眼围观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男孩子身上透着的危险性都不容忽视,于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三岛由希加快了脚步,很快便从被费奥多尔扯着跑变成了扯着费奥多尔和另外一个男孩子飞奔的状态。
顺着记忆当中地图的路线,三岛由希很快便找到了天空竞技场鲜少会被使用的备用货梯。
货梯下面正对着的是竞技场后侧的角门,从那里钻出去之后,三个小孩子便顺利地混杂在了外面的人潮当中,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三个平均年龄绝对不到十岁的小家伙刚刚在那座世界第四高的建筑里做了什么。
“所以……”拐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之后,三岛由希才对那两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家伙开口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在这里吗?”费奥多尔的眉梢轻轻扬了些:“我不觉得这里是个适合谈话的所在。”
“不然你还想找个环境优雅的咖啡厅坐下来喝着茶慢慢聊吗?”三岛由希白了他一眼。
“也不是不可以。”回应她的却是一旁有着鸢色眼瞳的男孩。
从刚才开始,那家伙的脸上就一直带着种仿佛生无可恋般的黯然,甚至连跑动起来的时候也多少带着点不情愿。不过他终究还是乖乖地跟着三岛由希一路跑了下来,于是三岛由希也没有半途把他丢下。
——毕竟她也有点好奇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被你莫名其妙地拖着跑了这么远,我现在简直要累死了。”男孩夸张地撇着嘴角:“明明是想要从我嘴里探听情报,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什么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选一个优雅的环境的话,说不定我会更加配合你的想法呢。”
“我同意。”一旁的东欧团子附和道。
三岛由希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于是索性跟着两个男孩子一起钻进了附近一家看上去颇有格调的咖啡馆。
她其实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越过那扇装着彩玻璃的实木门的时候,三岛由希的内心甚至生出了一点忐忑。
不过店内的侍者并没有因为三人看上去还是孩子便有所怠慢,反而很客气地将他们三个请到了一处落地窗边的卡座。
店内的客人并不算多,伴着舒缓的背景音,三人之间的氛围好像也和谐了不少。
“所以可以说了吧。”三岛由希用小汤匙搅了搅面前盛在精致白瓷杯里的液体。
“在话题正式开始之前,不打算先做个自我介绍吗?”卷发少年微微垂下睫毛,稍稍将那双无甚生机的鸢色眼睛遮了一下,他扬起唇角,于是一张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的线条就显得格外柔和了。
“在问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先介绍自己的吧。”坐在他旁边的费奥多尔瞥了他一眼。
“我可不想被一个说日语还带着卷舌音的家伙说教。”卷发的男孩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但在转向对面的三岛由希的时候,语气总算变得稍稍温和了些:“太宰,我的名字。”
他说:“太宰治。”
一旁的费奥多尔似乎是被噎得不轻,垂着嘴角,摆明了就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平心而论,这个家伙的日语口音其实并不严重,除了部分外来语当中会混入一点不太明显的卷舌音之外,寻常的对话当中几乎听不出来他与母语者的区别。
但太宰治偏就抓住了这一点痛脚毫不客气地朝对方攻击了过去。
“三岛由希。”小姑娘的视线没有多在那个沉默着的东欧男孩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姑且对太宰治的介绍做出了回应。
“诶?是‘雪’啊。”太宰治稍稍将眼睫抬起了些许:“是很美的名字呢。”
“写作‘由希’,由来的由,希望的希。”三岛由希纠正道。
“由希?”太宰治用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交叠:“是源自希望的意思吗?”
稍顿之下,他轻笑了声:“自希望中诞生的,那应该就是神明了吧。”
神明?
三岛由希怔了一下。
但那个男孩子很快便又笑着摆了摆手:“我说笑的。人类怎么可能成为神明呢。”
还是第一次有人从这样的角度解读她的名字,像是一句谶言一样。
她并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她想要自己成为神明。
“但如果神明不肯作为的话,就算是人类,也可以成为神明的代行者吧。”一旁的费奥多尔终于忍不住打断道。
说出的话里透着种略带刻意的字正腔圆。
“所以某位神明的代行者先生,你好像还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啊。”太宰治稍斜了下视线,似笑非笑地瞥着一旁的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又被噎了一下,他挪开视线,却又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对面三岛由希望过来的眼睛。于是他再次往另一个方向转过了他头。
带着点不情愿,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因为习惯的缘故,在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费奥多尔会不自觉地带上一点卷舌。而仅只是这样一点缺陷也足以触伤这位尚且还在年幼的“魔人”的自尊。
后来再相遇的时候,费奥多尔的日语已经刻板得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一样了,显然在被太宰治嘲笑之后的那些年里他有认认真真地练习过。
三岛由希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她倒不是心疼费奥多尔,但太宰治总是这样扯皮的话,实在严重影响了对话的进度。于是她索性用多少有些蹩脚的俄语对太宰治说道:“不然我们换一种交流方式啊。”
“但我不会俄语。”
太宰治的理直气壮让三岛由希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过因为知道了对方并不会俄语的事情,只是稍微带了点口音的费奥多尔在内心里总算找回了那么一丁点的平衡,于是三个人的对话也总算成功绕出了口音这个圈。
“那么回到之前的话题来吧。”三岛由希轻轻啜了口杯子里的咖啡:“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会在那里?”
“这个并不难猜,不管是你的目标还是你准备动手的地方。”费奥多尔交叠着双手,语气里带上了一种从容的自信:“剩下的只是等在那里而已。”
“不管是被天空竞技场盯上了,还是那个委托你们做这种事的雇主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你们,我至少可以为你提供长期而稳妥的庇佑,如果你肯……”
“我不肯,下一个。”三岛由希无情地打断了费奥多尔的劝诱。
这家伙的话里并不像是掺了假,至少最核心的部分是这样的。打从前一天,他就明确表现出了对自己招揽的意图,而且看样子,这家伙的背后好像还并没有什么成熟的势力——
三岛由希觉得自己还不至于需要一个一穷二白的男孩子来庇护,更不可能对这样一个家伙唯命是从。
招揽什么的,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没再去理会因为被打断而有些沮丧的费奥多尔,三岛由希又把视线转到了太宰治的身上。
“问我动手的原因吗?”太宰治放下了一边的手臂,单手撑着脸颊,轻轻眯起眼睛,让那张面孔上也带了些笑意:“他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我是他手下的成员,所以我的动机不是一目了然的嘛。”
“只要他死了,我就可以拥有更高的地位了。”
男孩的语气听上去格外轻快随意,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但是……
“就算说谎也要有个限度吧。”三岛由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一个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家伙会想要什么地位?”
“我倒是觉得他根本就是为了寻死才做这种事情呢。”费奥多尔在一旁接过了话题:“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觉得这家伙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
太宰治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几乎在一瞬间便彻底消失了,连原本稍微带上了一点光彩的鸢色眼瞳也霎时暗了下去。
既然被两人戳穿了,他索性也不再费力去掩饰,直回到了那副仿佛只有一副空壳一样的虚无状态。
“是啊。”唇角还在犹自向上扬着:“只要偷袭那家伙的话就可以顺利死掉,我本来是这样想的。”
说着,他稍稍抬起了视线,将空洞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小姑娘的身上:“不过拜某人所赐,没能成功呢。”
“那么想死的话,随便找个不会有人多管闲事的地方去死不就好了。”三岛由希撇了下嘴角:“比方说流星街,那种每分钟都有人死掉的地方,就算你死一百次都不会有人理会你。”
“但是我讨厌疼——”拖长了音调,太宰治继续用理直气壮的语气反驳着:“说起来既然你来自流星街,见过那——么多的死亡,那么就没有什么不会痛的自杀方法推荐吗?”
“……”
即使是三岛由希也被这家伙弄得有些无语,倒是一旁的费奥多尔还能勉强保持着镇定。
“所以只是单纯的借口吧。”费奥多尔双手交叠着,自然而然地把拇指的指甲抵到了自己的唇边:“因为觉得这个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世界太过无聊,所以才会想要通过死亡这种目光所不能及的东西来刺激自己的神经。”
“真是无聊。”
“你这家伙……”太宰治忽然往费奥多尔的方向凑了凑:“该不会是想试图把我也拉进你那个什么无聊的改变世界的计划当中吧?”
过近的距离让费奥多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往后退了一点,却又听见那个家伙用甚至带了点讥讽的口吻夸张地摆着手说道:“不可能的,我才——不想跟你这样惹人生厌的家伙在一起做事情。”
“我希望你这家伙能稍微有点自知之明。”费奥多尔反唇相讥:“惹人生厌这种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样都不太合适吧。”
“而且我也很讨厌你。”
丢下这句之后,费奥多尔一脸嫌弃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重新看向了对面的三岛由希。似乎是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费奥多尔才一本正经地对三岛由希说道:“或许你不该那么快的拒绝我,至少我能感觉到我们是同类的人。”
“死缠烂打可不是讨女孩子喜欢的方式哦。”一旁的太宰治立刻开口打断,接着毫无意外地收获了来自费奥多尔的一记眼刀。
三岛由希倒是并不太在意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她撑着下巴,用另一只手又搅了搅面前的咖啡:“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是你自己说过的。”费奥多尔垂下眼睫,在咖啡店内暖色的墙壁的陪衬下,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然带上了一点莫名的温柔:“因为流星街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能受到公正的对待。”
“但这并不是出身流星街的你们的错,是这个被罪孽深重又愚昧的人类充满了的世界出了问题。”
“该有人将这个世界从罪恶当中解放出来,我想你应该也在想做同样的事情,所以……”
“神明是不存在的。”太宰治再次打断了费奥多尔的话。
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带着之前近乎玩笑般的戏谑,而是仿佛一种来自灵魂的叹息一样。
他垂着眼睫。
“神明是不存在的,也不会有人能够成为神明。”
“你能做到什么呢?”说到这里,太宰治稍稍侧过脑袋,意味深长地看向费奥多尔:“你连一个人的想法都没办法改变,更不用说去改变什么世界。”
费奥多尔未置可否。
太宰治继续说道:“你没办法说服那孩子加入你的阵营,也没办法让我改变想要自杀的想法。”
“这样的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呢?”
费奥多尔盯着太宰治看了许久。
“或许还有其他的方式。”他说:“更简单却行而有效的方式。”
“就算我没有办法改变你想要自杀的想法,却同样可以让你得到救赎。”
一面说着,费奥多尔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轻轻贴上了太宰治的额头。
三岛由希觉得这个时候或许该发生些什么,这大抵跟费奥多尔的异能有关,也正是因为拥有那样的能力,所以费奥多尔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手就那么贴在太宰治的前额,过了许久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是恶趣味呀,费奥多尔君。”太宰治扬起唇角,轻轻拍开了费奥多尔按照自己额头的手。
费奥多尔的眸色沉了沉,他瞥了眼自己落空的掌心,似乎也有些怀疑人生,隔了片刻,他才小声咕哝了一句:“是无效化的异能吗?”
“没错。”太宰治并没有隐瞒。
费奥多尔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但却也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事情而退让的意思:“但说到这种程度,你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意思了不是吗?”
“但我并不觉得那样的方式能真的改变得了这样的世界。”太宰治转开了视线:“所以啊,由希也不要跟这种家伙混迹在一起啦。”
“我也没想过要跟他同道。”三岛由希的目光又在各自扭着面孔不看彼此的两人中间打了个转:“至少现在没有这种念头。”
“我自己都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清楚,在确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之前,我还不打算离开流星街。”
“不过……”
说到这里,三岛由希又端起了白瓷杯子,灌下了大半杯的咖啡之后才一面轻擦着嘴角,一面继续说道:“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之后我的想法也会有所改变吧。”
“等到我想要离开流星街的时候,说不定会去找你们当中的谁。”
白瓷杯落在了盘子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如果一直找不到目标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提前来我这里。”费奥多尔依然不遗余力地对三岛由希发出着邀请。
不过三岛由希并没有对他再做出什么回应。
到了这个程度的话,她觉着谈话似乎也没有什么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坐在她对面的这两个家伙一个疑似在筹备什么组织正在到处挖人,一个在黑手党边缘试探并且以自杀为兴趣,在三岛由希看来,两个人的思考方式都完全不在正常人的范围之内。
——当然,从流星街走出来的她在这方面也没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或许也是这样的缘故,在谈话当中的某处,三人的脑电波倒是意外地会产生很微妙的共鸣。
只不过就像三岛由希所说的那样,至少现在,他们都不该是同路的人。
一直以来都处在消息闭塞的流星街里的三岛由希对外面的世界的真实状态一无所知,虽然想着要改变这个世界,但事实上,她连这个世界哪里不对都并不完全清楚。
知道的只是那些被纸面记录下来的多少有些老旧的记忆。
所以或许她应该再多花一点时间去做一点类似实地调研的功课吧。
她不希望在未来的合作中自己会因为见识上的缺失而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样想着,三岛由希索性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我要回去找卡希尔了。”
“诶?就要走了吗?”太宰治竟是突然露出了挽留的神态:“难得聚在一起,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不如留下点什么当纪念吧。”
“哈?”三岛由希疑惑地眨了眨眼。
“我是说,至少留下一张照片吧。”太宰治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虽然遇到了很讨人厌的家伙,但这次对话总体来说还算是有趣的。”
三岛由希本来并没有什么兴趣,可太宰治硬是半赶着的让费奥多尔又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位置,于是三岛由希索性也就顺遂了太宰治的意思,举起手机,拍下了一张只有三张稚嫩面孔的合影。
“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呢。”一面接收着图片,太宰治小声嘀咕了句:“领队的干部大人被杀掉之后,出差的队伍一定已经乱成一团了。”
“说起来……”一面嘀咕着,太宰治又扫了眼放着三只茶杯的桌面:“你们两个有带钱吗?”
流星街出身的三岛由希当然没有用钱消费的概念,让人意外的是,富有到坐飞艇都可以住高级个室的费奥多尔身上也并没有带多余的钱。
“真巧,我也没有呢。”太宰治的笑容忽然变得灿烂起来。
他伸手轻轻推了把三岛由希:“总之我们先走了,这里就交给你啦。”
一面往外跑着,太宰治模仿着费奥多尔略带着卷舌的口音回头看着某个被推到最里面座位的东欧饭团:“费奥多尔君。”
作者有话要说:代表我自己对抢笔的幼宰表示强烈谴责和抗议。
按文野时间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十二年前,首领还是前代,宰也还没加入港黑ww
算是幼版黑泥精大战洗脑包(?)
感谢在2020-06-1115:16:30~2020-06-1217:4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YASHA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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